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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已经把石伟锁定为嫌疑人了,自然没什么好声气,像使唤古代的小二似的,乡下警察办案一向简单粗暴,别指望他有多高的素质。

    石伟也不敢不满,连忙又为二舅倒了一杯。

    葶君发现石伟有很重的黑眼圈,就关心一句:“你最近休息不好吗?”石伟放下茶壶,哪晓得城里来的警察会这么问他,点点头:“自从玉梅失踪之后,我就很少能深睡,半是担心,半是遭人指点,这地方的人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出来,我一出门就戳着我脊梁骨说我是杀人凶手,所以……唉……”

    石伟重重地叹口气,他果然是个很精致的男子,连叹气都带着一股小女子的婉约柔转,古飞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妻子失踪之前,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玉梅失踪之前,我和她吵了一架,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生活里一点小事,但是我们谁也不愿意让理,越吵气性越大,她从小被宠惯了性子又烈,就摔了房门就走了,我以为她回娘家去了,就没管她,谁知道就……就彻底找不着她了。”说罢他又咳了几声。

    “你们的夫妻关系不好吗?”古飞紧盯不舍。

    “不瞒这位警官,确实不好,她性子辣,我性子拧,吵起来两个人谁都不愿意让着谁,但是从结婚到现在吵吵吵也这么久了,我倒是也习惯了,但是她每次和我吵完架总喜欢跑到别处去不见我,简单来说就是玩失踪,我以为这次也闹闹就了事了,本来还打算去她娘家接她,谁知道我第二天去的时候她哥说她根本没回来,我就想估计是她斗气不愿意见我让她哥骗我,可是后来我再去问还是说她没回来,我和她哥把乡里找了一个遍都没找到她,然后……就……”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倒是猜到了,只是石伟在说他和罗玉梅的关系的时候葶君偷偷拿眼瞄古飞,如果石伟所言不假,那他的妻子和古飞失踪的女朋友还真像,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葶君想到念书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的一个案例,盖房子垒山墙的时候墙到了一定高度师傅要到上面走一走看是不是晃动,如果轻微两边晃动这墙就很完美,反之墙壁就会歪,墙壁在晃动中寻找垂直,人在争吵中寻找共同点,但是如果两个人始终找不到共同点,就如同墙壁一开始就是一面糟墙,那根本无法苟同对方,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虽然残忍,但是人和人是否能成为携手一生的夫妻,真的需要一种缘分和默契,这种久远的恒定关系,光靠爱情来支撑它,实在有点薄弱。

    “你病了,有人照顾你吗?”葶君看他身子骨很孱弱,说话也有气无力。

    “等一下会有人给我送饭来。”

    “你平常,是你妻子做饭还是你做饭?”古飞继续问。

    石伟回答:“我们都不做,我是不愿,她是不会,她从小被罗玉海当宝贝似的供着,从不让她沾烟火,她也怕烧多了饭菜会变黄脸婆,罗玉海雇了一个专门做饭的婆子,每到吃饭的时候会多做两份给我们送过来。”

    说完这句,石伟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这咳嗽的声音不像是感冒发烧之类的毛病,倒像是病入了内里,葶君注意到他的眼睛发黄,这么咳了半天脸也没有充血,反倒是越咳嗽越苍白,嘴唇发紫。

    咳了半天才停止,石伟掖了掖套在身上的衣服,现在还是穿着单长袖的时候,他却早早披上了薄棉袄,他忽然给葶君一种感觉,好像他是从红楼梦里走出来的林黛玉。

    葶君猛然摇摇头,嘲笑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被古飞看到了,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你们结婚一年来,从来没自己生火做饭过?”“没有。”

    难怪进这院子就感觉好像很久没开伙了似的,看来罗玉梅失踪之前这小两口过得也挺舒服,吃饭都有人专门送来。

    “那现在,你吃饭怎么办?”“罗玉海照样给我送。”

    三个人都很诧异,二舅扬声道:“他还管你?”

