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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乐当樵夫,体恤恋人

    乐当樵夫,体恤恋人

    忙完了秋收,村子上动作迅速又各项事情安排紧凑的人家,就要准备过冬的柴火了。岑上季家是湖区,没有山,就无处砍硬柴烧灶煮饭炒菜,烧的都是芦苇和稻草之类的东西,冷天这些草本燃料燃烧后尽是草灰,留不下一点御寒的炭火。不知从哪一代哪一年开始,村子上一个有头脑的族长就与隔湖相望的邻县的一个乡签下契约,将临近湖边可通水路的一百五十亩名叫白鹤山的茂密柴山长期租了下来,供全村人砍柴之用,更重要的是能冬天烧些硬柴家家户户都能烤上点炭火驱寒。村子上勤劳些的家庭一年之内要上白鹤山上去砍二次柴,大半年时间燃烧的都是耐烧又有火力的硬柴,懒惰一点或缺少劳力的家庭,就不愿大动干戈费尽力气多到路远的地方去砍柴了,一年之内最多去一趟,只给冬天积聚点硬柴,平时不冷的天气只烧芦苇稻草煮饭。季长庚父亲是个勤快人,在世时每年都雷打不动要去白鹤山砍两次硬柴,季长庚小小的年纪就跟着父母做这件事。春天桃花汛过后湖面水阔可随意行船了要去一次,到了中秋过后河沟里仍可行船又去一次。他家那时一年之内几乎有五分之三的时间烧的都是硬柴,烧茶煮饭火力足也来得快,还免去了一个专门在灶下烧火的人。但父亲下世后,家中缺少劳力,每年只勉强去砍一次柴,而且都在夏天,先是母亲带着他或是请主要亲戚帮忙上山,后来季长庚长大了些,放了署假有了闲暇时间,就由他带着弟妹去从事这项艰苦的劳动。

    今年的砍柴却是还未过门的谌月娥先提出来的。她只是不识多少字,农村的各项劳作都谙熟于心,而且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十分合理。她深谋远虑地对季长庚说:“要准备些硬柴了,到时你家办酒请客来祝贺的客人又多,没有硬柴不行。”季长庚知道这话说得有道理,赞许地点点头说:“还是你想事深远。我们到了星期天就去,看利用两个星期天能否将柴砍够。再晚了,河沟的水都退了下去,浅得不能行船了,砍的柴就无法运回家了。”

    那是一个晴朗柔媚的星期天。谌月娥也是像帮着他家忙秋收一样,拂晓就起了床,在鸟雀的啁啾声中,一路感受着早晨的清凉到了季长庚家。她见他才起床,就催他早点吃饭,早点动身,因是到远处去做事不两头赶时间就做不了多少事。两人草草地吃了早餐,随后换上了旧衣,带足干粮和茶水就朝圩堤外走去,走到了与河沟相通的浅水中的自家小舟旁,双双踏上了小船。大湖的渺水早已消退下去,但弯弯的小河仍有水朝大湖缓流,那蜿蜒的形状,像一条白色的巨蟒向大湖而去。湖中的这条河好些年景都是常年不断流的,顺着河流放舟可以运输些笨重的东西,只是没有满湖的水那样放便随心所欲,一般到了旱季村民们都不大使用小舟在小河沟里运输,只有去远湖脚下的青山上去砍柴必须靠船运时,才用小船。上了小船,季长庚主动地划起浆来,小舟就轻巧地在不宽也不算深的小河里悠动起来。小船行驶到了广阔的湖洲之中,小河两边尽是青青绿草,近水处还有些灿烂的水鸟在自由自在地飞翔,有的在湿地上觅食;天空彩云空灵的变幻着,呈现出这个季节特有的景致,有的纯白,像一只懒猫一样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的悠悠飘动,像一座漂动的冰山,静中有动。谌月娥被天空和地面的美好的景色陶染了,心情变得愉悦起来,觉得这片广阔的大湖变换的另一种姿容,别有韵味,令人迷醉。她远眺了一会儿湖光景色,又回转头看恋人划船,瞅见他得有点累了,脸上泛起了浅红色,就立起身走到恋人身旁硬要替下他,疼爱地说:“看,你脸都累红了,还是让我来吧,我做这事比你强。”他将浆交给了她,悠然地坐到了船头,与她调换了个位置。谌月娥划船的动作似乎更优美,在不宽弯曲的河沟里行船也伸展自如,如臂使指般从容。她心情愉悦地望了望可意的恋人,随即涌起了唱歌的念头,便对恋人说:“我唱首划船歌儿给你听可以吗?就怕唱得不好听。”恋人鼓励地说:“我还极少听到你唱歌哩,就我俩在一起也没有别人,你就大胆放声唱吧,让我欣赏欣赏。”她用舌头舔了舔略显干裂的嘴唇,抬起头望向天空,脸上浮起一层淡红,就放开歌喉唱了起来:

