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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恳辞肥缺,恋人斥责

    恳辞肥缺,恋人斥责

    季长庚婉言谢绝了黄主任最后的诚聘,就再也没有学校来找他了。他反倒显得自在安静起来,才有精力来做一些毕业前的准备工作。但还没有安安稳稳地做两天事,一场情侣间的大风暴却席卷而来,使他与恋人原本牢不可破的恋情出现了大的裂痕,后来几乎演进到分崩离析的程度。

    季长庚谢绝几所学校的诚聘都是自作主张的,丝毫未同恋人沟通交流过。他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做法很快地像无声无息的寒流传遍了整个学院,对他议论纷纷,不可捉摸,甚至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添油加醋地传出有的学校用美女来劝说攻心也没使他动心。刘慧姣闻听到不可思议的信息,顿时肺都气炸了,但转而细想精明强干的恋人不可能是一个颟頇之人,糊涂到连自己的美好的前程都不要,故而安慰自己:也许她听到的是以讹传讹的谬传。但她心里还是不踏实,那股气仍闷在心间。为了与恋人当面证实这个消息,她在得到别人传达的信息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那天晚饭后太阳沉落不久的时分,就情急地去找恋人问清事情的原委。大地依然氤氲着热浪,蝉儿在树上烦躁地鸣唱,同学们有三五成群地在曲路上散步。她无心与熟悉的同学多说话,找到了恋人,就神情严峻地约他到了荷塘边去。月亮升了起来,旁边有片片云彩,大地起了微微的轻风。她脸色阴沉暗灰,一路闷声不语。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看着那张曾是热情勃发,时时洋溢着幸福表情的脸遽然变得愤然作色,心里升起一阵紧张慌乱情绪,猜测到恋人骤然约他又一脸阴冷气色,定是闻知了他推辞了几所中学聘请的事情生了怒,不然乐观的她不会黑着个脸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仍一言不发。他一路也不敢主动说话,跟着她一前一后的悠然走着。因刚吃完晚饭,时间尚早,幽静的荷塘边聚集了不少散步的学生,显得嘈杂,不像夜深人静那样恬谧。他们只好心领神会地走过凉亭到稍远的一片密集的树林里去。他们各怀心事地分坐在两块光洁的黄乳色的大石头上。刘慧姣窝着一肚子气再也忍不住了,但在事情未得到证实前,还是先平静的开了口:“你知道我急匆匆约你出来是为啥事吗?”季长庚勾着头不敢看恋人凛然严峻的脸色,故装胡涂地说:“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刘慧姣提高了一些音量,仍是不愠不火地问:“校园内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婉辞了市内几所讲过课的中学的诚恳聘请,可真有其事?”季长庚觉得事已至此,不能再对恋人隐瞒实情了,就老老实实把事情给交代了,最后诚实地解释说:“婉拒几所中学的诚聘我是有深刻原因的,得慢慢向你道来。”传说被证实了,刘慧姣气不打一处来,忽然觉得眼前的恋人变得陌生了像个不相识的人,行事简直不可捉摸。她原来还算平和的语气忽然变得愤然起来,气冲冲地发问:“你这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何深刻的原由迫使你这样怪诞地做。这是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美事,你却视如敝履地给推辞了,你难道还谋得到比这更好更理想的工作不成?”季长庚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真实心情吐露了出来。他从曾经陆陆续续对她透露过的他们村的教育落后的情况,更细致地谈到了他从未对她透露过的读大学前离开村子对乡亲父老的起誓,将自己为何辞去留在市里教书的原委和盘托出了。刘慧姣听得一脸谔然,惊诧地瞪着眼睛望着他,愤慨地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成了无事不谈的恋人,你为什么守口如瓶没向我透露出半点你在走向大学时曾在父老乡亲面前的起誓?你一个小小人物的誓言,事过境迁了这么久,谁还记得还放在心上,你自己又有必要那么较真吗?再说,一件这么重大的事,你也不与我商量半句,把我当成了一个什么人。”季长庚低垂着头底气不足且牵强附会地为自己辩解:“在那次我们两人游湖中,我曾给你透露过毕业后要回乡教书这件事呀,你不记得了?”刘慧姣反击道:“那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的玩笑似的话,你并不是郑重其事地表述的,我当时也自然当成了一种戏言,那样子的戏言怎么能算是对我交代你毕业后的去向的话。”季长庚见蒙混不过去,理屈词穷地哑了口,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为自己乖戾的行为注释。刘慧姣继续说:“你读这么多的书,知识又这么广博高深,教起学来更是如龙得水挥洒自如,教授高中生的语文都绰绰有余,却想去村小当一个孩子王,这不是明摆着降低身段,浪费人才吗?明摆着不肯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光和热吗?你曾口口声声说要为“四个现代化”贡献力量,要为理想而奋斗,挂在嘴边的崇高誓言哪去了?”