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兵者凶器也

    陈虎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了。兼济天下是唐璟龙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想的事，他要顾的是自己的队伍，自己的这些兄弟们。

    根据刺探消息的斥候回报，凌霜军在虎狼谷也损失惨重，短期内顾不上对付虎林军，因此他们现在暂时不必考虑安全问题。真正困扰陈虎的，一是士气，二是粮饷。

    这一仗，陈虎信誓旦旦地告诉弟兄们，能够歼灭凌霜军主力，弟兄们豁出性命跟着他奔赴战场，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由于陈虎多年的威望，没有人当年质疑他，但私下的牢骚和抱怨绝对不会少。

    陈虎明白，弟兄们需要发泄，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释放。如果他不能给他们找到一个释放的对象，这种怨气积累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对准他陈虎自己。

    唐璟龙说过，兵者凶器也，不伤人必伤己。陈虎咀嚼着这句话，遍体生寒。

    另一方面，为了采购军粮和药材，他已经花掉了大量继续；接下来安置伤员，铸造兵器，招募新兵，只怕又要花掉数不清的钱……

    虎林军是流窜作战，军中一向只带钱粮，不事生产，因此无法自给自足；为了避免树敌太多，他也不再像闯王时代那样，对豪门大户动辄抄家，最快的取财途径也断了；唐璟龙为官一向清廉，找他私下里调动点军械还可以商量，找他要钱却是万难；中原各路农民军比自己还穷，更是指望不上，难道自己要派人去西南找大西军？

    陈虎苦笑:崇祯朝的一众农民军统帅里，除了闯王李自成，最彪悍的就是绰号“八大王”的大西军统帅张献忠，二人多年来貌合神离，两军将士龌龊不断，矛盾颇多。后来闯军在北方被清军击败，大西军转战西南，八大王张献忠战死，其余部由几名义子统帅，这些年发展得颇有声势，川滇黔桂四省都有他们的势力。就算陈虎肯拉下脸来找他们演钱粮，可隔着半个天下，等他们的粮食运来，虎林军只怕已经因为缺粮而哗变了。

    陈虎感到很累。他现在不想再想这些事，他只想找个干净的屋子，烧一桶热水，舒舒服服泡个澡，找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自己暖床。

    然而他不能。今天他面对的还只是唇枪舌剑，可要是不把军中的戾气找个地方化解，这些语言迟早变成真正的刀剑，最后通通指向他陈虎。

    想到这儿，陈虎让众将各自回去安歇，关上房门，命侍卫方铁汉在门外守护。他和军师王轩郎留在屋里商量对策。

    王轩郎时年三十有六，身材瘦削，身穿一身月白灰袍，瘦长脸庞，眼窝深陷，耳边有几缕灰发，永远带着一副疲倦的病容。陈虎刚刚命他去找军中主簿，详细核算账目。

    “现在还有几日的粮？”

    王轩郎一边饮酒，一边伸出三个手指。

    “三十日？”陈虎没想到竟然匮乏到了这个地步。

    “三日。”王轩郎倒是一脸淡定，“如果我能教会军士们只吃干粮的话。如果不能，那两日都撑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