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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明湖畔的虾与荷

    谛听司百户厉秋,抻着脖子望向茅房,翘首以盼,不禁微微皱眉,心说:他还会回来吗?

    首座大人叮嘱,假公公若不辞而别,则无需追赶,就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他若随你而来,则可堪大用。

    “秋兄,久等。”吴七夕穿戴整齐回返。

    “公公,不愧是英雄好汉。”厉秋见着人,放下心来。

    “秋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上个茅厕而已。”吴七夕疑惑,心说:难不成他看到咱家迎风尿三丈了?

    “公公不必在意,请随我来。”厉秋头前带路,引吴七夕出了屋子。

    一路之上,穿堂过巷,营房、军帐栉次鳞比,俨然一座大营。中军大帐,便是谛听司首座大人办公之所。

    厉秋一边带路,还一边向吴七夕介绍,哪里是教武场,哪里是藏书阁,在什么地方用餐,于何地就寝。

    吴七夕倒是耐心听闻,却难掩心中疑惑:我又不来这里办公,与我说这些作甚?不过,他对此地这般“战备”状态,深表认同,若是连谛听司都变成庭院幽深的衙门,大燕国离玩儿完就不远了。

    不多时,二人来至大帐之外,厉秋却没有进帐通禀,径直带吴七夕去到后堂用膳。

    撩开门帘,热气腾腾,饭香扑鼻,不算大的“包房”内,已有几人入座,正品茗交谈。

    “哟,三宝公公来了。”杜听风见吴七夕进门,忙起身相迎。

    在座之人,各方视线,都集中在吴七夕身上。

    这些眼神迥然不同,有的审视、有的疑惑、有的赞许,还有的警惕,颇令人玩味。

    吴七夕锐目一扫,发现屋内圆桌座次,与前世酒席多有契合,他也据此记下屋内各人。

    能上此桌的,不是王子王孙,便为勋爵贵胄,总之绝非一般人。提前弄清席位,入座后可有所应对。

    主陪之位,谛听司首座杜听风,他两旁座位空着,不用说,主宾就是自己,副宾留给厉秋。

    三陪、四陪相对,各坐一位年长之人,一个模样像是武将出身,另一位必是文官。

    四陪左手边是三宾,此人文人打扮,却难掩英武之气,似是哪里见过。

    三陪旁边的四宾,正是厉秋的哥哥,厉稳。

    最让吴七夕注意的是,主陪杜听风对面的副陪,乃一位长者,宽肩阔背,交手而坐,相貌堂堂却饱经沧桑。

    他看向自己时,双眼微眯,眼神中既有审视,又有期盼,莫名的威严,让吴七夕心有所感。

    那种莫可名状的微妙感应,与先前见到微服私访的平顺帝,颇为相似。

    吴拳王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进屋之后也并不慌张,杜听风打过招呼后,他正了正衣冠,即便是太监锦袍,而后恭敬道:“学生见过杜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他再次深施一礼,对着“副陪”长者,特别强调道:“学生见过老前辈。”

    老者微微颔首,不露声色。

    “来,坐这儿,三宝公公。”杜听风招呼道,重音始终落在“三宝公公”四个字上。

    吴七夕大大方方,端坐主宾之位,挺直腰板,并无阉人之态,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直叫,他已饱睡四五个时辰。

    “本官,想必公公已认得,其余几位,皆是谛听司常客,三宝公公不必拘谨。宴请公公,邀请这几位来,不过是捧个场。”杜听风解释道,在座几人纷纷点头。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在座几人之中,恐怕有的比你官阶还高!

    吴七夕心中吐槽,却一脸谦逊,再次拱手,“荣幸之至,学生受之不起。”

    杜听风刻意强调“公公”,吴七夕则一直自称“学生”,于他而言,假扮太监,乃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举,见饭桌上这些大佬,必须诚恳谦逊。

    毋庸置疑,跟脚已然暴露,杜听风知道,在座之人皆晓得,不过是看破不说破,或者等着当事人自圆其说。

    “三宝公公多礼,与金螺寺判若两人,我等反倒不适应了。”杜听风笑道。

    “危情之下,迫不得已,不过是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举,各位前辈勿怪。”吴七夕挤出尴尬、憨厚、人畜无害的笑容。

    “好一个非常之举,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来人呐,奉茶,上菜!”杜听风与副陪眼神交流后,似是得倒首肯,才招呼侍从。

    上茶前,有几息尴尬时刻,在座七人,谁也没说话,都看着吴七夕。

    作为年轻后辈,这么多大佬等着他入席才上菜,对他的看重可见一斑。

    自己何德何能?不过是化形突破快了些,还不至于受此礼遇。

    他们有求于我?抑或是原主身上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道?!

