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思念恋人，精神痛楚

    思念恋人，精神痛楚

    季长庚彻底地失恋了，这是他单方面酿制的失恋，甚至比女方主动离开他的失恋更令他痛苦伤心忧悒难抑，更难以消弭内心的思念，因为这是他有悖常情辜负恋人的一片真情导致的，觉得深深对不起她，心中深藏着负罪感。他在未与她彻底断绝关系之前，并未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和希望的破灭，只是忧心伤神，而现在感受到的是生命的天空一片寒颤颤、暗灰灰、冷冰冰的寒流一阵阵袭击他，令他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冰窟之中。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失恋，从天而降的打击一下子将他击倒了，陡然显出颓丧、痛苦和悲戚的神态，怎么也打不起精神。那天早晨他躺在床上，就像在学院里第一次预感到要与恋人情感即将决裂一样的痛心和消沉，头沉重得抬不起来，整个身体绵软得就像抽去了筋骨，头脑是一阵阵地晕眩。弟弟高声叫他起床吃饭，他回答不想吃，叫他先吃。他躺在那儿心痛体乏，听到弟弟在客厅里吃稀饭发出撕布一样清脆的响声，奇怪他吃东西怎么如此的有口味。他头痛目眩稍微好转后，挣扎着起床来到客厅，又一阵天旋地转猛然袭来，不是扶着那张褐色厚实的八仙桌子险些栽倒在地。母亲从厨房出来，正好目睹了这一幕，疾步上前扶住了他，料定儿子是被情所伤才至如此，心痛地劝说：“一个负情的女子，离开了就算了，还去想她做啥？你不缺胳膊少腿的，又读了那么多的书，还是个国家老师，在村子附近哪找不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只要是个年轻客气的女人不都一样。凡事要想开些。”季长庚深怕母亲为他的这种情形担心，瞒天过海地说：“妈，你想到哪去了。我哪是为那件事落成这个样子，是昨晚伤风感冒了身子乏力。有些事你不要胡乱猜想，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把控好的。”他在家不想让母亲窥见他被情所伤，在学校更不想让同事看到他遭受失恋的打击而变得一蹶不振一败如水，用佯装的泰然神情掩饰内心的痛楚和自信的毁溃。要强的他暗自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在同事面前显露出自己儿女情长的柔弱，和有失男子汉气概的孱弱，一定要振作起来，最起码在工作中要像平时那样平静从容。但事实证明要真正做到这点多么不易啊。他这个有定力的人，工作中也无法完完全全消除神思恍惚，思想分神，不露丝毫破绽。尽管一走进学校他就提醒自己做出镇定坦然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与老师学生有说有笑，上课时也摆出精力集中张弛有度的模样，但有时在给学生讲解课文的时候，情人那倩丽的身影就绰约多姿地映现在书本上，让他思想抛锚，影响他的讲解；有时在指导学生做课间操的时候，那一张张明媚的笑脸，生动的眼睛就拨动了他心中沉静的心弦，忽然想起恋人调皮狡黠的神情和动人的容颜……他到底支持不住，被失恋的痛苦和强烈的思念纠缠得精神萎靡。与他隔壁办公的敏感的吕月荃老师窥视到了他的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过来人料定他在爱情上准出了大的问题。尽管他未同老师和村里的任何人透露过自己在学校恋爱了的事实，但敏锐并有过这方面经历的她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端倪。那天他带着恋人在村边的澄湖观赏景色时，吕老师正在自家厨房里择菜准备弄晚饭，从窗户中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对恋人的身影，那个漂亮得就像一朵红色郁金兰一样的姑娘让她怦然心悸：这个女子是何等的婉丽标致，是何等的高雅出尘，竟然赶到穷湖孤洲来会农村恋人，可见她的内心又是多么的纯正纯洁，爱有多深。可是第二天她留神关注那个清雅超凡的女子时，却怎么也没觅见她的踪影，用心观察来上课的季长庚的脸色时，却附上了一层隐隐的忧伤和悲痛，精神更是不振，于是她就断定他与情人的情感定然急遽地发生了裂变。