    说罢,真就应了二舅的话,罗玉海推门直接进来,门口的小狗冲着他直摆尾巴,罗玉海低身摸了摸小狗的头,丢给它一个鸭屁股,小狗便兴高采烈地啃起鸭屁股来。

    罗玉海进了正厅,看到这么多人,微微一愣,倒是没有太在意:“石伟,吃饭了,二舅也在呢。”

    “玉海,你这心够大的,他把你妹妹弄没了,你还管他的饭。”

    “嗨,二舅,您这话说的,石伟自从玉梅失踪之后就一直病着,他孤身一人,没个人照应他,我们以前是朋友后来是亲戚,于情于理,我也不该不管他。”

    应了二舅介绍他们的那番话,两人的关系从以前就很好,罗玉梅的失踪,倒也没给两人的关系造成什么嫌隙,基本上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应了二舅介绍他们的那番话,两人的关系从以前就很好,罗玉梅的失踪,倒也没给两人的关系造成什么嫌隙,基本上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罗玉海边说着边给石伟打开了饭盒,二舅好奇地凑上去瞄了一眼:“呀,这么清淡,喂鸟呢?”

    的确是够清淡的,饭盒分了两层,上面一层是装了些青菜和炒鸡蛋,连肉末也看不见,下层装的是稀粥,粥一看就是熬了很久,粥熬得很粘稠,连米的形状都要融化在汤水里,只是大中午喝粥,未免太寡淡了一些。

    石伟回答二舅:“我生了病不能吃重油盐,只能喝点粥养胃。”

    葶君问道:“没去看医生吗,我看你好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石伟摇摇头:“不用看医生,我素来身体就不好,从小冷着了落下了病根,一遇上着急的事身体就不大对路,这不是因为玉梅出事了吗,这段时间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又是担心着急,又是惊吓难过,睡觉也睡不好,要是什么时候能安稳睡上一觉,堵在心口的气顺了,我也就好了。”

    葶君见他说话中气不足,面色也惨白失血,的确是气躁体虚,缺乏了睡眠的模样,安慰道:“不用担心,如果罗玉梅真是自己离家出走,警方一定可以把她找回来。”但是如果她果真如同村里人说的遇害了,那可就找不回来了。

    古飞一直盯着石伟,葶君知道古飞是在观察他的细节,但是盯得太久对方也会起戒心,她特地看了看古飞,对方会意:“请问,我们能不能参观一下这个房子?”

    “好的,警官要看尽管看,这间是主卧,以前我和玉梅睡觉的地方,隔壁就一间客房,平时压根没什么客人来也没什么用场,我懒得打扫,灰大了些。”

    古飞点点头,带着葶君和二舅在另外一间房转了转,这间屋子只有石伟睡觉的屋子一半大小,就只有一张炕,没有什么实用的家具,堆了一些破旧的椅子凳子,都蒙上一层薄灰,看来是被主人当做储物间在用,但是这间房的梁上,却挂着好几串猪肉,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古飞快速拿眼睛扫了一圈,回到石伟的房间:“那间房,怎么会有那么多猪肉吊在那里?”

    “那是做腊肉用的,我抹上盐分挂在那里风干,最近天气不好院子里老下雨我也不敢放外头,只能挂在那间屋子里了。”

    古飞没有质疑他给出的答案,点点头道:“我们看完了,打扰了,好好休息。”

    从石伟家出来之后,二舅和两人道个别就回派出所了,他还要值班,两人就顺着石伟家那条路慢慢走,迎面碰上了一个女人。

    这人就是他们刚来到这里破的第一个小案子的当事人吴涛涛,她是出来买鸡蛋的,手上提着一大兜鸡蛋,看到古飞和葶君,脸上的表情瞬间阳光灿烂:“哎呀,这不是城里来的警长吗?”

    颠颠跑上来:“警长,还记得我不?”

    古飞自然是记得她,可是她未免太过热情,他本就不大通人情世故,一时间他倒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葶君连忙解围:“记得记得,吴大姐对吗?您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我让我家老头子给我抹了一些自己配的草药,咱乡下人不比城里人细皮嫩肉,受了伤好得也快,不过我真是要谢谢这位警长,上次帮我申冤,我还和邻居都说呢,从城里来了一个又高大又帅气的警长,那简直就是现代的狄仁杰和包青天哪。”

    他倒是和包青天一样黑!葶君在心里乐。

    按理说被人夸应该很飘飘然,但是古飞的脸上只有无所适从和稍许的不耐烦,还好他还懂得克制一下,没有把不耐烦直接表达出来。

    “谢谢。”这两个字显然打发不了眼前这个热情的农妇,她继续呱呱:“要说城里来的警长就是体面人呢,看看警长你长的多帅啊,比罗玉海和石伟加起来都强,警长这不是我抬高你啊,你确实帅,而且帅得一股子正气,光是这点就比罗玉海和石伟强,他们还是乡里头叫啥,叫啥偶像来着,就现在年轻人喜欢叫的,但我就看不上他两,你说说那两,名义上是亲戚,指不定是什么关系呢,自己的妹妹自己的老婆没了还天天黏一起,这事儿闹得……”

