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其五·恣睢
Chapter5
显然,这个杨彪背后不是什么见得光的雇主。
“杨彪,西北村镇屠户家出身,初中辍学,跟着当地混混头子,收些保护费。
所幸人机灵活泛,又豁得出,二十出头时攒了点家底,去了南方,借着道里关系,截胡人家买卖,做起轮胎生意。明面运货,私下借轮毂皮帮人藏些来路不干净的物件。”
说着,方南衢稍稍犹豫片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轻点了一下楚鋆额间,几圈光环闪过。
“算了。本就属于你的部分神识,眼下也该物归原主。”
连带着杨彪记忆的神识被送返,楚鋆一惊:
“就这么轻易地……还我了?”
“有了神识愿力,做事方便。”
“额,这么随意的嘛?方老板您……跟上边那位打过申请了吗?”
“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
“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知我知,天就别知了。”
“……方老板您真的不是被夺舍了?”
“嗓子累了,懒得再讲一遍。神识里有记忆,共享一下灵识,边看边说吧。”
“明白了……不就是偷懒吗?”
“这叫事急从权。”
-------------------------------------
谛听:您二位当地狱里的本尊是聋子嘛?
地藏:谛听,你聋了。
谛听:老板,您想暗箱操作就直说,不要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地藏:不,谛听,你就是聋了。
谛听:我——唉不是老板你别动手啊我知道什么该说的我开玩笑的啊——嗷呜!
地藏:好,现在你聋了。
谛听(二倍音量):老!板!你刚!说了啥?!
-------------------------------------
神识不是某种记忆或认知,而是灵力愿力神力聚敛的根基。
灵力为风物精灵之吐纳,为精怪所执;
愿力为人间信众之祈愿,上至庙宇道观供神明驱策,下为方士圣僧借力;
神力为天界宗门之祭奠,来源人间、黄泉的灵力愿力之供奉,加以天道功德奖惩。
三力汇宗,本质是天、地、人相互制衡的零和博弈,由修行门派不同,各神所化之力也是言人人殊。
天上神佛道君,说到底早不是肉体凡胎的介质,本体已然成了一种流动的意识,方有长生不灭。
所以,对神明而言,神识便是本体最重要的一部分。
有了神识,才能接纳外界灵气的熏陶,人们的膜拜崇敬也才能化为神明可驱使的愿力。
正常神明下凡历劫或出差,为了方便唤起记忆,别当真泯然众人,会将一部分灵识裹挟于人间命簿,其余留存天界。
楚鋆当年哭天抢地,说自己兢兢业业宵衣旰食奋斗了两百年,必须下凡度个月假,闹得天道办拿自家老板也没办法。
但因着是度假的名义,所以楚鋆坚持轻装上阵,一张潦草命簿,象征性蘸点神识,自己兴冲冲地从明镜台往下纵身一跃。
提前来送行的文殊和地藏,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眼下,命簿被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扔给了年度冤大头杨彪,神识也一并归于凡人。
想来,要不是这位混淆天界视听,自己也没法过这两年的安生日子。
楚鋆这次算是明白了,难怪这么个看上去底细一张白纸的凡人,怎么掺和进替自己打掩护的买卖中来了。
两人连接了灵识,颅内视觉效果堪比4D全息投影,楚鋆摸出自己包里的小零食,开始在线实况追剧。
轮胎藏货不是多聪明的选择,因为空间小,折腾一次太费精力,又容易成为重点检查对象。
大宗运货不值当,也没什么人稀罕这点蝇头小利。
但租不起城里地皮的杨彪,当年坐标城乡结合地带,天上掉个最大的馅饼也就是市里的买卖。
藏的也不是军火药品这种掉脑袋的货,无非是从周边市区替人运运小偷小摸来的赃物,集中洗货销赃。
所以,这种级别的小打小闹,配合上他每次装卸轮胎的困难程度,汽修厂明暗两面的生意也算过得无风无浪。
直到轮胎生意开到一年半时,杨彪遇上了那个把他送上海城富贵天的贵人。
有一天,隔壁市区一块喝酒的西北老乡介绍了个外地的单子——
从J省盐市送到旁边的海城,说是要找本地没牵扯的生人运,自己接手不了。
人在他乡,又没什么靠谱的南方熟人,不如便宜了老乡,也信得过些。
杨彪当时也没当作多大的生意接,只当是走个人情。
甚至想着让介绍的兄弟多包几顿酒钱,也就把人情还了。
直到杨彪发现,这次要包进轮胎的货轻巧得很。
是黑色快递袋包着的一叠,薄薄的纸。
楚鋆(啃薯片ing):“你们灵山真看得住东西啊。”
方南衢:“不,当时轮值到你们天道办在管。”
楚鋆(QηQ):“等我回去的哼哼……属下干活摸鱼,老板在外丢脸啊。”
杨彪心里是犯嘀咕的,要真是简单一叠文件还是什么,贴身揣着不就完了?
