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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雨渐起

    男人变了脸色,道:“到哪儿了?”

    那小子支支吾吾,好像忌讳着什么,看了一眼男人又看看看门外。

    男人狐疑地看了看门外,道:“说。”

    “郡主没有亲自来,就派了个丫头……”

    “一个丫头?”男人本来有些警觉的表情突然不屑了起来,“那随便应付应付打发了去。”

    “裘大人!”话说着,突然一道女声自门外传来,接着一个小巧的身影便出现,她进门后,先是用目光扫视了一番,然后看向指挥使裘庆立,道:“我家郡主有些话要我传给你。”

    那丫头说话十分傲气,不称奴也不称婢,一副根本没有把裘庆立这个指挥使大人放在眼里的感觉。

    施妙染也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女,发现自己对她毫无印象,更不谈认识一个什么郡主。

    她看了看一旁的着墨,无声问道:“你可认识?”

    着墨低头略微思索了一番,随即抬头看向施妙染,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番交流没有应得旁人注意,那丫头已经走到了裘庆立面前,随意地行了礼,又继续说:“大人可是为妙手一事而来?”

    裘庆立拿不准她的意思,便说:“皇城司办案,拿能你一个小丫头置喙?”

    “我不是小丫头,我叫玉珠,是康宁郡主的侍女。”那丫头并惧怕裘庆立的色厉内荏,大方地报上名字,还拿着郡主的名号向他施压,“我问不得大人,那郡主可有资格问得?”

    裘庆立没想到这玉珠年纪虽小却气势十足,自己官儿做得再大,也是为皇家服务的,于是他只好退步回道:“就算是为了妙手而来,这其中又和郡主有何关系?”

    “妙手曾为郡主修复了母亲和义长公主的画像,可谓称得上是我家郡主的恩人,你说这事儿可与郡主有无关系?”

    听她一说,施妙染倒是想起了一件旧事。她在黑市接的活儿,都是着墨出面和买家交易,但两人也并不会碰面,靠着黑市一家寄存东西的铺子交流。若是妙手得了空,有闲心接活儿,着墨便会在铺子提供的格子里挂上特制的钥匙,客人只需要把要求放进了柜子里再用钥匙锁上,就算是给着墨递了信。第二日客人再来,若是信封已经被收走了,那便是妙手接了这活儿,客人放上订金便好,若是信封被拆了,还留在原位上,那就是妙手回绝了这活儿。

    半年前,她发现连着一月都是同一个客人让她修复自己母亲的画像。修复不比作赝品,后者是能留有标识以辨明真伪的,可修复却不能凭白无故地往人家的画作里作添加。且这做修复工艺的作坊四处都是,何必冒着风险来找自己?于是便回绝了。可这人不依不饶,连连一个月找来,甚至话匣子一开还停不下来,讲述自己从小便和娘亲分离,十分想念,才背着父亲将母亲的画像偷了出来,想着找人修复一下,做个念想。

    施妙染想起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就应了下来,可也多了个心眼,她并没有自己上手,而是让着墨落笔代笔,自己从旁协助着做完了修复,这样一来,就算是有心人拿着这画和店里作修复的画作比对,那笔触和手法,内行人总能看出是不同的。

    原来当时的客人就是这康宁郡主?那倒也符合她所说的故事,康宁郡主的母亲和义长公主,远嫁和亲,病死他乡,父亲不多久又娶了新妻,自然就冷落了康宁。

    当今圣上思念皇姐,又疼惜康宁,便不时让康宁回大渝小住,还给封了郡主的名号,于是这康宁,被皇帝娇惯十分,这皇城里谁人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嚣张郡主是皇帝的心头宝?

    但是,如若郡主真就认定她就是妙手,那今日之事,到底算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这边施妙染心思万重,那裘庆立也有些局促不安,来一个郡主不成,甚至还关系到了过世的长公主,他突然有些懊恼,怎么就听了那便宜亲家母的话,要来趟这一趟浑水?

    “这……自然是郡主的恩人要紧。”裘庆立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现下这情况,施妙染是不是妙手已经不重要了,若是,因得郡主这层关系,自是不能抓的。若不是……那就更没理由为难这赠雅轩的人了。

    “那好,”玉珠听裘庆立这句,一笑,道:“裘大人,抓人要讲究真凭实据。这是我家郡主要提醒大人的第一点。还有一点,也请裘大人听好了……妙手是一位温润如玉的俏公子,可不是什么小店里的阿猫阿狗就能戴上‘妙手’这顶帽子。”说罢,她又回身,看了施妙染一眼。