    古飞从她话里听出一丝端倪:“指不定是什么关系?请问是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嗨嗨嗨。”吴涛涛自觉失言:“没啥没啥,就是我碎嘴胡说的,您别和我一般见识,玉梅失踪之前和我玩的好,所以我替她不值,我老觉得她的哥哥她的丈夫好像对她不像表面上那么好,不然玉梅也不会和我吐苦水。”

    “她吐什么苦水了?”古飞很敏感:“她和这两个男人,到底有什么事情?”

    “额……”吴涛涛环顾了一下四周:“警长,您吃过午饭了没,没吃过我请您两吃饭?”

    本来古飞是不愿意吃这个饭,但是有可能他会从吴涛涛嘴里取得关键信息,而这个信息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说出来的。

    古飞点点头:“麻烦你了,受累了。”“嗨,不累不累,本来上次您帮我申冤,我就一直想着找机会请您来家吃饭呢,要不是您明察秋毫我这冤案就扯不清了,可我去找您的时候就是左右找不到您,请吧请吧,和我来。”吴涛涛引导两人往她家的方向走——

    吴涛涛的腿脚很麻利,从进了院子门大着嗓子吼了一句:“老公,城里的包青天来了。”到撸起袖子去后厨忙活,大概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四菜一汤就端了上来,浓墨重彩全是大肉,也许乡里人眼中素菜还是上不得台面,葶君和古飞道了谢谢,邀请吴涛涛一起坐下用餐,毕竟吃饭是虚,想问点情况才是实。

    举筷用了几口,礼节性地表达了一下厨艺精湛的赞美,古飞单刀直入:“吴大姐,我想向您了解一下关于罗玉梅的事情,请问您和罗玉梅的关系……。”

    吴涛涛为葶君和古飞各倒了一杯自家酿的梅子酒:“警长,这酒度数低,是自己家采了新鲜的果子做的,先尝尝。”顿了顿,自顾自抿了一口酒:“要不是您两位是城里来的警长,又有本事,我也不好对您两说罗玉梅这事儿。”

    葶君问道:“您应该和罗玉梅关系很好吧。”看到吴涛涛点点头,又问道:“您是不是早就有话想对警察说了呢?”

    吴涛涛一拍大腿:“可不是吗警长,您可真懂人,玉梅活着的时候和我最好,别看我和她年龄差着辈,可是我和她就是特投缘,她有些生活上不懂的还会来问我,毕竟我比她多吃了几斤盐,她这一失踪吧,我是成宿成宿都睡不好,担心她呀,总想起我和她一起像亲姐妹一样的场景。”

    “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说呢?”葶君回忆起刚刚她说因为她和古飞的特殊身份,才选择告诉他们两个。

    “因为这关系到我玉梅妹子的名节。”她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了。

    “名节?”乡里人的确要比城里人保守许多,但是葶君不明白这和罗玉梅的名节能扯上什么关系。

    “其实罗玉梅和石伟结婚这么久,他们压根就不是夫妻,这石伟从来就没碰过玉梅,所以这玉梅才迟迟生不出孩子,外面总说他们两吵架,以为他们是个性不合适,其实只有我才知道,石伟压根就不是个男人,你说玉梅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能甘心守着活寡吗?玉梅心里郁闷,但夫妻这点事她只能对我诉苦水,所以我才知道这回事,我从来没告诉这乡里县里的警察,我得替玉梅着想,今儿我告诉两位警长,是因为我知道两位都是有真本事的不像外头那些警察只晓得咋咋呼呼的,我也想拜托两位警长帮我早点找到玉梅妹子,唉,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石伟不是个男人,罗玉梅守活寡,夫妻两天天吵架的主因不是因为个性不合,古飞不禁询问道:“罗玉梅和你闲聊时候,有没有提到她有其他的恋爱对象,比如精神上或者肉体上的,她是这乡里出名的美人,如果她丈夫真是个柳下惠,那她就干守着她丈夫?”古飞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也许和风月有关,并不那么简单。