费这一番折腾找自己,能是什么?
票子?
这厚度,就是老美的绿鬼钞,顶天也不过几千。
他不怕看得见摸得着的货件,可这隔着层黑塑料,一个连J省省城都没出过的小子,想破头也琢磨不出来。
能是什么呢?
架不住对方给了五位数的价格,明知有猫腻,但无奈财是下山猛虎,他拦也拦不住啊。
那个黑色快递袋被杨彪供牌位一样小心藏着,还特意换了个厚轮胎的厢式货车,平平整整地铺进加宽的轮胎,生怕把五位数的票子弄褶了。
这通货走得无波无浪,交付到海城对接的伙计手里时,一路平坦得让他总觉得:
下一秒不遇上个埋伏的劫匪枪击,都替主顾的佣金亏得慌。
然而,一切都没发生。
主顾没露面,却托之前的中介人送来了余下七成的尾款。说送得够尽职,日后这样的活计放心托付给他。
顺带捎来一句,听说最近汽修厂房东缺钱得很。
为着生意牢靠,他要是想便宜点买了地皮,可要抓紧了。
杨彪心说,中介人肯定从中贪墨不少,不然这样肥美的生意哪轮得着自己。
不过比起卸磨杀驴两败俱伤,他倒是也叫人刮油水刮得心甘情愿。
这瘦死的骆驼肉也够他开张吃三年了。
至于地皮嘛……
才得了点闲钱,杨彪本不愿出这个血。
架不住生意势头正好,这地皮看样子还得租下去。
几个老乡拼拼凑凑,还是流泪以血赚的价格收了厂房和地皮。
负债累累的房东以跳楼价卖完压箱底的厂子后,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信仰之跃。
当然,这是一年后的故事了。
那时的杨彪已在海城吃香喝辣好不痛快,这茬旧账也与他早不相干了。
吃瓜到这,楚鋆着实忍不住画外音骂了个天。
“方老板!这花臂他喵的在人间还造了多少孽?
