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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命途轮转

    “这里,曾经是一座杂草丛生,杳无人烟的荒岛。飞禽走兽四处横行,狂风暴雨周而复始,据说甚至连树木流出的汁液,都有着置人于死地的毒性。”

    “啊?你说这些干嘛?”

    “后来,眼光长远的冒险家们,顶着性命之忧登岛探索,终于在齐心合力之下,将这里开垦建设为远近闻名的海上新星...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功绩呢?”

    “这种故事比比皆是,我们不是来听历史课的。”

    卡里姆踱步厅堂之中,用满载诚挚敬意的言语,扣动着这座已然没落,却仍旧闪烁着往昔风采的神秘庄园。

    但是,两旁落座的求财恶徒,对这种弥漫醇香的过往岁月显然无福消受。

    对他们来说,数之不尽的金银酒色,才是这世上值得推崇的唯一真理。

    “卡里姆,首先我对你们兄弟没有任何不敬之意...但是,我们到底在等什么?你要的奴隶已经全部备齐,你口中的交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而且,我们到底要跟谁交易?付钱的到底是谁?世界政府?还是什么其他势力?哪怕是四皇,也总该透露点风声吧?”

    “兄弟们可都已经不耐烦了~”

    眼看责问音浪渐渐高涨,辛格尔本想起身杀鸡儆猴,但正沦为众矢之的的卡里姆却示意胞弟按兵不动,自己则仍然是一副平静如常的模样。

    “如果,在座诸位只是想赚些蝇头小利,那厅外早已准备好无关痛痒的财宝,诸位可以尽管去取,不过...这就代表着,主动放弃继续合作的机会。”

    众人不发一语面面相觑,在不断膨胀的贪欲影响之下,无人愿意就此收手。

    “既然如此,我就理解为诸位愿意继续合作...没错,诸位对我的怀疑确实非常中肯,但恐怕我不得不延长等候时间,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不过,我可以做出保证,这个期限只有三天,三天之内一切都将开始运转。”

    “你说过,每个人都会有至少2000万贝里分成,外加其他财宝...我们毫不怀疑Joker的诚信,但是这个条件应该不会有任何变动吧?”

    “唯一可能出现的变动,只有金额上涨,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将稳若磐石。”

    “那我们,到底要跟谁交易?”

    卡里姆沉吟片刻,再度抬手习惯性敲点着胸口幼马。

    “我还无法透露他的名姓,但我可以保证的是,这位金主的身份有着凌驾于任何富豪之上的威严。”

    “三天之内,好!反正来都来了,我们就多等三天...希望咱们能合作愉快。”

    “别忘了,随时做好准备。”

    游走于尔虞我诈黑暗世界的众人,虽然对前景抱有相当程度的疑虑,但考虑到这次终究是Joker所召集的差事,如果真要半路跳船恐怕所将面临的困难会远远超出众人意料之外,所以除了静候佳音依势而行,也别无他路可选。

    看着这群乌合之众纷纷离去的狂妄身影,辛格尔心中的屠戮杀意同样渐渐高涨,若不是兄长伫立身侧,今日厅堂之内必然将掀起滔天血浪。

    “大哥,这群不知死活的废物难堪大用,不如让我今晚挑几个自以为是的当众处决!到那时候,我倒想看看谁还敢发问!”

    “冷静点,辛格尔,不要多生事端。他们暂时还是仪典必备的工具,等到时机圆满,我自然会给你随心所欲的机会。”

    “嘿嘿~既然有大哥这句话,那我就多等几天。”

    “除此之外...辛格尔,你对这座庄园怎么看?”

    辛格尔挺立着健壮身躯走到昏黄灯火之下,注视着古朴墙壁上的抽象纹路,仍旧保持着自己不以为然的观点。

    “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吧?看起来就是某个富家的荒废地...大哥,你觉得有什么异常吗?”

    卡里姆注视着风来风往、云卷云舒的陈旧壁画,再度陷入不知第几次的沉思。

    自从进驻庄园留居以来,他总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古怪。

    “你听过,蒙布朗·诺兰度吗?”

    “诺兰度...啊~那个大话王诺兰度吗?不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嘛。”

    “我认为,他可能没有说谎。”

    “大哥...黄金乡只是个童话而已啊,你还相信吗?”