    吴涛涛指天誓日地说:“真没有,我敢发誓,倒不是说玉梅多从一而终多贞烈,其实她早恨死石伟了,娶了她又害了她,可是除了石伟,放眼整个乡,压根就没她能看得上的人,我们这里的男的,顶尖的两个久只有玉梅的哥哥罗玉海和她的丈夫石伟,想找别的男人替代石伟,压根久没她能看得上的,她从小被她哥哥惯坏了,又不想去城里打工吃苦,只能干耗着,都耗了这么久了,我说你这么下去不行,还是得去城里,城里优秀的男人多,你不能把你的青春全耗费在石伟身上,她最近也动了心,可是还没准备行动呢,人就不见了,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吴涛涛这么说着,眼睛已经红了,不知是酒精催得还是为罗玉梅难过得。

    葶君安慰道:“吴大姐,您提供的信息很重要,您千万不要对除了我和古飞之外的人讲这个事情。”

    “我哪能呢,这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如果不是碰上您两位厉害的警长,我压根也没人可说。”

    葶君点点头,讨了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新情况,请务必联系我们。”

    从吴涛涛家里出来,古飞一直眉头紧锁,葶君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想问,毕竟他才是刑侦人员,自己只是一个临床心理学家。

    接下来的走访,收集了很多各种说法不一的线索,当真是众口纷纭,有人怀疑是石伟杀了罗玉梅,有人说罗玉梅是和她的姘头跑了,有人又说罗玉梅是和石伟吵架了离家出走被混混拉走先奸后杀了,还居然有人说罗玉梅是被罗玉海给杀了,总之各种荒诞不经的线索都有,听上去更像一个故事大杂烩,只不过主人公选择了出事的自己乡里的人。

    古飞觉得一筹莫展,如果说石伟真的如乡民所说是他杀了罗玉梅的话,那天他们三人忽然上门走访,他的一切表现都很正常,就连微表情也没有被古飞抓到什么把柄,如果他没有天生学过反侦察的话,那他就是一个完美的作案高手,抑或者他真的是无辜的,罗玉梅只是自己出走了与他无关,但是罗玉梅,到底会走到哪里去呢?

    古飞在此之前已经找过江凯山,请他帮忙调查从这个乡里到城里火车汽车等交通工具是否有罗玉梅的出入记录,根据车站配合警方调出的人员记录,并没有罗玉梅这个人,即便有同名的,对方的身份证号码也不是石伟的妻子,也就是排除了罗玉梅乘坐交通工具离开这里的假设。

    难道她是用两条腿走出去的?更不可能,这里绵延几十公里的路,单就靠腿定然不行,而且她一个女人,又长得漂亮,如果她即便真的胆子大敢独自走山路,那到了晚上,贸然走夜路也危险重重。

    越是深入分析,越是感觉找到罗玉梅的希望渺茫,思绪纷乱,如果要再没有任何线索就这么干巴巴地问下去研究下去,恐怕到了明年古飞和葶君都不能离开这里。

    就在古飞找不到任何头绪的时候,石伟却忽然失踪了!

    葶君这天接到吴涛涛的电话,本来葶君吃过晚饭,觉得有点累就躺在床上小憩了一小会,吴涛涛的一番话却让她立刻清醒,电话里她的声音好像很急促:“警官,石伟不见了。”

    “不见了?你怎么发现的?”“这几天有出戏要罗玉海和石伟帮忙排练,可是石伟的电话怎么都没人接,去他家里找他吧连着两天都锁着门,他很少出门的,平常都喜欢躲在自己家里,连着消失两天,谁知道他干嘛去了,我担心他出事啊。”

    “好的,我们马上去石伟家看看。”葶君爬起来就冲到古飞房门口敲门,古飞开了门,见她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衣,有点莫名其妙:“你不会是做了噩梦,害怕跑来找我吧?”

    “不是。”葶君没心思理会他的冷笑话:“你马上联系二舅,石伟不见了!”

