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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回】梦仙源纤袅欲离,探秘信弘昼欲计

    话说瑶茕被送走之后,纤袅如同一潭死水一样。她不再求着弘昼让瑶茕回来,自己嘴上也不说,仿佛是没有这个人一般。她只是成日木讷地坐在床边,不知在思念何人。

    骨肉分离,怜子之心,何人能解?

    “福晋,该用膳了。”楚桂儿轻声道,“您这样也不是事,王爷怜惜您,生怕您受到委屈。”

    “王府人人敬重谙达,王爷割爱让谙达你到我这里伺候,我哪里受到什么委屈!”纤袅冷笑,“不谈什么大喜大悲,起起落落。若是回到一开头该多好?只是人老了,燕子不知道飞走了几次,又飞回来了几次。一次又一次,我又有几次?”

    “福晋,您应该很清楚王爷想要什么。”楚桂儿道,“福晋明智,可是为何一直要做愚蠢之事?”

    “也罢。”纤袅摇摇头,“撤下去吧,我不想吃,我再睡一会儿。”

    楚桂儿也没有再劝说,只是吩咐厨子把膳食热着,待纤袅醒来再送。纤袅又不断地梦到过去的梦了。

    世言有十二花神,梅花花神便排在首位,又有蜡梅花神排在末位。

    非幻仙源自然是百花的天地,愁梅仙子自然是非幻仙源最耀眼的存在。莲荷宫处理非幻仙源一切事宜,而愁梅仙子、忧兰仙子、怅竹仙子和恸菊仙子便在莲荷宫无偿殿协助总花神。

    “瘦石寒梅共结邻,亭亭不改四时春。须知傲雪凌霜质,不是繁华队里身……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秋风无奈何……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

    远处传来阵阵歌声,那是古代名士歌颂的松树。她不禁往回看,已然泪水涟涟。

    她不明白,窟涟君子是否是她内心所向。若是没有明日将军,想必她一定会爱上他吧。

    可惜他始终不是他。

    “忆昔,何必愁眉苦脸?”窟涟君子握住她的手。

    “桥松……”纤袅痴痴地看着他。

    梦是实是虚?她也曾爱过一个人,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只是不知何时梦醒了,梦碎了。

    “我来人间寻汝,汝可愿?”窟涟君子问,“汝若愿,且去长白山寻我。非幻仙源位于长白山之上,汝若去往长白山,自可寻我。”

    “为何?”纤袅问。

    “卿若寻我,必去白山。”窟涟君子渐渐隐去,“去往白山,骨肉重逢,可鉴真情。数岁感情,不可遗忘!”

    “等等……”

    未等纤袅说完,窟涟君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梦醒了,泪在梦中,人可醒?

    “必去白山……”纤袅念叨着,“长白山……”

    纤袅从床上起来,便让楚桂儿进来更衣,随后便是用膳。

    纤袅知道,不能再如此颓废下去了。楚桂儿见纤袅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了,便告诉弘昼。弘昼听说了这件事,便兴致勃勃地来到韫袭苑。自从当年纤袅受了拶刑之后,就不怎么抚琴了。如今,她再一次抚上了古筝。还未走进内院,弘昼便听到一阵阵悦耳的《梅花三弄》。弘昼知道,纤袅素喜梅花,对于《梅花三弄》更是情有独钟。天色渐冷,弘昼记得,去年腊月的时候,二人关系极其紧张;今年腊月,可否柳暗花明?

    弘昼驻足在门口,他不打算打扰纤袅。他倾听着《梅花三弄》,已然陶醉了。楚桂儿注意到弘昼在此,便连忙沏茶。一曲毕,纤袅还未曾注意到外面的弘昼,只是奇怪楚桂儿怎么开始沏茶了。

    “这些小事不劳谙达费心,让丫头们做便是。”纤袅道,“王府的事情很多需要谙达来管理,王爷在宫里操劳,谙达在王府操劳。皇上器重王爷,王爷为皇上办事时的雷厉风行,我虽没有见过,但是早有耳闻。谙达跟了王爷这么多年,处理王府事宜便更是井井有条。这些小事,哪由得谙达亲自动手?”