真就拿鄙人气运当大风刮来的啊?不行必须给我扣回来嗷嗷嗷……”
“嗯,别急,继续看。”
从此以后,杨彪惊奇地发现,自己仿佛被财神爷打通了任督二脉。
不仅主业的汽修厂被划进新区,得了拆迁款坐地升值。
运货的买卖也顺着主顾的人脉,从市区一路扩向周边。
最初那个中介老乡,因着三天两聚一口闷的情分,从酒肉朋友,混成了生意场上一同扛酒,再在天桥上一起吐的酒肉战友。
也就是后来和他合伙开了公司的孙继海。
到杨彪进军海城,借着积累的人脉和拆迁的巨款开起货运公司时,距离他接下那单否极泰来的转运买卖,不过经历了两年。
连杨彪自己都觉得,这种买卖一盘接着一盘,喂猪似的往自己嘴里灌的架势,热闹得像是要把自己的气运放烟花式的烧着玩。
于是也学那些大老板,年年通宵开车往燕城潭柘寺跑,跟风烧炷头香。
又舍不得多捐香火钱,还得捡个工作日才能排上。
而这一遭买卖,原本也应该是有惊无险地做成,再犒劳大家一顿夜宵庆功吹牛的。
但终究是翻了船,还是翻在了别人身上。
杨彪再谨慎狠戾,也架不住肥肉到口边,自己却在外地吃不着的不甘心。
这次,好死不死的,前一晚,杨彪跟孙继海听说邻省轮胎厂倒闭的消息。
一行人兵贵神速,夜里加急出动所有货车,准备去倒货赚个差价。
没想到这夜宵的肥肉,就在高速疾驰的路上空降了。
所有能运货的家什、伙计,都在路上耽搁着。
这一遭既已走了,总没有折返回去的道理。
可二人哪里甘心这一单叫别人截了胡,更怕主顾从此换了下家。
于是想着,每次也没跟主顾打过照面,偶尔当一桩普通生意挂在货运大群里,找个熟人接单,大抵出不了差错。
反正那么一叠纸,按个送信的添头加上,也费不了什么钱。
谁曾想,俩人美滋滋地打着如是旱涝保收的算盘,带着伙计,在十一月的冷风中,死守轮胎厂大门。
从凌晨三四点蹲到日头高照,也不见人来上班开门。
俩人憋着怨气,蹲在门口如俩看门石狮子,煞气充天地互相咒骂,吵得仿佛回去就要散伙似的。
最后气倒没气饱,还得搭钱带上伙计,找个小巷面馆将就一顿。
结果,到了面馆,跟面馆老板娘一打听才知道:
哪有什么新近倒闭降价的轮胎厂!
那铁门自打一年半前,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就再没打开过,存货早就让工人搬回家抵工资了。
“妈的,哪个天杀的敢诓老子!孙继海你个傻B着了道了!”
楚鋆有点心虚地向一侧望去,刚好撞上方南衢面无表情地转头:
“你干的?”
“不是……我本来只想烧了那沓命簿,提前自爆,直接回天界。”
“怎么知道命簿在这人手里的?”
“额,来燕城看雪的南方土地公,喝多了嘴碎念叨的。”
“结果?”
“等我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哪有命簿,只剩俩二货伙计和一车虫子,我怕那两人吓傻了,就找了个熟人,帮忙把他俩记忆销了。”
“熟人……”方南衢以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念着,没再多问些什么。
话说,气急败坏的杨彪刚想把手机往饭桌上一摔,才发现熬了一天一夜的600块的山寨机,早就在冬天一冷一热的折腾里,油尽灯枯了。
于此同时,一段封面惊悚的视频,伴着30s语音的哀号,在孙继海的微信页面炸开。
“孙继海你大爷的,我联系不上彪子!这他妈的叫我们送到郊区的河岸边上,压根儿没人来接。”
“……送货俩伙计半死不活的,还是让路过拍照的两口子发现的。
现在人倒是清醒了,就是一路上的事儿一问三不知。这货丢了算谁的?