    赶到派出所,二舅得知这一请客,皱紧了眉头:“照这样看我们那天刚去他家里,他隔了一天就失踪了?”二舅嘶了一声:“石伟这个人有点怪异,所以平常他也没什么朋友,没什么亲戚,不像是串门去了,照这样无缘无故失踪两天,谁也联系不上他,该不会对罗玉梅下手的人紧接着对石伟又下手了吧。”

    古飞听二舅说完,立刻出声:“走,我们现在马上去石伟家。”

    天色渐晚,路途已经有些朦胧,桂洼乡被笼罩在暮色之中,古飞和葶君来到石伟家门口,如同这暮色一样,石伟家幽暗安静,一把硕大的铁锁牢牢锁住大门,特像是静谧中的荒宅,不沾染人气,阴森得紧。

    古飞颠颠大铁锁,看来是没办法弄开了,他对着二舅说:“跳进去。”

    二舅虽然年岁上来了,到底还是个警察,再加上经常耕地劳作,基本的功底还是有,他攀爬着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墙头,小心翼翼地翻了过去。

    葶君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古飞,古飞命令:“我拖着你,你先上去,我再在对面接你。”

    只能按照他的指令办,古飞到底是刑警,腿脚的功夫很足,手上的力气也很大,他撑着葶君的脚让葶君爬上了墙头,自己退后几步利用跑步冲力几步踏上墙,又轻巧地跃过去,随即站在墙角喊:“跳下来,我会接着你。”

    到底还是女孩子,葶君有些犹豫有些害怕,但是现在到底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他既然说了会接住她,干脆一咬牙,眼睛一闭,往他的方向一跃,短暂失重的感觉,令她的双腿微微发软,只听到耳边呼呼的,她的心跳得很快,但是马上,一双有力的手,突然就抓住了她的腰身。她瞬间中止下落,身体被他稳稳接住,她的双脚还没落地,就被他这么悬空接在了怀里。

    葶君心情彻底一松,飞快睁开眼。

    眼前首先看到的,是他线条明朗坚毅十足还冒着青碴的下巴,以及修长的古铜色的脖子,他几乎是完全把她抱在怀里的,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而因为隔得这么近,他身上微微的汗气更加明显,但并不难闻,也许,这就属于是男人专属的味道吧。

    他没说话,拿眼望她,其实两个人因为太近,看对方的面容都很模糊,葶君隐约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安抚的味道,开口说道:“好了。”

    意思是她安全了,古飞把她放到地上,依旧不动声色,转过头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葶君的心跳加快,却不是为了墙壁上往下的那一跳,而是他带着体温和气味的怀抱,她好像,并不排斥,甚至,有点窃喜?

    葶君马上摇摇头阻止自己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所幸刚才二舅先行一步想进屋里摸开关了,没有瞧见两人的暧昧。

    屋门上照样有锁,二舅搞不开门,古飞思忖片刻,估摸了一下锁头的质量,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上面有一个铁质的挖耳勺,他将挖耳勺捅进锁眼里,刚要使力气,葶君阻止他:“这算不算撬门私闯民宅啊?”

    二舅摆摆手:“咱乡下没那么多规矩,不比城里。”古飞也向她问道:“你能搞得到搜查令吗?”

    葶君便不再干涉,反正他才是刑警,他只要觉得这不是知法犯法就行。

    古飞捣鼓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好不容易期待已久的啪的一声终于到来,锁开了,葶君开了句玩笑:“你到底不是做贼的料。”

    古飞没有接她的话,用胳膊肘推开门,率先走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二舅沿着墙不停地摸索着,好半天才终于摸到开关,啪地打开了屋子里的灯,瞬间一片光明。

    依旧是那天见到的摆设,没有改变,而炕上铺着浅蓝色的炕毡,平整干净,看得出来主人不是匆匆离开的。

    葶君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不是警察,也不好像古飞和二舅那样堂而皇之地四处查看,只得自顾自说道:“有可能石伟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呢,万一他回来,看到我们在屋子里,这……”

    “你放心好了。”二舅宽心道:“我没拘留这小子就算对他客气了,只是来他屋子里看看,他也不敢怎么样。”

    知道乡里人说话没城里人矫情,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只是这么听着葶君有点不舒服,古飞初步看了一圈,回头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不悦,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去外面等。”葶君嘀咕了一句,古飞不同意:“外面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一个人站在外面你觉得我会放心吗?”想了想,拉过葶君:“虽然你是临床心理专家,但是女人的心细,你帮我一起看看有没有线索。”