    我是平康帝在大明湖畔跟虾与荷生下的龙种?!

    这顿饭不好吃呐,吴七夕心中讪笑,挥散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公公,请用茶。”一位老卒来至近前,热热乎乎斟了半杯茶。

    酒要填满,茶倒半杯,老卒深谙此道,恐怕也是常年接待贵宾。吴七夕欠身,二指轻点桌面,以示谢意。

    饭桌上最讲规矩,也有不少门道,应对难度更胜金螺寺。吴七夕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他首先发声,打破沉默,赞道:“好茶!”

    “哦?三宝公公这般年纪,对茶也有研究?”杜听风问。

    “大人,谈不上研究,喜欢喝罢了。”

    前世,吴拳王常喝的,除了运动补剂,便是喝茶,也确实喝过不少稀有名茶。作为顶尖职业运动员,平时训练低脂控糖,肥宅水之类是不能碰的,唯有赢下比赛后,来上一小听,算作奖励。

    “趁着菜还没上,不如就说说这茶。”杜听风看了眼副陪,提议道,“三宝公公对茶有何理解?”

    吴七夕心说:瞧见没,考校来了。

    他轻轻放下茶盏,不徐不疾道:“茶,是好东西。”

    先给出定位,不要华丽辞藻,突出一个朴实无华。

    “它吸取天地精华,占尽五行八卦,金木水火土,一样没缺。”

    “此话怎讲?”杜听风问。在座几位年轻人,也露出疑惑表情。

    吴七夕一笑,道:“金木水火土,绿红黄白黑,绿茶五行归木,红茶五行归火,黄茶归土,白茶归金,黑茶归水。”

    说罢,吴七夕又端起茶盏,呷了几口。

    因为,上述几句,足够在座不常喝茶的人琢磨片刻。

    三陪四陪,一文一武,两位年长之人,听罢随即点了点头。几息之后,厉秋、厉稳兄弟才露出恍然之色。

    “但是。”吴七夕话锋一转,“它却饱尝疾苦、受尽煎熬,风吹日晒、雨淋霜打,最后被铁锅炒、被沸水烹,方能香气四溢,甘冽生津。到头来,只有四个字……”

    吴七夕单掌比出四指,留下悬念,目光看向厉秋,此时此刻,吴逗哏需要一个机灵的捧哏。

    厉秋被他一瞧,下意识地问道:“哪四个字?”

    吴七夕憨厚一笑,并不卖关子,朗声道:

    “苦尽,甘来。”

    包袱抖开,吴七夕一双锐目,密切注意在座众人的表情,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颔首赞同,还有的面露思索。

    副陪那位长者,虽不动声色,原本微紧的眉心,却稍稍舒展。

    包袱“响”了,吴七夕心里给出评判,只要给众人带来情绪波动,就算成功。

    “好!”杜听风也捕捉到众人的表情后,这才给出评价,“让你我举杯,以茶代酒,祝我大燕,苦尽甘来。”

    “敬大燕!”众人举杯齐声道。

    吴七夕心中赞叹:谛听司,果然是皇权心腹,杜听风意有所指,拔高主题,不愧为首座。

    所谓“苦尽”,与当下时局相契合,平康帝百八十月北狩到期,算得上“甘来”的转折点。

    苦尽甘来,以茶论今,也正是吴七夕开口前,精心设计,有意为之。

    跟这个段位的大佬谈话,光说吃吃喝喝,格局就小了,无论谈什么,都要落到时局上,才是上上策。

    朝廷缺一个能吃会喝的人吗?朝廷缺的是有理想、有抱负、有志气的人。这点时局敏感性,吴七夕还是有的。

    “老夫有一事不明。”副陪老者发话,“堂堂七尺男儿,何故假扮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