我们的人还欠着精神损失费呢……”
孙继海招呼杨彪上前,点开视频。
视频里,银色面包车的四个车轮,连带倒车镜以下的车壳,被蠕动的黑色虫子密密麻麻地裹着。
仿佛糯米团子掉进黑芝麻里滚了一遭。
那虫子比蚕蛹细长些,头上两个扎眼的白点,看着像是眼睛。
有些被车轮碾过,豆腐似的内脏和肠子,从裂开的蛹皮里喷射出来,糊在轮胎上。
垫成了一层泛着油光的,露馅芝麻汤圆似的肉垫。
身后凑过来看稀奇的小伙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肉馅抄手,愣神在原地。
回过头来细想时……
直接一头吐进了杨彪耸起的后衣领里。
显然,这个杨彪背后不是什么见得光的雇主。
“杨彪,西北村镇屠户家出身,初中辍学,跟着当地混混头子,收些保护费。
所幸人机灵活泛,又豁得出,二十出头时攒了点家底,去了南方,借着道里关系,截胡人家买卖,做起轮胎生意。明面运货,私下借轮毂皮帮人藏些来路不干净的物件。”
说着,方南衢稍稍犹豫片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轻点了一下楚鋆额间,几圈光环闪过。
“算了。本就属于你的部分神识,眼下也该物归原主。”
连带着杨彪记忆的神识被送返,楚鋆一惊:
“就这么轻易地……还我了?”
“有了神识愿力,做事方便。”
“额,这么随意的嘛?方老板您……跟上边那位打过申请了吗?”
“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
“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知我知,天就别知了。”
“……方老板您真的不是被夺舍了?”
“嗓子累了,懒得再讲一遍。神识里有记忆,共享一下灵识,边看边说吧。”
“明白了……不就是偷懒吗?”
“这叫事急从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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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听:您二位当地狱里的本尊是聋子嘛?
地藏:谛听,你聋了。
谛听:老板,您想暗箱操作就直说,不要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地藏:不,谛听,你就是聋了。
谛听:我——唉不是老板你别动手啊我知道什么该说的我开玩笑的啊——嗷呜!
地藏:好,现在你聋了。
谛听(二倍音量):老!板!你刚!说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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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不是某种记忆或认知,而是灵力愿力神力聚敛的根基。
灵力为风物精灵之吐纳,为精怪所执;
愿力为人间信众之祈愿,上至庙宇道观供神明驱策,下为方士圣僧借力;
神力为天界宗门之祭奠,来源人间、黄泉的灵力愿力之供奉,加以天道功德奖惩。
三力汇宗,本质是天、地、人相互制衡的零和博弈,由修行门派不同,各神所化之力也是言人人殊。
天上神佛道君,说到底早不是肉体凡胎的介质,本体已然成了一种流动的意识,方有长生不灭。
所以,对神明而言,神识便是本体最重要的一部分。
有了神识,才能接纳外界灵气的熏陶,人们的膜拜崇敬也才能化为神明可驱使的愿力。
正常神明下凡历劫或出差,为了方便唤起记忆,别当真泯然众人,会将一部分灵识裹挟于人间命簿,其余留存天界。
楚鋆当年哭天抢地,说自己兢兢业业宵衣旰食奋斗了两百年,必须下凡度个月假,闹得天道办拿自家老板也没办法。
但因着是度假的名义,所以楚鋆坚持轻装上阵,一张潦草命簿,象征性蘸点神识,自己兴冲冲地从明镜台往下纵身一跃。
提前来送行的文殊和地藏,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眼下,命簿被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扔给了年度冤大头杨彪,神识也一并归于凡人。
想来,要不是这位混淆天界视听,自己也没法过这两年的安生日子。
楚鋆这次算是明白了,难怪这么个看上去底细一张白纸的凡人,怎么掺和进替自己打掩护的买卖中来了。
两人连接了灵识,颅内视觉效果堪比4D全息投影,楚鋆摸出自己包里的小零食,开始在线实况追剧。
轮胎藏货不是多聪明的选择,因为空间小,折腾一次太费精力,又容易成为重点检查对象。
大宗运货不值当,也没什么人稀罕这点蝇头小利。
但租不起城里地皮的杨彪,当年坐标城乡结合地带,天上掉个最大的馅饼也就是市里的买卖。
藏的也不是军火药品这种掉脑袋的货,无非是从周边市区替人运运小偷小摸来的赃物,集中洗货销赃。
所以,这种级别的小打小闹,配合上他每次装卸轮胎的困难程度,汽修厂明暗两面的生意也算过得无风无浪。
直到轮胎生意开到一年半时,杨彪遇上了那个把他送上海城富贵天的贵人。
有一天,隔壁市区一块喝酒的西北老乡介绍了个外地的单子——
从J省盐市送到旁边的海城,说是要找本地没牵扯的生人运,自己接手不了。
人在他乡,又没什么靠谱的南方熟人,不如便宜了老乡,也信得过些。
杨彪当时也没当作多大的生意接,只当是走个人情。
甚至想着让介绍的兄弟多包几顿酒钱,也就把人情还了。
直到杨彪发现,这次要包进轮胎的货轻巧得很。
是黑色快递袋包着的一叠,薄薄的纸。
楚鋆(啃薯片ing):“你们灵山真看得住东西啊。”
方南衢:“不,当时轮值到你们天道办在管。”
楚鋆(QηQ):“等我回去的哼哼……属下干活摸鱼,老板在外丢脸啊。”
杨彪心里是犯嘀咕的,要真是简单一叠文件还是什么,贴身揣着不就完了?