一个多礼拜时间以来她留心地关注着季长庚，虽然他强打精神，试图掩饰心中无法排遣的痛苦，但伪装的脸上不免会露出溃败痛楚的气色，于是她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热心地以一个同事加姐姐的身份暗中给予他关爱温暖，劝慰他不要被情所累。一天下午，快要下课的时候，一缕斜阳透过玻璃窗户安静地射进了只有他们两人在的办公室，吕老师正在集中精力批改学生的作业，一边脸膛被明艳的阳光照得红艳亮丽，楚楚动人。她聚精会神地把一摞作业体全部改完后，站直身子，做了个伸腰动作，见季长庚也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像早有准备似的，诚挚而关心地问：“季校长，我看你这段时候脸色不太好，人也不很精神，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季长庚故意作出轻松的神情，平平淡淡地说：“没有呀。我不是与往常一样的吗？”吕月荃知道要强爱脸面的他是在掩饰内心的忧戚和悲苦，不想透露他人生的颓然和落魄，便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指破说：“不要强撑面子，我己看出的端倪，若遇到了一些情感带来的痛苦要学会自我解脱，不能陷入悲苦的泥潭不能自拔。”于是为启迪他，帮助他走出人生的痛苦境地，释放他心中的隐痛，她现身说法，忧伤地叙说了自己一段鲜为人知的情感破裂的经历，着重细述了自己如何豁达对待失恋的痛苦的淡定做法，以及强制自己断然地从不屑一顾的爱情中走出来的超脱和旷达。她在这个村子里的年轻女人中算得上是少有的有较高文化的妇女。高中毕业后不久，二十出头长得清丽好看的她与相邻的丘陵地带的名叫青山村的一个村干部相恋了。他们不是自谈的，而是经过媒人牵线后两人才开始约会，进而相亲相爱谈起恋爱的。那是个退役军人，长得魁梧雄健，精明强干，机灵敏捷，文化也与她相当，密约并交谈了几次她是十分地中意。可是没谈上几个月，男方骤然生变了，莫明其妙地离她而去就不再往来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男方嫌弃岑上季家地方偏远来往不便，更是嫌这个村子的村民缺少文化，愚昧浅陋粗悍无理，武断地认定在这种环境中出生成长的无论男女青年经过长期的不良习惯的耳濡目染定然是粗鲁蛮横之人，更不会通情达理，料定与这种地方生长的女子结婚之后难以相处，家庭更是不能和谐，就毫不犹豫放弃了恋情。吕月荃对这个男人不经过对她的深入了解，胡乱臆测一番就轻意地抛弃她极为愤慨，也很是不屑。那次她最后归还他的定情物时，对男人离去的身影，连正眼也不瞅他一下。经过短暂的一段时间的痛苦忧伤之后，她就坚强地从痛楚的泥潭上爬了上来，把这个男人从脑海中抹掉了，认为一个想象能力如此之差，又以偏慨全对事物缺乏起码判断分析能力的人定然是个轻浮草率的男人，不值得她留恋惋惜。同时她通过这件事也意识到，自己生长的村子愚昧鄙陋到被外村人轻视，甚到连年轻的婚嫁都由此蒙上了厚厚的阴影不好嫁娶是一种极大的悲哀，甚至是一种耻辱，便在心中立下志愿，要为改变本村的教学落后局面，以及扭转村民粗鲁浅陋蒙昧的现状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心想，不改观这种现状行吗？她作为一个有些文化的青年不作出自己的力所能及一份贡献算是有责任感的人吗？自从经受了那次打击起，她不嫌弃根生土长的村子，也不好高鹜远要离开村子嫁到外村去了，就决定在本村找个基本合意的年轻小伙子成家。村小学招收民办老师那阵儿，她彻底丢弃失恋的隐痛，埋下头来复习，顺利地考上了民办老师。走上了教师岗位，她下定决心要尽职尽责把村子里的娃娃教好，为村里的教育事业竭尽全力。她认为只有教育抓好了，使一代代人增长了知识，更多地了解了社会变化和外界的文明程度晓得自觉地提高自身品质，才能渐次地将村子里根深蒂固的愚昧蛮横无知彻底消除，把一些陋习也连根革除。后来她屈就地与本村一个季姓的务农青年结了婚。“人遇到不顺心的事，定要心胸放豁达些，遇到了痛心失意的事，更要拿出意志力来克服它淡化它。古人云：为了吃的五谷籽，世上何人不生灾。我一个女人当时都能漠视痛苦和伤心事，无视失恋和颓然坚强地站超来，何况你是一个男人，一个有高深知识的大学生。”季长庚用惊讶的眼光瞧了瞧吕老师，佩服她有穿透肺腑地洞察力，在他没有承认失恋的情况下仍然坚信他是遭遇了情感的破裂，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他最终对吕老师的启迪心怀感激地的点了点头，表示了真诚地感谢，表态说：“吕老师，你不愧是个细致之人，通过一些表象就窥视透了我有内心。我确实是失恋了，并痛楚不已。我定听从你的规劝，一定学得坚强起来，争取早日从痛苦伤感的泥绰中爬出来。”