    “多谢福晋厚爱。”楚桂儿道,“王爷在宫里为皇上办事,福晋在府里温慧贤良,王爷必然欣慰。”

    “我哪里算得上什么温慧贤良?我不敢拿自己与皇后相比,跟二位侧福晋相比,我还远远比不上。就那佟佳氏格格来说,她一直协助二位侧福晋办事,我竟连她都不如了。”纤袅叹气,“王爷厌弃我,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只求王爷休了我,免得我耽误了王爷的前程。我是百无一用之人,哪敢奢求王爷一丝怜惜?我这里还有很多银子,不如谙达拿去,为王爷挑选极为身世清白又可人的姑娘侍奉在侧,也算是尽我一份心意了。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这样下去始终会拖累王爷的。当初奉旨去探望慧贤皇贵妃,临死前她都想着皇上,纵使她与皇上相见很难,可是她也时刻为皇上操劳着——对比之下,我是自愧不如了。我对不住王爷,永远都是。等哪一日我死了,王爷也算是解脱了吧。也怪我自私,眷顾这人间的一丝温情,平白活着倒拖累了王爷。”

    “王爷对您的心意,您是心知肚明的。您知道王爷对您的心意,却不懂为什么。”楚桂儿道。

    “王爷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感情。”纤袅默默起身回到床上,“我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瞧,就这一小会儿,又倦了。为我更衣吧,我要小憩一会儿。这段时日,一连几日怎么也睡不着,一脸几日又嗜睡得很。阴天雨天雪天都好,一旦到了晴天,必然嗜睡得很。你看今日这日头,亮得我眼睛睁不开。”

    楚桂儿不再多语,便上去为纤袅更衣。纤袅已经眯上了眼睛,似乎马上就可以睡着一般。此时弘昼轻轻走进来,楚桂儿便识趣地退下,接下来的由弘昼接手。纤袅眯着眼睛,倒没发现换了人,只是揉着太阳穴:

    “谙达,一会儿你就在外面守着,半个时辰后再叫我起来。纵使嗜睡,也实在不宜睡太久。我这身子啊,真不行。天热了,就疲惫困倦得很;天一冷,稍微在外面站一会儿,吹了点儿冷风,便头疼厉害。身上的病啊,好了又得,得了一直好不了。我唯恐过了病气给谙达,到时候谙达去王爷那里,又担心把病气给了王爷。”

    “我若怕你这病气,自然不会前来。”弘昼道,“这天一冷你就手脚冰凉,被子里面跟冰窖似的。”

    一听到弘昼的声音,纤袅还有些恍惚,连忙睁大眼睛,仔细端详了许久,倒有些震惊——弘昼的头上已经多了些许华发,他已经不似过去那般年轻了。

    “王爷?”

    “怎么,不认识了?我是苍老了一些,难道你也老眼昏花了?”弘昼问。

    “王爷公务要紧,为何要到奴才这里来?”纤袅问。

    “怎么,我来看看自己的福晋都不行?”弘昼道,“我又不是每日都要处理公务,忽然寻思着来看看你,怎么,受宠若惊了?”

    “不是。”纤袅摇摇头,“王爷,奴才……”

    “你就不想出去走走?病那么久,也总该好了。”弘昼道,“你一个人在韫袭苑,挺冷清的,不如去溢春苑跟我住?”

    “奴才哪配在溢春苑住下,反而叨扰到王爷办公。”纤袅道。

    “别跟我那么生分。”弘昼道,“我知道你怨我把茕儿送出去,但是皇家必须讲究这些。你放心,茕儿在你娘家过得很好。”

    “以后,我还可以再看到她吗?”纤袅问。

    “我向皇上禀告了此事,他恩准我可以时常去钦天监那里得到天象的观测。因此,在你去之前,我们必须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弘昼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茕儿,就像当时你舍不得莞儿进宫一样。”

    “见一面,太难了。”纤袅忍不住眼泪,“王爷,你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嫁给你的吗?”