季长庚似乎抓到了对方的破绽,提高了音量说:“我早说过,一个人树立的理想不是让我们去做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是去做能一鸣惊人的煊赫的事,而是要脚踏实地做有益于社会和百姓的实事。现在国家正在朝着‘四个现代化’进军,各条战线尤其是基层需要有人打下扎实的基础,我是一个党员,觉得有责任义无反顾地去履行诺言。”刘慧姣讥诮地说:“你的这种有悖常情的做法,只能让别人认为你是在自我作诱,在沽名钓誉,是种脱离现实的狂热冲动。我以为你不发挥自己的最佳才能为社会尽心尽力,就不是全心全意为社会贡献力量和智慧。我奉劝你赶快掐断那个固执而幼稚的想法,回到正常人的思维和行事方式上来,现在不算迟还来得及,因为别人是迫切需要你这样突出的人才,一时难谋得到真才实学的人,你回心转意定然来得急。”季长庚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将头深埋在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的手掌里,头脑里乱成一团麻,不知怎么办。一边是他几年前当着村里上层人物的郑重承诺,也是自己的夙愿,一边是与他生命已紧紧连系在了一起的恋人的合情合理的要求,他丢掉哪一头都为难。要是食言而肥不履行承诺,虽然没有一个人会诘问他要求他怎样,但那毕竟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子发出的铮铮誓言,若违背诺言,自己还有何脸面走进乡梓?要是履行承诺,想必恋人就会恼怒气愤地无法原宥他,责斥他乖张之极不通人情,还极有可能导致两人分道扬镳。刘慧姣见恋人似显示出首鼠两端的神情,接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若在市内教书,一年后我也争取留在市内的中学任教,咱们两人不就可以永不分离地在一起过一种形影相随的恩爱和甜蜜日子。城里的环境比乡村无可置疑要优越不少,比起你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更是天壤之别了,而且城里的文化沉淀文明程度不是乡村可比的。另外,我也有了理由做我父母的思想转变工作,让我与母亲僵化的关系得到松动,接受你。”季长庚只思忖了会儿,觉得自己的选择丝毫不能动摇,于是意志坚定的他也不想在恋人合理劝说中改变初衷,也不怕自己的坚持伤恋人的心,而骤然引起她的痛苦。他硬着心,却以平和温存的语调说:“慧姣,在我去向的选择上,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当着众人面郑重地承诺的,不履行诺言就无颜见江东父老,还会导致我们村的教育局面近几年可能无法改观。我要改变家乡教育的落后局面可是我从小就在心中立下的志愿呀。我不敢与你商量此事也正是这个原因,怕当时就遭到你的阻止动摇信念。”刘慧姣毫不退让地说:“我无法理解。我不相信你们村的教学缺少了你就会永远的停止不前,地球上少了哪个人都一样地转动,哪怕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季长庚小声却是语气坚定地说:“那样,我也得履行自己的诺言。我不可能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刘慧姣感到心中的淤塞和憋闷一阵紧似一阵,气得身子不住地微微颤栗,对眼前的男人感到极度失望,仿佛他已变得完全陌生了而不是以前的他,简直执拗得不可理喻,不晓得回头。她意识到再继续做他的思想转变工作也是白搭,就厌恶地不想与他理论下去了,也不想与他争辩什么了,眼含着泪水倏地立起转身离开了他,但刚疾走几步,又驻足回过头抛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你固执地无视我的意见和劝说,有本事就信马由缰地跑吧!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你要负全责。”一个悲伤的身影融入了朦胧的月光中,一双胶质的鞋底在水泥路面上敲出清脆的咚咚声,仿佛在宣泄着愤怒和恼恨。那孤清尖锐的声音就像锥子一样一阵阵扎在季长庚的心上,令他疼痛难受不知可否,一时感到十分无奈,身子仿佛像抽去了筋骨一样棉软,不住地哆嗦。他品尝到了生存的复杂和人生的瞬息多变,更是感到人若违背常情做些正当有利于众人的事也举步维艰。原来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啊!包括爱情、理想、家庭和事业等等,再有理的事都会有意想不到的节外生枝,令人不得不绞尽脑汁化解面临的矛盾。眼下他与恋人间骤然产生的矛盾,自己已清醒地意识到调和的可能性极小,几乎是无法消释的,因为鸿沟太大了,两人的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驰的,若发展下去,到头来的结局可能是各分东西的悲惨结局。夜色已经很深了,月色已被云侵,风势也渐渐增强了,发出了呼啸声,在他听来似乎是裹夹着一阵低声的哀鸣;荷塘周遭的卿卿我我的情侣和结伴消夏的同学的身影早已消失,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月色隐晦,树木隐约,花卉幽香,甘露遍地,夜的安谧并不能消释季长庚心中的半点痛楚。他感到生命很苍白,命运很凄凉,忧心如焚地挪动沉重的步子孤独地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