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沙场秋点兵

    陈虎站起身，再次审视着己方的布阵，审视着自己的七千军队：

    绊马索，铁蒺藜已经布置完毕；弓箭手们神色肃穆严阵以待；骑兵们勒紧马绳，脸上掩盖不住厮杀的兴奋；民兵阵里，步兵们把玩着手里的兵刃，面黄肌瘦，表情麻木；滚石，滚木手们懒洋洋地蹲在草丛里。没什么，这些民兵多是新招募的饥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多认真。

    最让他满意的是身后的火铳营。这只小小的，由万里挑一的军士们组成的火铳营是他陈虎多年来克敌制胜的法宝。正是有了这只火铳营，陈虎的虎林军才和其他农民军在战力上有了质的区别；这也是他陈虎能在中原这个四战之地挺到今天的原因。

    陈虎长叹一声：武侠的时代过去了。任你武功盖世，也抵不上一发火炮。要是自己能弄到一门炮该多好……

    谷口烟尘起，必有大军来。他握紧手里的令旗，压制着内心的兴奋和嗜血的冲动。

    敌军主力将通过这座山谷。待他们走进埋伏，令箭响起，滚木和滚石将随之而下；待敌军得知中伏，催马疾走时，绊马索和铁蒺藜会让他们乱作一团；等到敌军风声鹤唳，互相践踏时，骑兵们会借着坡势呼啸而下，把敌军彻底冲散；步兵们跟在骑兵后面，对敌人围追堵截，彻底歼灭。而他珍贵的火铳营将作为预备队，以防万一。

    近乎完美的谋划，连他自己都不得不称赞。

    敌军近了。幕天席地的一片黑甲，宛如传说中大鹏的翅膀投下的阴影。为首的旗帜上，画着一朵巨大的六瓣雪花，在飒飒的风中狂舞着。

    凌霜军。陈虎喃喃低语着这个名字，咀嚼着这个名字背后的残忍和恐怖。

    隆尧四年，入关的满清鞑子军，在农民军和官军的双重打击下损失惨重，仓皇而退；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灾难的结束，却没有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谁也不知道，凌霜军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在清军撤走后，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到处都是凌霜军的队伍。六瓣雪花的旗帜仿佛凭空出世，一夜之间就席卷了整个北方大地。他们在残忍上和清军不遑多让，在狡猾上则十倍于之，因而迅速填补了清军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把陈虎这样的农民军排挤得无处落脚，只能游击作战。

    凌霜军的统帅——那个自称“凌霜尊主”的人，把自己的大本营选在了洛阳。他的部队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在六瓣雪花旗笼罩的疆域内，哭声遮天，白骨蔽日，走夜路的人会发现脚下知啦知啦的，不知道踩的是木头还是骨头；野狗和胡狼靠吃死人吃得膘肥体壮，老虎竟然成了群居动物，大白天的公然入村；大片的田地长满杂草，粮食有钱也买不到，未成年的孩子不敢独自出门，生怕被人捉去吃掉；大片的村庄成了平地，春天燕子来了，找不到筑巢的屋檐，只能把窝搭在林子里。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陈虎告诉自己，凌霜军的一万主力军就在眼前。消灭他们。只有消灭他们，他的弟兄们才有活路，他的家园才能得救，这片土地才能重新找回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