费这一番折腾找自己,能是什么?
票子?
这厚度,就是老美的绿鬼钞,顶天也不过几千。
他不怕看得见摸得着的货件,可这隔着层黑塑料,一个连J省省城都没出过的小子,想破头也琢磨不出来。
能是什么呢?
架不住对方给了五位数的价格,明知有猫腻,但无奈财是下山猛虎,他拦也拦不住啊。
那个黑色快递袋被杨彪供牌位一样小心藏着,还特意换了个厚轮胎的厢式货车,平平整整地铺进加宽的轮胎,生怕把五位数的票子弄褶了。
这通货走得无波无浪,交付到海城对接的伙计手里时,一路平坦得让他总觉得:
下一秒不遇上个埋伏的劫匪枪击,都替主顾的佣金亏得慌。
然而,一切都没发生。
主顾没露面,却托之前的中介人送来了余下七成的尾款。说送得够尽职,日后这样的活计放心托付给他。
顺带捎来一句,听说最近汽修厂房东缺钱得很。
为着生意牢靠,他要是想便宜点买了地皮,可要抓紧了。
杨彪心说,中介人肯定从中贪墨不少,不然这样肥美的生意哪轮得着自己。
不过比起卸磨杀驴两败俱伤,他倒是也叫人刮油水刮得心甘情愿。
这瘦死的骆驼肉也够他开张吃三年了。
至于地皮嘛……
才得了点闲钱,杨彪本不愿出这个血。
架不住生意势头正好,这地皮看样子还得租下去。
几个老乡拼拼凑凑,还是流泪以血赚的价格收了厂房和地皮。
负债累累的房东以跳楼价卖完压箱底的厂子后,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信仰之跃。
当然,这是一年后的故事了。
那时的杨彪已在海城吃香喝辣好不痛快,这茬旧账也与他早不相干了。
吃瓜到这,楚鋆着实忍不住画外音骂了个天。
“方老板!这花臂他喵的在人间还造了多少孽?
