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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澄湖考察,淑女失望

    澄湖考察,淑女失望

    刘慧姣约好要来的那天,他控制不住无与伦比的激动和快活心情。上午上完两节课,他身心愉悦地走入办公室,吕月荃老师瞅见他脸上洋溢着近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舒悦惬意的神情,更是充满着激奋的情调,就调侃地说:“哟,季老师,今天你好像要与月中嫦娥幽会了一般,心情似乎特别快活。你看,你的脸膛多么英气勃勃熠熠生辉。”季长庚嘿嘿嘿地憨笑着,羞赧地说:“我哪有那样的艳福能遇上嫦娥。”他下午有一节课请吕老师帮代了。午休过后,用毛巾洗了把脸,就提前骑着自行车赶往湖岸边沿的简易公路的丁字路口去迎接恋人。那是恋人坐的班车必经的路口,也是他写信叮嘱情人下班车的地方。大湖的水已消退了许多,稍高的湖洲早露出了水面,铺上了一片不浓的豆绿色。那条从村子延伸到堤外,又蜿蜒在较高湖床上的连接湖岸简易公路的几里长的泥土路,早一个月前就露出了水面,被毒辣的太阳晒得坚硬,表面还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只是路面到处坑坑洼洼,不太好骑车,但这并不妨碍技术娴熟的季长庚自如地骑行。他精神愉悦,心情快乐,充满期待,灵敏地将自行车龙头左右摆动着踩得像风一样快,路上不时遇到了熟人问候,也就礼貌地点头致意送上一缕浅笑,对太熟的人就简短地说一句:“到湖外去有点事。”他赶到岔路口,抬腕看了看表,至少提前了半个小时来接情人。刘慧姣来会情人也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的心情。她把恋人告知的行走路线看了几遍牢记心间,从市内坐火车在集镇清静的小火车站下了车。到了生疏的地方,她谨慎地举目四顾辨别向位,随后就悄然地走下沉戚的月台横跨过铁路朝着停班车的地方走去。坐上班车她心里却漫上一种悲怆和难过,为一种映入眼帘的荒凉的画面而伤感。汽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才到那个岔路口,焦急的她透过车玻璃一眼就看到了季长庚在望眼欲穿地等她,不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快活得心也跳快了。她急切地走下局促拥挤的班车,惊喜万分地叫了声等在车门外的恋人,随之激动地向他奔去,就差没扑到他的怀中。季长庚也同样喜不自禁,连忙地伸出双手握住许久未握过的恋人绵软纤细的双手,顿时觉得身上的一股热血到外蹿动,心也突突突地狂跳不止。他颤声地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你,还用怀想与你在一起的甜蜜的时光来慰藉我的空虚孤独的心灵。”刘慧姣将被握着的双手轻轻抽了出来,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徐缓地抻了抻上衣,用俏皮的神情瘪了瘪嘴,不屑地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你似乎学得口是心非了。这么记得旧情,为啥不主动与我写封信?”季长庚讪讪地说:“因亏对了你哩,没勇气提笔。”刘慧姣像是端详陌生人一样仔细瞅着恋人,心疼地说:“长庚,回乡几个月你瘦了不少,也变得黑了。你看,这里的环境是多么恶劣,再英俊帅气的人生活在这里也成了个烧炭夫。”季长庚掩饰说:“哪是那回事,是思念伊人所致。”刘慧姣狠狠驳斥道:“不要标榜自己重情重义好不好,我心中有数。”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朝东方茫然无边的大湖的方向眺望,只见远处一片茫茫白水与天相接,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泛着一层白亮亮的粼光,壮观中透着苍茫的气象和一片萧条的荒凉,但没有瞅见大的屋场,顿时心中充斥了疑惑,转过身来问:“你们的村子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稍大的村庄呢?”