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考完毕，忙于农事

    高考完毕，忙于农事

    季长庚自那晚老师指点以后，也清醒地意识到快要高考了，同学们都在废寝忘食地备考，这段时间自己温习功课也得专心致志。他抓紧点滴时间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星期天也不回家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课本牢记重点，白天不是听老师上课，就是同学们在一起解难题，晚上也是不舍得浪费一点时光温习功课。他的成绩在不舍昼夜的刻苦中又有了长足进步，几次模拟考试都是全班第一，老师对这个求知若渴的学子十分器重，要求全班学生向他学习。同学们都羡慕他卓尔不群的成绩，纷纷向刻苦读书的他看齐，于是在他的带动下掀起了一种相互竞争的学习高潮。那年火热的夏天，他是满怀信心到县城参加高考的。那天乡集镇的小火车站长不过一百米的月台上，挤满了坐火车的人，班上成绩稍优秀的同学都是在父母或是哥哥姐姐陪同下前往县城的，只有成绩最突出的他孤独一个站在一个稍偏僻的树荫下候车。到了县城的考场，他的同学都是气宇轩昂地走向考场，在庄严静穆的紧张气氛中在家人的陪同下等待紧张考试的到来。开考后，炎炎热日下许多同学都有亲人守在考场外，给予考生以鼓励，而他却显得孤单地在考场内解题，感受到了穷人孩子的凄楚和冷寂，但这丝毫未影响到他心中充满必胜的信心，心想自己家境困难是个穷家子弟，但一定要争一口气，沉着从容一鼓作气地考出好成绩来，体现出穷不失志的昂扬精神。一场考试结束了，不少学子投向站在树荫下的父母或哥哥姐姐身旁，与他们分享答题的喜悦，他却孤独地走向住处，但心里并不感到落寞，因为他对自己答题解题较为满意。两天半紧张的考试时间在气氛穆静中过去了，他觉得除化学试卷答得不如意之外，其他的试卷自认为答得还算满意的，试题都做完了，时间充足的还作了一遍检查，因而考完后心中漾泛着一种少有的轻松快活感，仿佛有种沉甸甸的希望触手可及。他从县城坐火车回到乡集镇后，又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太阳离西天还有丈余高时，他的飞毛腿就行到了离村子不远的排水灌站边，但已汗流浃背，满面红赤，腿脚也有些发酸了。然而望见了几个月未踏入的城堡一样的村庄，和隐没在村子里自己的屋子，心里就升腾起一种亲切感，心想现在可以用几个月时间专心致志地帮着家里务弄庄稼，替母亲减轻负担了。他在厚实的两边有栏杆的排灌站前的水泥桥上停住了脚步，被桥下清幽幽的水吸住了目光。这座开挖了渠道与澄湖相通的排灌站，是汛期排出圩内积水，旱时引外湖水灌溉圩内水田的保护丰收的建筑，是政府许多年前投资修建的，小时候他也常与伙伴们到此来涝鱼或是浮水，现在却很冷清，毒辣的太阳将水泥桥的栏杆上晒得炙手可热。他不怯怕这点烫热，靠近了一边的栏杆，将身子整个地倚在上面，看清了自己的映在水面的头像。那是一个英俊的青年，蓬松的头发漆黑乌亮，像一顶黑油油的帽子戴在头顶；脸膛上浓眉大眼，鼻子高耸笔直，嘴唇俊俏，轮廓分明，白白晰晰的好看面相，透着一种白面儒冠的书生形象……顾影自怜中他心中竟生出几分陶然，这无疑与他几天来考试顺利有关。他心旷神怡地欣赏了自己的面像后，才挪步急匆匆地向村子向家中走去。

    母亲虽然是一个没进过学堂门的心无点墨的农村妇女，不懂得知识的重要性，但季校长三番五次给她灌输强调了读书可改变命运的道理后，洗耳恭听多了也就明白了读书对孩子来说是顶重要的事，农家孩子只有通过读书考取了国家的学校才能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命运。她见儿子考试回来欣喜异常，上下深情地打量着几个月未见面的儿子，一种深厚的母爱从热烈的眼光中流露了出来。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儿子考得怎样，题目是否都做完了做对了。当她见儿子满脸春风地述说考得还算理想，题目基本答完了，那被岁月的风刀雕刻得沧桑的脸上绽开了欣喜幸福的神色，洋溢出慈祥温厚的笑容。几天来为儿子考试而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了，顿然心中骤然漾升起甜滋滋的味道。她爽朗而愉快地说：“我知道你这次考试会顺顺利利的。季校长告知你去考试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提着篮到到湖边去洗菜时，竟然涝到了一条游到身边的红鲤鱼，那是个吉兆之梦。”晚上她动作麻利地弄了几个可口的菜，一盘红烧鱼，一盘韭菜炒蛋，一盘豆腐烧肉，一盘黄瓜，算是对儿子高考完毕的一次全家团圆的庆贺。能得到口福，弟弟妺妺都高兴得欢蹦起来，他们不晓得关心哥哥的考试成绩，却对可口的菜肴格外上心。桌上母亲将可口的菜直往长庚碗里搛，说平时在外口头差吃不到什么油水，回家就要把亏空的身子补一补。尽管一家大小聚在一起是兴高采烈地快乐，季长庚应酬了几句却在想家中眼前的大事，心思根本不在吃上。他与弟妹说了几名笑话后，就岔开话题对娘道：“妈，我下午回来到田畈里去看了，别的人家的晚稻都栽插过了大头，就我们家才刚开始，这件事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我想明天就带弟妺做这件事。”

