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发奋读书，兼顾家庭

    发奋读书，兼顾家庭

    季长庚可以说是在既顾学习，又兼顾家庭的又重压力下完成自己高中学业的。父亲去世后，只要是遇上星期日，他就背上重重的草绿的书包，汛期就剩船，到最近的地上乘船回到家中；湖水干涸了就抄那条湖中近路快步走上近两个钟头回到家中，搁下书包，就劳筋苦骨地帮助母亲做上近二天的农活。无论天晴或是下雨他都要把家中积下的农活帮助母亲做掉大部分显得松爽了才返回学校。这样母亲面对做出了头绪的农活，像是把被堵的河道疏浚了让积水流泻一样，显得一种松泛的心绪。村里的年纪稍大的富有同情心的人见一个如此争气吃苦的后生，无不交口称赞。

    “据说在学读书也是这样拼着命的读书的，不到深夜就不上床睡。”

    “这样肯吃苦能耐劳的后生，往后不成功也会成仁。唐鑫在九泉之下得知儿子如此争气也感到欣慰。他家有福气。”

    “他若有了大出息，说到底也是我们姓季的光荣，几百年来，我们这穷湖僻壤据说也没出过一个高学问的人，看能否在我们这一辈能出一个光宗耀祖的人。”

    在众多的上了年纪人的议论声之中，只有季唐文校长不参与其中，他看着自己学生的举动，他的出众不舍昼夜的劳作，他的为了生存的拼搏精神，以及他到乡里开会听到的有关他在校的的囊萤映雪的拚命学习事迹，反而为他忧心如焚。他知道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是如日中天血气方刚的青年也是如此，顾了此必定会失彼。眼见他就要面临决定一生命运的高考了，读书之中还如些牵挂家中，势必就要影响到学习。这个爱才如命的文化人对自己的学子还有一年时间就要参加高考乃一心挂两头，将本该用在学习上的一部分精力用在了帮衬母亲务农上，不竟忧心忡忡起来，怕这样影响了他来年的高考成绩。春意阑珊的时节一过，就到的骄阳似火的初夏。这天季长庚趁着星期天回家又劳累了一整天。晚间，季唐文背抄着双手走出了家门，踏上了铺得不算是很平坦的麻石街巷，朝着季长庚家走去。他要去说服他专心读书，不能让家中的稼穑而耽搁了大事。一轮满月银盘似地高高挂在深䆳暗蓝的天幕上，深不可测的天穹小小的星星早就被月亮的光芒遮去了清辉，只有几颗大的星星在黯然失色地闪耀；银白的月亮洒下的亮晰晰的清辉统治着天空，又君临着大地。那轮快圆满的月亮仍不满足于自己处于低矮的天穹，坚定地沿着既定的轨迹，昂首阔步地向着高深莫测的天顶迈进，光线随着渐渐爬升也变得越来越明亮。季唐文望着清风月明的美丽夜色，顿时心中涌起一种澎湃的激情，一种对自然美的敬仰和对生活的热爱的情愫在身上油燃而生。他原本是一个性情中人，向往美好，崇尚知识，脚踏实地，勤奋肯干，无奈自己生活的环境却制约了他抱负的伸展。他在家乡解放的第三年就进本村创办的小学读书，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小学毕后，开明通达的父亲送他到几十里外的乡里读了初中，接着到县城读高中。谁知命运多舛，由于他家成份高，父亲屡次揪出来批斗，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加上百病缠身已不堪农村的重体力劳动了，成绩不错的他在高中快毕业时硬被父亲勒令回家劳动，这样高中学业功亏一篑的他，没有毕业证也不可能去外面找轻松的工作，心有不甘地回到了穷乡僻壤的闭塞湖区从事农业劳动，心中的理想之火也被冷酷无情的现实浇灭了。好在他喜爱看书，在劳筋苦骨的劳作中仍手不释卷地苦读。翌年村里小学外来的老师连着走了两个，学校几乎要停摆了。在万分无奈之下，村里还是点名要他这个地主子弟去代一段时间的课，因为全村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书读得更多知识面更广更适合当老师的人选了。尽管是一个代课老师，但对这份自己喜爱的工作他是全力以赴地投入。他不仅是书教得无可挑剔，分外认真，而且以一颗仁慈的心对学生充满关爱，深得学生家长的交口称赞。由于他书教得好，又口碑极好，被推荐转为了正式老师，拿到了国家工资，又过一年多他就被推举担任起小学校长职务。他虽然文凭不高，然而长期地专研自学，水平也达到了一定高度，不逊色一个专业学院毕业的老师，完全胜任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和职务。他爱才若渴，深知在他们这个闭塞而又轻视读书的村子培养一个成绩突出的学生很难得，对发觉的很有读书天赋和潜力的学生，就尽其所能不让其中途夭折。季长庚就是他从教这么多年来察觉到的村子里无论是品质还是读书悟性都是首屈一指的佼佼者，认为对他遇到困惑困难时不及时指点迷津，不尽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给予关爱点拔就问心有愧，就称不上是一个为人师表之人。此刻，他踏着麻石路到他家去就是想苦口婆心地点拨引导他一番，促其近段时间把全副精力放在备考上来。他踏上了那道平缓的坡道，离季长庚家不远了，突然一股浓郁的黎蒿炒腊肉的香味扑进鼻孔，直钻肺腑，勾人味蕾。不知是谁家从田畈中晏归到现在才弄晚饭，让那独特的香味在四月温柔的夜风里飘散到半个街巷，这真是一家烹狗肉，满街都闻香呀。季唐文在闻嗅那种浓郁的香味中，在明月的朗照下悠悠地拐进了季长庚家的窄巷里。踏进这道巷子往右手拐一个弯，就有一个几十平米青石铺就的场坪，站在场坪上就能俯视绿意盎然生机无限的澄湖，在月光下安静恬淡得就像一幅画。季长庚家房子的大门虚掩着。季唐文从正门悄悄地踏进光线暗淡的屋子，看见何贵梅坐在木板墙下在昏黄的电灯下剁着猪草，笃笃笃的声响在木板墙上碰撞回荡，满屋地萦绕，使得整个屋子里是一片杂沓混沌的响声，同时那黎蒿的幽幽清香也在屋内到处弥漫，扑进鼻内，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熏染，更是令人神清气爽。季唐文走近何贵梅身旁，她才发现家里来了人，而且是尊敬的校长，骤然停下手中的刀，惊疑而热情的招呼：“唐文弟，请坐，请坐！你有事？”她将一双黑不溜秋的手在围裙上揩了揩，又随意地拍了拍，准备挪动脚步去倒茶敬烟，却被校长抻着衣服制止了：“你还是剁你的猪草吧，我想与长庚和你谈下他读书的事。”说毕他顺势坐在旁边的一个矮凳上，自然地将湿漉漉的黎蒿理齐递到何贵梅的手中让她剁碎。他平静地问：“长庚呢？”