季长庚瞥见恋人的脸色附上了沉郁和冷寂,顿时畅快的心骤然间也变得肃然紧张起来,慎重地回恋人道:“村子被前面的低矮山梁挡住了,离这里有好几里路远,站在这儿是看不到的。”他见太阳偏西了不少,接着柔声地说,“我们还是早点动身吧,这野地方也没啥好看的。”他殷勤拘谨地把自行车推到恋人跟前,自己先上了车,恋人跨上车后,就稳稳当当地踩动了车子。刘慧姣将头偎贴在恋人宽厚的背脊上,用绵柔的双手将他的身子搂抱着,她这样像一对甜蜜的小夫妻紧紧抱在一块,一半是想享受与久违了的情人的那份贴身亲昵,一半是期望在崎岖的路上有一种安全可靠感。她感受到这条路太破烂不堪了,一路的小坑小洼,极不平坦,好在恋人骑车技术堪称一流,带个人还骑得四亭八当,能灵活地偏过任何一个坑坑凹凹,像敏捷的水蛇游水一样往前行驶着。刘慧姣看他骑行在这样的路仍四平八稳,便十分佩服又十分放心,就抬起紧偎在他背上的头,饶有兴趣地问:“长庚,你回家几个月主要在忙些什么?”季长庚也不想隐瞒什么,如实地说:“刚回来还没分配工作时,帮着家里做农田里的活计,农活做得差不多了就忙自己工作的落实。”刘慧姣进一步问:“你这样有学问的高材生回到村小来教书,村民们是何种反响?”季长庚平静地说:“村民们倒没见什么异样的反应,似乎我回到村里教书是理所当能的。只有村小校长见我有回乡教书的想法,显出十分惋惜的神情,感到是屈了才,但表面没有支持也不阻止什么,因他性格犹柔寡断。村支书见我履行诺言义无反顾地回乡任教,很是欢心,大加赞赏,表扬我重诺守信,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将我们村的教育事业促上去。不过他最后还是痛心的说,你这样回报乡梓,个人作出的牺牲,放弃的美好前途和优越生活实在是太多太大了。”刘慧姣以看似平淡却意蕴深长的语气说:“只有有知识和见识的的人懂得怎样的人该在怎样的环境生活,又该从事怎样的工作。你见识了这些,不会再埋怨我对你的强烈阻止吧?”季长庚听出了恋人的话味儿,知道她肚子里的气并没有消除,就不与她交淡了敏感的话题,噤口不言了,只顾埋头骑车往村庄赶。刘慧姣将头伸出了情人的背部,朝东北方向望去,见一片湖水又近了些,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得更清晰了,上面还漂荡着点点鱼舟,浑像一幅淡然的水墨画,散发着邈远的历史厚重感。那亮晃晃的水光,看似静止的鱼舟,以及寂静的与天相接的广阔湖面所蕴含的隽永恢弘,顿时使她灵魂震撼了,并痴痴地领受着自然的博大和恢宏的气势。她又将头偏向了北方,这时一片阳光下像金黄色的轻纱笼着的一个大村子跃进了她的眼帘,她料定那就是恋人的村庄,沉静地问:“前方就是你住的村子。”季长庚豪爽地回答:“正是的。一个历史悠久又古老的村庄,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刘慧姣形象地比喻道:“在远处看还真有些仙气神韵的气象,那么多房子簇拥在一堆,又被金色阳光照耀着,真像升起在湖上的海市蜃楼哩。”季长庚老实地说:“可近到跟前看就不怎么样了。有古韵有岁月尘埃却确少文明的气息。”

    说话间,未过几分钟的功夫,车子就到了村子跟前。两人在村子外就下了车。季长庚推着车在前走,刘慧姣就东张西望地紧跟在后面。村子确实古色古韵,大多都是如今罕见的木质结构的房子,一律呈现着难看的黑褐色,两溜隔着一条窄街相对而建的房子间伸出的一条路,离开村子不远就形成一道下坡,在圩内延伸着。刘慧姣他们还未踏上缓坡进入村口,一伙衣衫不整的小孩看到季老师引着一个婀娜多姿穿得花枝招展的学生模样的青年女子进村,就一窝蜂似地围住了这个具有大家风范的美女,一路跟着,直着眼好奇地久瞅着,就像是看猴子把戏一样颇有兴趣,个个眨巴着清澈的眼睛一次又一次惊异地打量刘慧姣,弄得她脸窘得通红,浑身不自在,内心十分地反感。季长庚只好以老师的威严呵斥道:“你们围着看什么,快,散开些!到别处去玩!”走上缓坡进入村中,一付零乱不堪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一条麻石铺就的主街两边岔出许多巷子,有若一条粗壮的藤蔓分出的小藤,向两边延伸,有的较深,有的较浅,有的较宽,有的逼窄,大都散布着一些不堪入目的猪屎鸡屎鸭屎,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刘慧姣掏出手绢捂着鼻子走着,想想不妥,怕村民嘲笑她装腔作势故显高雅,就拿下手绢,忍受着一股恶心的异味刺鼻;有的巷子坐着三五成群的男人,不少怕热的汉子还袒胸露怀只穿件短裤显出粗悍不雅之相,看到她就不约而同地发出粗鲁地浪笑,让刘慧姣爆起一身鸡皮疙瘩,厌恶之极。