真就拿鄙人气运当大风刮来的啊?不行必须给我扣回来嗷嗷嗷……”
“嗯,别急,继续看。”
从此以后,杨彪惊奇地发现,自己仿佛被财神爷打通了任督二脉。
不仅主业的汽修厂被划进新区,得了拆迁款坐地升值。
运货的买卖也顺着主顾的人脉,从市区一路扩向周边。
最初那个中介老乡,因着三天两聚一口闷的情分,从酒肉朋友,混成了生意场上一同扛酒,再在天桥上一起吐的酒肉战友。
也就是后来和他合伙开了公司的孙继海。
到杨彪进军海城,借着积累的人脉和拆迁的巨款开起货运公司时,距离他接下那单否极泰来的转运买卖,不过经历了两年。
连杨彪自己都觉得,这种买卖一盘接着一盘,喂猪似的往自己嘴里灌的架势,热闹得像是要把自己的气运放烟花式的烧着玩。
于是也学那些大老板,年年通宵开车往燕城潭柘寺跑,跟风烧炷头香。
又舍不得多捐香火钱,还得捡个工作日才能排上。
而这一遭买卖,原本也应该是有惊无险地做成,再犒劳大家一顿夜宵庆功吹牛的。
但终究是翻了船,还是翻在了别人身上。
杨彪再谨慎狠戾,也架不住肥肉到口边,自己却在外地吃不着的不甘心。
这次,好死不死的,前一晚,杨彪跟孙继海听说邻省轮胎厂倒闭的消息。
一行人兵贵神速,夜里加急出动所有货车,准备去倒货赚个差价。
没想到这夜宵的肥肉,就在高速疾驰的路上空降了。
所有能运货的家什、伙计,都在路上耽搁着。
这一遭既已走了,总没有折返回去的道理。
可二人哪里甘心这一单叫别人截了胡,更怕主顾从此换了下家。
于是想着,每次也没跟主顾打过照面,偶尔当一桩普通生意挂在货运大群里,找个熟人接单,大抵出不了差错。
反正那么一叠纸,按个送信的添头加上,也费不了什么钱。
谁曾想,俩人美滋滋地打着如是旱涝保收的算盘,带着伙计,在十一月的冷风中,死守轮胎厂大门。
从凌晨三四点蹲到日头高照,也不见人来上班开门。
俩人憋着怨气,蹲在门口如俩看门石狮子,煞气充天地互相咒骂,吵得仿佛回去就要散伙似的。
最后气倒没气饱,还得搭钱带上伙计,找个小巷面馆将就一顿。
结果,到了面馆,跟面馆老板娘一打听才知道:
哪有什么新近倒闭降价的轮胎厂!
那铁门自打一年半前,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就再没打开过,存货早就让工人搬回家抵工资了。
“妈的,哪个天杀的敢诓老子!孙继海你个傻B着了道了!”
楚鋆有点心虚地向一侧望去,刚好撞上方南衢面无表情地转头:
“你干的?”
“不是……我本来只想烧了那沓命簿,提前自爆,直接回天界。”
“怎么知道命簿在这人手里的?”
“额,来燕城看雪的南方土地公,喝多了嘴碎念叨的。”
“结果?”
“等我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哪有命簿,只剩俩二货伙计和一车虫子,我怕那两人吓傻了,就找了个熟人,帮忙把他俩记忆销了。”
“熟人……”方南衢以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念着,没再多问些什么。
话说,气急败坏的杨彪刚想把手机往饭桌上一摔,才发现熬了一天一夜的600块的山寨机,早就在冬天一冷一热的折腾里,油尽灯枯了。
于此同时,一段封面惊悚的视频,伴着30s语音的哀号,在孙继海的微信页面炸开。
“孙继海你大爷的,我联系不上彪子!这他妈的叫我们送到郊区的河岸边上,压根儿没人来接。”
“……送货俩伙计半死不活的,还是让路过拍照的两口子发现的。
现在人倒是清醒了,就是一路上的事儿一问三不知。这货丢了算谁的?
我们的人还欠着精神损失费呢……”
孙继海招呼杨彪上前,点开视频。
视频里,银色面包车的四个车轮,连带倒车镜以下的车壳,被蠕动的黑色虫子密密麻麻地裹着。
仿佛糯米团子掉进黑芝麻里滚了一遭。
那虫子比蚕蛹细长些,头上两个扎眼的白点,看着像是眼睛。
有些被车轮碾过,豆腐似的内脏和肠子,从裂开的蛹皮里喷射出来,糊在轮胎上。
垫成了一层泛着油光的,露馅芝麻汤圆似的肉垫。
身后凑过来看稀奇的小伙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肉馅抄手,愣神在原地。
回过头来细想时……
直接一头吐进了杨彪耸起的后衣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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