    玉珠这句辩白,让四周的讨论声更大了,这郡主不仅见过黑市里传奇画师妙手,还知晓这妙手竟然是位风雅公子。

    施妙染听她这样一说,便是舒了口气,想来应是着墨机灵给自己捏的身份,而且有郡主这言之凿凿在前,哪怕是皇城司,往后也不能随意便随意怀疑到她头上。幸好自己早就断掉了黑市的生意,不然今日……

    裘庆立听她的话,是信三分疑七分,自己毫无证据就来人店里一顿翻找,结果施妙染的“救兵”不仅是位贵人,还撇清了和她的关系,让自己更是无从下手。

    此番耗着,定是没有结果,裘庆立在指挥使位置上也算是练就了一身八面玲珑,他搓了搓手,笑道:“那……许是底下人弄错了,我再回去,好好问一番。”

    玉珠说完,又向着裘庆立行了礼,道:“既是如此,话已带到,就不耽误裘大人办事查案了,玉珠这就回去,向郡主复命。”说罢,头也不回出了门。

    裘庆立看着玉珠离开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能为力,只好向施妙染道:“施姑娘,今日之事,恐是我底下人办事不周,误会一场。”

    施妙染还是一脸处变不惊,笑道:“裘大人也是按律执法,但是他人谗言,可别尽听尽信啊。”

    裘庆立无言以对,只好草草收兵,带着人一窝蜂走掉,留下庭院里一堆书画和施妙染几人。

    许舟意看了看其他人,走到了店门口散了围观的人群,又给大门落了锁。

    庭院内无人说话,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开始收拾着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画卷,不多时,竟下起雨来。

    都说春雨贵如油,下起来绵绵洒洒,别是一番景致。可雨丝哪怕再细再软,落在衣物、画纸上,还是浸润出一片痕迹……

    施妙染心中无来由的沉重,收拾完便回了房,想寻本书看,却始终静不下心,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悸,带给她的不安感似乎要把她碾碎。

    左思右想着,施妙染便在书案前睡了过去。

    梦里也不踏实,她竟然梦见母亲在院子里做吃食,说父亲马上就从宫里回来,结果到了点,等来的却是捧着父亲头颅的禁卫,父亲违抗皇命已经被斩首,现在他们就是来送施家一家人上路的。

    施妙染猛地一颤,从梦中清醒,天光暗沉沉,还是深夜,透过窗望去,院子里也没了灯光,落笔三人也应该已经睡去。

    本想起身,可施妙染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继续维持着趴在桌沿的姿势,连声音也失了去。

    她挣扎了一番,却毫无用处,接着眼前便是一黑,一双手自黑暗中伸出,将她扶了正。

    施妙染心如擂鼓,任人摆布,她使劲眨眼想让自己清醒,却只能看着眼前的人模糊的影子。

    “别挣扎了,吾不害你。”来人竟毫无顾忌地开口,似乎并不怕声音引来旁人,“吾问,你如实回答,不然明日皇城司上门,可就是收你的尸。”

    施妙染不能言语,只能焦急地盯着那人,她心里想着隔壁屋子里的人,不知是否安好。

    来人看她着急样子,竟哼笑了一下,音色慵懒又残忍,道:“竟是忘了这药闻了便不能言语。”说罢又拿出个瓶子,放到施妙染口鼻处让她吸了会儿。

    那味道清香扑鼻,一会儿施妙染便觉着身子轻快了很多,可眼中事物依旧模糊,她尝试着发声,却是哑得说不出话,只能像小德子一般“啊啊”两声。

    那人看着施妙染慌张的样子,竟然觉得好笑:“别弄坏了嗓子,吾可赔不起。”

    施妙染知晓此时识时务才能保命,于是便也不再动作,静静等人说话。

    “早听说施老板聪明伶俐,今日看却是如此。吾也不与你兜圈子,只想这你能在筑波台给吾取一件东西。”

    筑波台?施妙染心思一动,这人难道和月伦贵妃有什么关系?她仔细辨认着此人的声音,虽然那人刻意变了声线,可她还是觉得有一丝熟悉之感。

    “这样东西,和那幅《飞门晓日》关系颇深……吾希望你能找到它。”

    施妙染只觉那人声音越来越近,而自己却怎么样都看不清,甚至在他凑到她面前,也只能看到白生生的一团,似乎是他的脸。

    耳旁骤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施妙染猛得一惊,却只能听他说出更冰冷的话语:“吾知晓你就是‘妙手’,更知晓令尊之事,你们若还想靠着这赠雅轩安身立命……”

    他话语未尽,便抬手搭住了施妙染纤细的脖颈,在脉搏出摩挲了几下……

    随着屋门开合,冰冷的夜风吹拂着施妙染再次陷入熟睡的脸庞,屋子里静得,好似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