    “选秀,然后先帝赐婚。”弘昼道。

    “不,前面还有故事。”纤袅道,“当初,我违反宫规悄悄与我额涅相见,恰巧你喝醉了酒,便与我偶遇,当时你便想着调戏我。第二日你又去找我,硬是逼着我去了南三所,还算计了我。”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我一眼就相中的人。”弘昼道,“我不会忘记那个唱着《西洲曲》的小姑娘。”

    “我好久没有回东北了。”纤袅道,“那里可是我的故乡啊!”

    “等我把手头道事情忙完了,我陪你去。”弘昼道,“小袅儿,我多希望我们可以像那些平民百姓一样,过最纯粹的生活。”

    “我也希望。”纤袅叹气,“可是我不相信,王爷您愿意放弃锦衣玉食。这种话,王爷想想便是,就不要再说出来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弘昼道,“但是我希望这一切可以回到我们最初的模样。”

    “大清的龙脉在于东北,我自小便在龙脉下长大。我见过长白山的春夏秋冬,不知王爷是否见过。”纤袅道,“我听闻江南烟雨蒙蒙,西域风情万种,王爷可否愿意陪我去看看?”

    “若是要去江南,皇上必然会去南巡,将来有的是机会。而皇上打算在乾隆十三年去东巡,目前只告知了我,倒可以去山东看看。至于东北,我没怎么去过。我记得上一次陪你回黑龙江,发生了很多事情。”弘昼道,“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踏足东北。”

    “可是那里是我的故乡。”纤袅叹气,“我许久没有回去过了。我希望,我可以回噶哈里……”

    “你一辈子不要踏足东北,特别是黑龙江。”弘昼道,“那里天寒地冻的,你还是不要去了。更何况,那里天高地远的,你身子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等我有空了,你若是非要去东北,我陪你去盛京如何?”

    “等你有空,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你又哄我!”纤袅拭泪,“你一天到晚往宫里面跑,一天到晚都在皇上面前!哪里愿意陪着我!”

    “别哭了,要不,我陪你先在京城周边玩一下,然后,等有空了……我看什么时候,我就带你去盛京,如何?”弘昼问。

    “你就哄骗我吧!”纤袅道。

    “两日,再等两日!”弘昼道,“我带你在京城好好玩一下。”

    趁着弘昼暂时放松了一点儿警惕,纤袅寻思着给瑚成写封家书。然而王府戒备森严,家书可以写好,但是怎么传出去,是一个问题。因为纤袅的妥协,纤袅在王府也算是自由了,而楚桂儿也暂时回到弘昼身边。而王府的书信限制,一般是直接针对于纤袅的。而别人要寄信出去,也不过形式上的检查一下。于是纤袅即刻写信,便将信交给徐蕊蝶。

    “福晋要写家书,为何不直接写给吴扎库府,而要以奴才的名义写信?”蕊蝶问。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应该清楚。”纤袅道,“这封书信由满文书写,也可以避免有人偷看。”

    “是。”徐蕊蝶默默收好信。

    拿好信,徐蕊蝶连忙奔去了溢春苑。此时弘昼正在处理公务,见徐蕊蝶带来书信,很是满意。

    “很好。”弘昼微笑,“你回去吧。”

    蕊蝶告退,弘昼默默打开书信,脸上的微笑逐渐褪去。且见写了些什么:

    【妹于和亲王府,成日倍受折磨,难以喘息。王爷因深信阴阳之说,受妖道蛊惑,故令骨肉分离。妹愿离之。本欲回噶哈里,又恐王爷乘胜追击,故欲往吉林暂避风头。二日之后,妹有幸离府。欲引王爷于南城门,不知时辰,望阿浑接应。欲与永琨、瑶茕二人,一同前往吉林。此路途遥远,还请阿浑准备盘缠车马。此一别,恐再难相见。】

    “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去吴扎库府,封好了。”弘昼将信交给楚桂儿,“我记得皇上刚登基的时候,赐给我一座庄园,那里人不多,很少有人熟悉路况,但是你我熟悉。二日后,我们就与福晋去那里吧。”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