    “那么,这座庄园的原主,为什么要将毫无意义的童话,雕刻在这样一座宴请八方的厅堂之中呢?”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无论日月交替,亦或是昼夜颠倒,穆勒从来未曾忘记这局铭刻心间的箴言。

    他没有纵横四海搅动风云的手腕,更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远见,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就是他唯一信奉的正义准则。

    海军抓贼,天经地义。可他的过往经历之中,世间的正邪之分也就仅限于此。

    某种程度上,他很幸运。因为他从未直面那些令人发指的凶残恶魔,也从未搅入任何远超他能力之外的公务,所以他对于自己正在行进的人生,感到十分满足,只要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很多麻烦似乎自然会迎刃而解。

    可这种无比天真的想法,在今日午间过后,彻底沦为毫无意义的托辞。

    他很清楚,在那短短半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卡西萨莫·奥琳奄奄一息的伤势,与自己为她带上镣铐之时天差地别。

    职责上讲,虐待囚徒毫无疑问是律令不容的悖逆之举。可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罗斯先生身上?又为什么,多萝西小姐对此毫无反应?难道这两位向来坚守正义的上司,双双沦为法外狂徒?

    【绝无这种可能!】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保持镇定,等今夜众人入眠之后再去考虑无从下笔的报告。

    但即便自己再怎么伪装,在罗斯的深邃眼目之前,似乎都毫无意义。

    “你似乎很困扰。”

    “嗯,啊~!没有...我只是,呃,我只是...”

    “你觉得我在餐馆地下的所作所为,不为常理所容。”

    “我...她已经,无处可逃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还要那样做?”

    罗斯轻松地审视着面前如松柏般挺立的单纯青年,比起不满或愤懑,那副正直纯粹的眉宇之间,更像充斥着疑问与困惑。

    “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大概是...因佩尔大监狱吧。”

    “你曾经去过那里吗?”

    “我还没有这种机会。”

    “奥琳,八成会被打入五层的极寒地狱。那里就是一座寒冷刺骨的巨大冰库,在那里服刑的犯人,只有两种下场,一是学会与寒冷共存,二是早日自尽少受苦难...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非常...非常恶劣。”

    看着穆勒稍稍松弛的神情,罗斯适时地示意落座,并为其倒上一杯暖胃热茶。

    “那你知道,那里的犯人都身负何等罪责吗?我这么说吧,随便挑一件交给民众审判,恐怕都会落得足以令恶魔羞愧的下场。”

    穆勒注视着杯中平静,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样...我...”

    “你觉得,我们肩后的那两个字,是轻而易举就能背负的吗?你有考虑过,这片大海之上到底有多少无辜冤魂惨死在横行霸道的海贼刀下吗?你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在火炉前守候他们的归来吗?你有顾忌他们的感受吗?”

    “....”

    “我不打算安慰你,也不会安慰你,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为众多心碎灵魂讨回一点微不足道的公理。如果你无法接受这种事实,那我建议你可以考虑跟上级提出调换职务申请,内务处或是军械管理局,我都可以帮得上忙。”

    “我没有那种打算...”

    “别那么严肃嘛~开个玩笑而已...你不必强行理解我,你可以在文书报告中如实汇报,我绝不会责怪你。说实话,对我的控诉早就堆积如山,多到我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了。所以,你只要尽到职责就好,不必在乎我会怎样。”

    一番言语过后,罗斯再度迈着悠闲步伐推门而去,在群猫簇拥之下走向甲板。

    而那道伟岸健壮的背影,依旧如寻常时日那般潇洒写意,就好像那些指间沾染的鲜血与心房回响的哀嚎,从来未曾发生一样。

    正当穆勒沉默之时,遮盖在阴影中的沙发之上,忽然传出慵懒而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忙,自己能帮得上吗?”

    “多萝西小姐...我只是,还不习惯。”

    “那你最好别去习惯,因为那家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不过,但凡有人经历过他的风雨来路,恐怕都会不正常吧。”

    “多萝西小姐,我知道我也许没有资格发问,但是...罗斯先生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多萝西看着怀中仍在熟睡的幼猫,顺手拉过大衣,小心谨慎地为幼猫的点滴美梦保驾护航。

    这只幼猫的母亲,早已因海难事故远赴天堂,但以猫咪的天性大可将同眠共寝的多萝西当做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它仍旧可以拥有温馨而幸福的幼年时光。

    “你知道,他非常痛恨海贼吧?”