拐入了季长庚家的巷子,才看到一片清洁的气象,也没有了奇异的怪味,但踏进他的房子,还是有一股清幽幽的清新水草味搅和着的淡淡的鱼腥味儿扑入鼻中,让人闻之不适。她想,这也许是渔村特有的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远比家畜的粪便散发的气味好闻些。她四周环顾,房子也全是木质结构,但里面的木板屋柱未经风雨侵袭不那么深褐难看;一把笨重的八仙桌放在客厅的中央位置,四周挨着摆放了四条长凳,桌面上放着中午吃剩的菜,有几只苍蝇在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屋内的面积不小,房间足有四五间。季长庚的一间靠西边位置,有个过道进去。她跟进去看了看,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单人床,两张椅子,一个木架支着的叠放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木箱,其中一个稍小点的精致的是他带到大学去用过的,看着十分眼熟亲切;一张宽书桌,上面的书堆摞着摆了两排,都有一尺多高。刘慧姣看过了简洁寒酸的卧室就退了出来。这当儿她恰好看见季长庚的母亲面容憔悴地提着一大篮猪草从外面进来,愣怔了一下。何贵梅也瞅见了家里骤然出现的翩若惊鸿的不速之客,同样不禁一惊,但只快速地瞥了她一眼。只那么溜,就把姑娘的整体形相全摄入了眼中。姑娘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神情自若,举止优雅,完全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不俗形象。见她与儿子站得那么近,紧挨着他身子,料想可能是儿子的同学或者是朋友,可儿子没给她透露半点今天有贵客到来的信息。她想,这个高贵女子若是儿子的对象那家里就是烧了高香了,也能使篷门增辉。季长庚见两人相见都愣怔了一瞬,才意识到事先未同母亲打招呼,就快速上前作了介绍。反应敏捷的恋人,走上前几步,亲热地叫了声伯母,何贵梅甜滋滋应了声,脸上呈现出幸福色,随即就感激地说:“刘姑娘,你真有情义,遥天路远天气又热还跑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看望长庚,多劳顿。我们这里可是又偏又穷的去处。”刘慧姣的话也回答得巧妙:“伯母,我听长庚说这里条件艰苦,是来看他到这里教书是否受得了还适应……”季长庚见时间还早,就拉一拉恋人的手制上了她的说话,示意她到外去走走。他们先来到了小学。这时太阳从西天几乎是平射过来,充斥天空和大地的明艳艳的光晖,将安静的湖区装点得灿烂而绚丽,也将简陋的学校照得分外明静,平添了一层素朴而淡婉的气息。放学了,学校显得格外静寂。季长庚带着情人教室内外包括教师的办公室察看了个遍。刘慧姣毫不掩饰地说:“这个小学是我讫今为止见过的最简朴简陋的学校。”季长庚坦率地说:“现在这个样子比较三个多月前还是改观了不少的,我刚毕业回来看时,简直是乱七八糟破烂不堪的惨景。后来我及时向村支书建议一定要维修,不然的话就无法教学,村里这才拔了款将桌椅板凳,门窗地面修缮了一次,才马马虎虎有现在这样勉强的看相。”恋人叹惋地说:“唉,你一个高材生到这么个近似蛮荒之地来教书真是既屈身又屈才,只有真正公而忘私的人能做得到。”季长庚溜了眼恋人,见她神情愁忧,情绪低沉,就无言地带她离开了学校,向着紧邻村庄的澄湖边踟躇而去。澄湖边自然之景浓郁,濯清涟而不妖,出污泥而不染的荷味荷花依然葳葳蕤蕤端丽妩媚,被快要下山的太阳照耀得分外安谧生动,散发的幽幽香气钻进鼻孔,吸进肺腑使人骤然间变得浑身通泰。刘慧姣的心情在纯粹纯朴纯美的自然景色陶染下舒展了些,紧锁的眉头也略松弛了,脸上也显出了喜悦的神情,似还隐约燃烧起了不易察觉的热情火焰,便朗声问:“这就是你在学校常给我说的澄湖?真的是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美质,呈现出返璞归真面貌,这个时节的荷叶仍然蓊蓊郁郁,荷花照样妖娆艳丽,让人难以想象,完全是别有天地的景象,难怪你对它别有深情。