    母亲故意做出轻淡的口吻说：“不急，不急。离立秋还有一段时间，现在你回家了就有了指望了，你先休息一二天时间。几亩田现在有我们一家齐心协力就不愁了。”

    第二天清晨天才麻麻亮，心中装着农事的季长庚就将弟妺喊叫起床到田畈里去劳动。清晨的湖区太阳还在地平线下沉睡，氲氤着一层轻纱似的淡雾，充斥了天空和大地，也将一份凉爽飘散在鸭蛋青一样的晨光里。季长庚带领弟妺拖着一辆板车朝着村庄东边的牛栏吱吜吱吜地走去，他得先带领弟妹将牛栏里厚厚的牛粪拉到收割的稻田里去铺开。牛栏离村庄有一里多的距离，与田畴挨得很近，村子上所有的牛都圈在这一排溜土坯墙稻草苫顶的牛栏里。他穿一身蓝布旧衣裳，戴一顶旧草帽，脖子上搭了条绿色旧毛巾，完全变成了一个种田农民的模样。他与弟弟奋力用四齿耙将堆积得厚厚的牛栏粪一箢箕一箢箕地装入板车上，很快脸上的汗水就清泉一样渗了出来，布满了白晳的脸面，有的顺着颈脖流淌到了衣服里面了。板车装满后他就背上车背带扶着光滑的车把手拉动板车往自家水田而去，弟妺就在车后用力地推着车。他家的水田分布在两片区域，一部他在澄湖的西边，也就是村庄的东北面，相对较近，一部分在澄湖的东南边，是离村子比较的远的一片水田，得踏过那座木石桥才能到达。他们今天先要将村子东北面的那片水田铺一上层厩肥。循环往复地几次拖拉铺撒牛粪下来，三个人都累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汗流涔涔。太阳升了起来，早晨的一丝凉爽已被驱赶得无影无踪了，大地洒下一片耀眼的金光，也弥散着灼人的溽热。弟妺不堪负累，做一阵就要偷懒地停下来休息会儿，摘下草帽当胸扇一阵风缓口气才去接着干。两人毕竟比哥哥年少，又不似哥哥懂事，更没有经受过他的那种磨砺，自然就不能长久的吃苦耐劳，干活也很是惜力。季长庚就念他们也刚放暑假，推己及人地体谅他们，还主动叫他们做一阵休憩会儿，自己就不辞辛劳手脚麻利地多干些。好在他早些年就练成了吃苦的耐力，更是对农业诸多劳动谙熟于心，对做这样的劳动也就是变成了轻车熟路轻而易举的事了。那年父亲送他到乡里中学去读书之后，每年暑假回家他就任劳任怨与父母同进同出地做各种或轻或重的农活，从不避辛劳，纵是稍重的农活，诸如犁田搭谷等等他也不顾惜自己年纪小而抢着干，巴望自己早日学会一些带技术性的劳动好替父母减轻负担。父亲怜惜他是个年少的学生，力气也不饱满，重事难事就不肯让他多上手，他也不依不从，倔强地悄然抢在父亲前头干，不听劝阻地帮衬父亲母亲减少劳累。他晓得父母胼手胝足的养育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哩。他们在他小学毕业就打算让他小小年纪就辍学，专事农业也是迫于生计出于无可奈何哩。那件事对他的心灵触动很大，好像一下子也使他更加成熟了。从那时起为了替家庭出力分忧，放假或是星期天回家他都全力以赴地帮做农活，着实让父母轻松了不少。父亲过世后，他更感到自己肩上压力大，已经完全懂事的他，把家里的艰难苦楚全放在了心间，只要是礼拜天或是放假他就回家没日没夜地帮助母亲做田畈里的诸如插秧、锄草、耘禾、犁田、割稻、搭谷等农事，而且样样都比母亲做得更精细，更有模有样，只是在高中快毕业面临高考的那段时光里，因爱惜才子的季唐文老师再三对他母亲和他叮嘱考试要紧，千万不能在节骨眼上耽误时间，他才有近八九个月没有沾手家里的农活。

    季长庚带着弟妹拉了几趟牛栏粪后，回家吃过饭又继续疲惫地劳作。这时住在东子东头的名叫谌积财的中年男人便扛着一把四齿耙主动来帮他们。他与他们家非亲非故，又是一个后来的外姓人，他不声不响地主动相帮，弄和季长庚倒是有些莫明其妙。他很有礼貌的感谢说：“谌叔，你家田地也不少，这大忙季节怎好让你帮忙。我们不能耽搁你的时间，你请回吧！我们忙得赢。”谌积财比他爸小一些，所以季长庚称他谌叔。谌积财神情很沉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挥手做事，一边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说：“我看你们兄妹几个都力气不饱，平时又都不是经常干农活的人，眼下又是抢季节的时候，我抽空稍微帮一把你们就要轻松些，你家‘双抢’也能早点完成。”季长庚也不再制止了他。但做到中午吃饭时，季长庚几个人怎么也请不动他到家去用餐。后来有几次季长庚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直感到这是个默不作声助人为乐的品德高尚的好人，是个扶贫惜弱的有善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