    “当然,但我不知道这种令人胆寒的恨意,究竟是因为什么。”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啊。”

    有人说,狂风暴雨的漆黑深夜,就是最世间最恐怖的噩梦。

    云霄之中夹杂着滚滚雷鸣的疯狂序曲,的确有着直触心底的惊骇魔力,但实际上,这种程度的自然摧残,只不过是凡尘生灵小题大做的痴言妄语而已。

    真正的噩梦,从来都是死一般寂静。

    风平浪静,草木鬼祟,连本该昼伏夜出的成群狼犬,都无比安宁地潜伏在且深且暗的巢穴之中,仿佛哪怕泥土松动半分,都将引来杀身大祸。

    “你觉得,他们还在这里吗?”

    “再小点声...那些家伙神出鬼没,谁能说准?”

    “我去试试吧,总不能一直在这躲着。”

    “阿维,回来!”

    少年不顾同行劝阻,迅捷穿行在已沦为废墟的街巷之间,借着残垣断壁的阴影掩护,不断向着几乎焚毁殆尽的诊所,大胆而果决的迈动着矫健步伐。

    在极致静谧的陪伴之下,阿维总会不由自主地眺望着一栋栋只剩残骸的破败屋舍,每每瞧见一个门头碎落在地,充斥着坚定与勇敢的清澈双目便会闪过一抹难以割舍的怀念温情。

    即便时至今日,即便木已成舟,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无比热爱的家乡,竟然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遭此横祸。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牧场帮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岛少年,如果是往常光景,那此时此刻他本该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与群星相拥入眠。

    但也许这个毫无道理可讲的疯狂世界,就是不愿见到有人能够安宁过活。

    是海贼吗?海贼为什么会到这里?他们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又为什么要毁掉我们的家园?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些出自年幼妹妹之口的嚎哭疑问,阿维无法给予哪怕半个答案。

    但他知道,妹妹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虚弱,如果今夜还无法获得药物的话,那不光是自己最为关爱的家人,那些同样身患疾病的镇民,恐怕也将难逃厄运。

    他已经失去了父母,他不愿意再见到任何一张熟悉面孔,消亡在黎明之时。

    所以,此刻的他虽然年幼无力,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责任与勇气。

    【就是这里了!嗯...看起来,地上似乎还有些药物】

    阿维再度沉下身来,像兔子一般竖起耳朵,紧张而沉稳地辨别着周遭传来的一切微弱声响。

    【听上去,应该没人在附近...拼一把!】

    他灵敏地翻过空窗,顺着惨白月色的照射之中,查看着地上与灰烬废品掺杂在一起的零碎药物。

    可是心急如焚的他,终究还是无法与诡计多端的海贼相斗。

    “你总算出现啦~!”

    “小猴子~这下看你再往哪儿跑!”

    “怎么?有人生病了吗~?哈哈哈~!”

    突然从暗处现身的三名海贼,轻而易举便将阿维掀翻在地。

    虽说心有不甘的少年仍旧想要起身以命相搏,但饥饿多日的他,此刻早已在摔打之下眼冒金星,连爬起身来都无比费力。

    “你们这些老鼠,刚到镇口就已经通通暴露,还以为自己很安全吧~?”

    “那几只与你同行的老鼠,应该已经被咱们料理了吧~”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哈哈~”

    “你们...这些...恶人...全部都...不得好死!”

    “本来,还想再跟你多玩一会,但你这个态度...可是令大爷我十分恼火啊!”

    看着那柄还残留着镇民血污的屠刀即将挥落,万念俱灰的阿维只能在对命运的咒骂之中,缓缓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目。

    但在一阵锐利疾风呼啸而过后,他却仍然能感受到自己还在挣扎的生命。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之时,面前三名耀武扬威的无耻恶贼,此刻尽皆分倒三方身首异处,而那柄令人惊恐万分的血刀,更是干脆利落地断为两截!

    而随着朦胧且迷离的视线移向只能依稀辨认的正门,他竟然见到了一个隐藏在兜帽风衣之下的高挑身影,正在月光挥洒之下,凝望着自己那不知虚实的双眼。

    “哈哈...这难道就是...死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