我觉得这里的水同样别有韵味,你看多清澈,就像琼浆玉液。”说着,她蹲在石板上,将白藕节一样的手伸入水中感受那种别致的清凉后,惊奇地叫道:“啊,太凉爽了。”季长庚随声附和说:“每年盛夏这里就成了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大脚盆,女人洗衣洗菜,男人晚边洗澡消热,玩皮的小孩傍晚冲凉都到这湖边来。”刘慧姣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这片湖就是上苍赐给你们村子的一块宝石,是你们能引以为傲的一处胜景。”季长庚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了,接着情人的话说:“它就是养育我们一村子人的母亲湖,世世代代都这样恩泽绵绵地滋润我们。”季长庚见恋人心情略显喜悦,还抒情般地用华丽的词藻赞美澄湖,心情也渐次舒畅起来,说话也显得轻松了,接着愉悦地与她谈说了村子上许多离奇的故事,说听村子上老一辈的人传说,澄湖曾是一长巨龙沉睡的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炮燥的春天午后,陡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巨龙在这样的天相下苏醒了,翻了个身,引发大地一阵震颤后,就向大湖中游去,栖身之处就留下了这片澄湖。刘慧姣只轻淡地“噢”了声,似乎对传说并不感兴趣,率先走下长石跳板,平静地说:“我们换个地方观赏吧。”季长庚又带着恋人往长堤上徜徉。这时太阳已沉落,天空一片云蒸霞蔚的景象,显得绚烂多姿,一片片火烧云将绮丽的霞光反射到地面,映照得湖洲和湖面更加绮丽多姿,尤其是远处的湖面像是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透溢出神圣神秘的气息,显出无比空灵的曼妙。这时广袤的湖洲上放牧的农人看到了日头沉落,暮色降临,湖面上升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雾气,就赶着吃得肚子像一面鼓,哞哞哞发出粗重叫声的水牛迟缓地离开了草地,往圩堤上而来,一路上迤逦的牛群依然用粗重而悠长地叫声抒发胸中的畅快和安逸,响彻在湖洲的上空,勾勒出一幅牧童晚归的草原图景。无比奇异而生动的景象又激起了刘慧姣的兴趣,她高兴地说:“这幅图景令人胸襟豁然,思绪纷飞。我触景生情地想起了《乡间的小路》那道歌。”季长庚又兴趣十足地赞扬起家乡这道美景:“夕阳落照是我们这里最美的景致,村里有欣赏能力的人都时不时赶在傍晚时分上堤或观景舒怀,或借景消愁。”刘慧姣揣测地说:“你可能在夕阳落照中上堤观景是最多的一个吧?近期我看到了你两篇散文都是写夕阳下的大湖美景的。你的文章是越写越妙笔生花了,让我拜倒辕门。你的好学精神一直在鼓励着我。你离开后,在思念中我强制自己要努力向你学习,力争今年也在报纸上发表短文。”季长庚睁大着眼睛瞅着她,惊讶而赞许地说:“想法了不得,真是要成为女中才人了。”刘慧姣受到褒奖,兴趣提高了不少,但故意装着谦然的样子说:“若与你相比,我是小巫见大巫,深感汗颜。你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头脑里有美好的设想,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季长庚鼓舞道:“有这个志向就一定能成功的,到时别忘了让我分享哈。”“一定,一定的!”提到高兴的事情,刘慧姣自信而爽快地说,“到时若真的发表了文章,还希望你多指点哈。”两人在圩堤上边走边谈着,由于此刻心情都不错,竟然一时都忘记了时间。天色暗淡了下来,一轮淡黄的圆月从水中寂然地升了起来,脸膛特别大,仿佛还带着潮潮的水汽,与别的地方看到的初升月迥然不同。刘慧姣又被这种奇异的景象吸引了,痴情地望着明月缓缓升起,和大湖升明月的曼妙的壮观。季长庚见天色渐渐暗谈了下来,扯了扯情人的手示意她该回村子里了,两人这才调转头往回走。他们走进街巷天已完全断黑了,村子已是万家灯火。及至走到屋内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喷香味道,季长庚知道那是母亲弄的拿手好菜散发的诱人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