    小小船儿两头翘,

    像轮弯月水中漂。

    浆儿划动水声响,

    荡动前行轻如瓢。

    ……

    季长庚听着恋人的歌唱,不禁心中一动,觉得她不仅歌得好听,而且吐词也清晰。顿觉内敛的恋人也许是有一定的天赋的,只是书读得少,像一块玉石没有雕琢出来而已,如果在条件好的地方受到良好的教育,她是块好料也说不定。小船沿着蜿蜒的小河悠然行驶着,恋人一路歌唱着。季长庚坐在船头听完恋人的划船歌称赞了一番后,就安闲地享受着幽凉清爽的湖风吹拂,一任微风吹乱了自己蓬松的头发。此时,他看着恋人优雅轻松的划船动作,脑海里不禁浮起了他与刘慧姣划桨荡湖悠然自得的快乐情景。他发与与第二任恋人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仍是一走神,头脑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旧时恋人的身影。但此时此刻他很快制止了这种念想的展开蔓延。这个生长在农村的女子,还没过门做什么事都处处照顾他,生怕他这个温文儒雅的教书先生受累吃苦,今天划了一阵船,就主动抢过桨要自己划船,怕他摇桨吃力,有意让一个力能扛鼎的男人闲坐着,这是一种何等的爱心,自己若还刻骨怀想刘慧姣觉得似乎就对不住新的恋人了。毋庸讳言,季长庚与第二个恋人恋爱不长间以来,常处在矛盾的怀想之中,在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而产生感激的同时,还是免不了为两人存的差距而有所遗憾的,而且这种情况不时出现无法泯灭,时常反复。不会因他制止而消失,也不因他享受新恋人的挚爱而终止。他仍不时时忆想起自己过去与刘慧姣在一起的情景,怀想与她共同咀嚼一段历史或是讨论了某个名人或是对耳闻目睹的新闻臧否之后的身心愉悦;怀想她高雅不凡的气质带给他的赏心悦目;怀想她那别的女孩子无法比拟的机智灵敏和豪爽狡黠。这些都是他在现时恋人那里无法得到的东西。谌月娥没有进过高雅的学堂接受过高深的教育,头脑里没有储存人文历史、自然科学和天文地理等丰富知识,更不晓得年轻人除了恋爱之外还需要更深的思想交流、学习体会和见解的交换。等等这一切都是他在她身上得不到的精神层面的东西,让他暗中不无遗憾。不过这种人生的遗憾他从未在谌月娥面前透露过半点,自然她了无法体味他的思想深处的真实想法和绵绵遗憾……小船咿呀咿呀地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谌月娥看着恋人在凝思静想一言不发,就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呢?”季长庚慌忙地掩饰着内心的遐想,平静地说:“看着你划船,想起了我小时候划船和父母在湖里劳动的情景。”谌月娥信以为真,发挥着他的思路说:“小时候下湖采摘菱角,帮大人取鱼,到白鹤山砍柴那些劳动比现在都有趣。”季长庚感慨地说:“不曾想到几年十几年的功夫,我们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肩上的压力变大了,天真的情趣也自然的少了。”交谈中小舟行至了水面辽阔地湖面,离白鹤山也就不远了,在大湖中只划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小船就近了植被丰厚的青山。这是座紧邻湖边的连绵不绝的大山,植被丰富,满山大树灌林密密集集葳葳蕤蕤,遮住了整个山体,呈现出自然的盎然生机。虽然每年络绎不绝地有村民进山来砍柴,但山上的柴火生长似乎更快,青山仍是树木矮丛拥挤得水泼不进。季长庚沿着被灌木遮掩得看不到原形的小路往大山的深处而去。两人进入山的腹地,找到一块几年未被砍伐的地块,瞅见挤挤挨挨的酒盅粗的柴棍像稻秆一样遍布,不禁满心欢喜。谌月娥手脚麻利,做起砍柴的劳动也毫不逊色男人,刀举柴断,“咚、咚、咚”的砍伐声在幽静的大山中震荡传播,使岑寂的大山也散发着悠然生气。她将每根砍断的树棍又飞快地将杪梢上的青叶细枝削掉堆放在处。