    然而想使一份嵌入灵魂深处的恋情彻底放下并不是那么易容的事情，也不是别人的一次现身说法，一番循循善诱地开导就能轻而易举化释的，更不是一次铿锵有力的表态就能忘却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季长庚不仅没有消减思念，反而被失恋所带来的苦痛和不尽的相思折磨得神思恍惚了，精神更加萎靡不振了。

    一天，一个平淡宁静的晨曦，一缕温馨的霞光照在场坪西侧的柳树上，醒来的季长庚准备起床，他两肘着床欲翻身起来的那一瞬，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同时感到头重脚轻，身上焕发不出一丝力气，仿佛轻如薄纸。他只好又躺下去，指望静躺一会儿有所好转，不让母亲知晓自己发生的事而陡增忧虑。谁知静卧了一阵儿病相愈发加剧了，侯咙竟然不自主地发出呃呃声直想干呕，眼前更是一阵阵腾起一片黑雾，出现一帧帧幻影。他悟觉到这是晚间着了凉加上被情所伤才导致的结果。性格坚强的他真的怕代表孱弱的儿女情长显现出来。母亲见像时钟一样准时起床的儿子迟迟没有出房门，就狐疑地走进儿子的卧室，却听到了压抑着的呻吟声，一摸儿子的额头烧得烫手，不禁一惊，问了儿子几句就转身出门，走出房屋，拐过院子，踏上了街巷去请医生。季隋礼简单地问明了症状，就急三火四地背起浅紫色四方药箱，从不宽的麻石街巷快步超过何贵梅向季长庚的家中奔去。他凝神屏气地给他号了脉，又掀起他的汗衫用听诊器贴在他的肚皮上仔细谛听，不一会儿收起听诊器舒了口气对站在身旁的何贵梅安慰道：“没有大碍，伤风所致，好像情绪还有些紊乱。给他开些药打一针就没有什么事了。”说罢，从药箱里找到一种装了药粉的小玻璃药瓶注入蒸馏水，摇晃均匀，就用一个长长的银光闪闪的针头插入注射器内把瓶内的药水吸尽后拔出，就叫季长庚俯扑着身子掀出屁股，动作麻利地在他的臀部注射了一针，接着刚拿出几粒白色的药丸包好正要交待，何贵梅就端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大蓝边碗放在了书桌上，里面的盛着的是三个像玉兰花一样的荷包蛋。季医生毫不犹豫地坚决拒绝：“这是多此一举，留给长庚吃。”随着交待了丸子的吃法和应注意的事项背起药箱就扯步走了。季长庚只耽误了一天半的课，第二天下午就强打精神到学校去了。他想再伤心伤情也不能把学生的课给耽搁了，扶病也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但无法克制的是，他对情人的刻骨思念仍是无法消释。为了缓解心中的思念和积聚的忧痛，他每天放学后的傍晚就一个人到离村子有些远的长堤上去踟躇，试图让夕阳映照出的大湖的瑰丽景色和湖洲上悠悠吹来的和风带来的凉爽消融心中的怀想以及钻心的疼痛。一天傍晚，他又走出村子，来到弯曲的长堤上。近处稍高的湖洲上片布着弥眼的深绿，其间夹杂着星星点的或黄或白的小花，浅笑晏晏地在抒发着对柔媚季节欢喜之情；目光所极的远处，仍是一片白水，漂着点点白帆，像一幅素朴的写意，呈现自然壮阔之美。热爱自然的季长庚虽然观看眼前呈现的景致缓解了些许内心忧伤哀痛，但深深的痛楚依然。可在幽闭之地他只有用这种方式暂且来排遣愁苦忧痛，以期早日摆脱伤心伤神的纠缠。但试了几次，却被证实不著见效，自己仍然被失恋的巨痛噬啮着，晚间睡在床上也不能摆脱长夜难眠的苦楚。这样肝肠寸断地思念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只有白天满负荷的工作，让手脚不停地忙于工作和劳作中，脑子也不停地思考工作中的事情，使思想和身子经常性地沉浸在疲劳中，晚间将头落在枕头上就会睡得安稳，人也就少了些辗转反侧的思念折磨。于是他就寻找额外的事做。在学校里别的老师家中有什么事，他就主动地把课接过来替人代劳，家中有事的老师应改的作业他也主动揽去改，乃至学校的一些清扫的劳动他这个副校长也放下身段下力气地去做。家里的劳动，比如养猪喂鸡喂鸭煮饭等等他只要不上课都帮着母亲里里外外地忙，直累得精神疲惫也不放手。处于痛苦之中，他闲暇或是星期天不能静下心来写点文章，就把剩余的时间全部用在体力劳动上，不让思绪沉湎于念想之中，以至缓解了他大部分的相思和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