    她平淡地说：“趁着月明担水去了，明天天不明就要赶往学校，他每次回家都是把水缸的水挑满才放心走。”

    季唐文心痛地说：“嫂子，我正是为他读书的事而来的。眼看他就要面临高考了，不能再占用他温习功课的时间了，这年把时间再也不能回来忙家里的事了。这是改变命运的考试，成绩差的学生都在抓紧点滴时间恶补功课，想侥幸考取大学，他这样出类拔萃的学生怎能本末倒置让他为家中的一点农事浪费宝贵时光而耽误学习？”

    一番直率的毫不隐讳的话说得何贵梅脸上是一阵火辣辣地发烧，意识到自己一个没有文化的妇女的见识浅陋，辨不清事情的轻重。但她还是分辩道：“我也嘱咐过他不要回来这么勤，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可他就是听不进。”她说的不是假话，儿子顾及家中的农事抓住点滴时间为她减轻负担，她不止一次真心劝过，叮嘱家中的事不用他操心，怕他身体吃不消又影响学业，但他就是不听劝说。说话当儿，厨房里传来响声，何贵梅喊唤了儿子，告知老师来了。季长庚走进厅堂，一眼就看见了爱戴尊敬的老师，热情喊叫了一声，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他沏一杯茶热情地放在老师的身旁。老师指示道：“你也不要走，搬张凳坐到我们旁边来，我要向你们交待几句。”

    季长庚俯道贴耳地坐在了老师和母亲的身边。季唐文直言不讳地指出：“长庚，你一年多后就要高考了，却不把全副精力放在温习功课上，在这节骨眼上还要分散精力挂念家里的农事，这是轻重倒置你明不明白？孰重孰轻你一个在外读书的高中生难道掂量不出来？现在你和母亲都在，我不是建议而是郑重相劝你这一年时间一定要把家中的所有的事情丢掉，休息日最好不要回家，就在学校里一心一意地扑在书本上，把该记的记住，不懂的就请教老师，以扎实的功底迎接高考。这是一生的大事”

    季长庚勾下了头，嗫嚅地说：“老师，这个理我懂。但家里的事这么多，我也放心不下。我回家帮助我娘并没有影响到学业，回到了学校我都是抓紧点滴时间学习，从未浪费过一丁点时光，成绩也未下滑，在班上还是前几名。你看，我娘这样里里外外，又当爹又当妈的我当老大的不帮衬点她，她多劳累。”

    季校长毫不迟疑地说：“困难只是暂时的，我来给你们最近的叔伯商量下，看他们能否在农忙时帮下你们家。你的学习一定不能耽搁。”

    母子俩被季老师的一番关心的肺腑之言深深感动了，感受到的他的真诚贴心体己胜过最亲近的人，对季长庚前途的关心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无微不至，整个屋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季长庚的喉结处蠕动了几下，吞下了一股滚热的热流，眼眶里噙满了感动的泪水。父亲过世后，只有老师在暗中精细入微地把一颗细腻的心放在他的身上，关注他的读书，而且比父母更有远见更细致，这是一种何等博大的胸襟啊。他与母亲听了他的金玉良言都不住地点头。母亲表示她再苦再累也要想办法熬住这点时间；季长庚表示一定要听从老师的规劝，这年把时间内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备考上来，争取把成绩还往前赶，尽最大的努力考出理想的成绩来。

    季唐文走出学生的家门，吁出一口长气，感到心里舒畅了许多。一轮升到中天的皎洁月亮似乎正对着他，像在温存向他叙说什么，又似带着几分亲昵的笑意；夜空一片皓朗，撒满了月亮明媚的光辉，也营造出一片肃穆的宁静的气象；澄湖里暗影绰绰的荷叶，逶逶迤迤铺向远方，犹如一幅泼墨的山水，洇漫出长湖的朦胧迷茫。季唐文站在季长庚家高高的场坪上欣赏了一会儿安谧柔美而明朗的夜景，对站在身旁欲送他的学生说：“你进屋吧，我不用你送。你记住我的交待就行。”他走出场坪，穿过小巷，踏上了麻石街巷往家里走去，心里涌起一种舒畅的感觉，仿佛自己今晚做成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