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沁出了细汗,整个身子也腾起了腾腾热气,反而更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她自己在挑着那些粗壮光滑的树棍不停地飞刀砍着,却总在叮嘱季长庚做做歇歇,生怕他累着了。中午时分,两人砍的硬柴码在一起有一小堆了,散发出清幽幽的芳香气息,扑进鼻孔令神清气爽。看着小山似一堆硬柴,季长庚不禁佩服恋人干农活不愧是个好把式。他找到一处树木稀少的草地强令恋人过去坐下休息一阵。两人将带来的饼干、面包和糕点摊放在报纸上,就着茶水解除饥饿。季长庚大口朵颐地嚼着面包,腮帮欢快地鼓动着,见着恋人红扑扑的脸庞,慢嚼细咽的嘴唇,忽然眼前浮现出那次与刘慧姣在望江山享受糕点柔情蜜意的情景,想起了她情感的执着和关怀的细腻,想起了自己海约山盟的表述……唉,他在心是慨叹道:人生的变化真是难以预料。他无奈的悟觉到自己对旧时恋人的怀想仍是无法根除,确已把她的形象藏在自己灵魂的深处了,不经意间就猛然跳将出来,令他绵绵怀想。谌月娥看着恋人吃着东西仍是凝神静思的神态,就转过身亲昵地坐到他的怀中,柔柔地问他:“你在想啥?那么失神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掩饰着自己的真实心情,摸了把恋人水灵灵的脸颊,表示没想啥。劳动停歇下来,稍休息了会儿,她的疲劳感就消失了不少,对恋人的爱就涌了起来。他的气质他的文化他的睿智他的胸怀是一般的青年男人不能比拟的,这些品质平时散发出的魅力,时时都激发着她,让她陶醉满足,让她对他爱不释手,即使是劳动消歇下来也是如此。她拿出一块饼干亲昵地喂到他的口中,又捋了捋贴在他前额的一溜湿漉漉的头,心疼地说:“今天你受累了,砍硬柴比收割稻谷其实还累几成。”他将情人喂的一块饼干快速嚼细吞下,平淡地说:“年轻人做点重事算不得啥累的。你一个女人能干的事,我一个力能扛鼎的男人有啥干不下的。”季长庚又嚼烂了一块面包,快速吞下,看着倒在怀中一张红扑扑的脸膛,心中顿然涌起了爱意,一把将坐在身旁的恋人抱住了,两人又亲吻了起来……两人热情了一阵后,又坐在柔软的长草上往肚子里填着食物,任由山间穿过的微风将身上的热气吹散。季长庚又看了一眼堆隆起像小山一样的柴火,心中升起一种更浓郁的满足感,感到未婚妻做农村各项事都娴熟利索,就是顶花力气的砍柴也做得手脚麻利,甚至比他毫不逊色,这堆柴火她砍的就占了大头。他忽然深有感触地冒出了一句:“月娥,你的安排适到好处,不愧是个会过日子,也会安排家庭事情的能干女人。”倚在他身上的恋人得到了表扬心情顿时快活起来,有些自诩地说:“我就是不识多少字,对农村的各项事情倒也不缺少头脑安排。我就这点能耐,别的啥也没有。我这样下苦做事,也是在弥补自己有些方面的不足哩。”季长庚沉吟了会儿,赞扬地说:“你这次催促我家准备硬柴就想得十分周到。”接着意味深长地说:“准备柴火也是大事,早点把今冬明春的柴火准备足了往后我就不用花精力砍柴了。可能我今后的工作更忙呢。”谌月娥扬起桃花似的脸,不解的问:“怎么突然冒出一句今后更忙的话呢?你教书不就是天天如此吗。”季长庚沉静平稳地揭开谜底:“季唐文校长多次提出辞职,要我担任校长,我诚恳地推辞了几次都不管用,看来这次是无论如何推不脱了。支书也两次找我谈了话,要我担起这负担子。你说今后忙了哪顾得上家里的事情。”谌月娥以当仁不让的口气说:“他若真心实意地让你当,你就接下来呗。你的文墨比他深,胸襟比他宽,见识比他广,也敢管事,想必接了担子,学校管理得比他要好。”在她看来恋人不仅是文凭比他高,文化比他深,更是能力比他要强,担任校长也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的事,没有必要一推再推。季长庚平静地说:“校长位置迟早总是要接的,我只是考虑刚到村小不久接老校长的担子不太好,做人歉让低调点总是好事。但季校长死活就要我立马接替他。”谌月娥却指出具体的事例,坦率地说:“你不是说回乡想改变村小面貌吗?不当校长怎伸得开手脚实现夙愿。你接担子也是盛情难却嘛。”季长庚勾下了头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