    古飞突如其来的这一拉,让她有点猝不及防,忽然就闪过刚刚虽然是名正言顺但是又好像堂堂皇皇暧昧不明似的拥抱,葶君觉得耳根子不由自主地有点发烧起来,还好古飞没有注意。

    古飞似乎对那张炕充满了兴趣,虽然他从来没有睡过炕,但是他对这张炕的好奇倒不是想要去睡它,而是他觉得炕里总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帮个忙,把它掀开,看看下面有什么名堂。”古飞指着炕毡对两人说道,于是三人合力将炕毡卷成一卷,见到下面是一层厚厚的塑料布,移开塑料布,下面是一张烤的发黑的草席,把草席卷起来,下面就是土炕,因为北方天气一冷就会烧炕,所以土坯黑乎乎的,一股焦糊的气味往鼻子里猛冲,三人跳下来,打量那个大炕,它表面抹着厚厚的黑泥,还有两处抹着约一人宽的水泥,而其中一条似乎还未干透,非常显眼,和它总体的色调格格不入!

    葶君问道:“二舅,这个水泥下面是什么?”

    二舅忙不迭地回答:“下面是炕洞,北方的炕都是一头连着炉灶意图连着烟囱,炕里的烟全靠烟囱排掉。”

    “那这抹着水泥,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一般的原因都是炕烧的面上不严密了,拿水泥补一补,这在乡里也是常事了,总烧总烧,这炕又不是孙猴子金刚不坏。”二舅倒也会开玩笑。

    可是这个玩笑很快被古飞打破了,他沉声下令:“把炕刨开。”

    葶君和二舅吓了一跳,这光是撬锁进屋也就算了,还刨炕,这已经算是毁坏个人财产了,可以算法律责任的。

    古飞打消两人的顾虑:“一切责任我来承担,我说刨开就刨开。”

    葶君见古飞这样固执己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怀疑……”

    “没错,别浪费时间了,刨开。”

    葶君扔下还是一脸迷茫的二舅,跑到院子里找工具,一出房门,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到底入了夜,而葶君被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下,忽然想到屋里的炕很可能埋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与她近在咫尺,她就浑身鸡皮疙瘩全冒出来,有些不寒而栗,葶君很快在院子里找到铁锹和榔头,提在手里,这时候古飞已经跟了出来,猛然一声大喝:“谁?”

    这声喝叫那叫一个中气十足,把葶君吓得当场榔头就掉在了地上,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我帮你出来找工具,你倒好,大晚上的夜黑风高,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话音未落,大门外闪出一个人影,但是那个人影并没有走进院子,而是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跑走,似乎不想出现在两人面前,古飞眼神一凝,立刻接过葶君手上的工具返身回屋:“马上刨开这炕。”

    为什么他忽然变得这么坚定,而刚刚跑走的那个人又会是谁?葶君通过刚才那个看不清是谁的人影,隐约猜到这个炕一定有端倪,古飞没有去追跑掉的那个人,一是这里的地形他不熟,尤其天色已黑,二是他的目标并没有在跑掉的那个男人身上,既然有人出现并神色可疑地迅速消失,就印证了古飞的猜想,这个屋子一定有问题,而且百分之九十九就出在这个炕上!

    三个人抡起工具,不出多久就把抹着水泥的地方刨出一个大洞,这种农村的土坯炕因为常年烟熏火燎,每砸一下就扬起漫天的烟尘,三人又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几下就灰头土脸,葶君感觉自己的眼睛进了许多烟尘,几乎都要睁不开,又痛又痒,炕上的土坯已经被砸落了几块,漫天的烟灰熏得三个人像刚从火葬场里跑出来的一样。

    古飞不管不顾满头满脸的灰,他现在已经全然没有往常酷帅的形象,他轻缓而细致地将灰土扒开,扒了大概十几下之后,葶君本满是泪水的眼睛猛然瞪大了,她的心脏剧烈狂跳起来,觉得脑子有点发蒙,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而二舅看着面前这诡异的场景,喉咙里的口水咽了又咽,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脏话!

    炕洞里,赫然是石伟!

    本来三个人估计炕洞里要嘛什么都没有,要嘛就会出现罗玉梅的尸体,可是眼下出现的石伟尸体,让古飞也始料未及,他的牙关紧咬,命令二舅马上派人前来支援。

    桂洼乡发现一具尸体,这已经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二舅也不含糊,操起电话把桂洼乡派出所所有的警察全部唤来,不多时,警笛声大作,一帮警察赶到现场,进行布控隔离和拍照,有条不紊地忙碌。

    古飞看着现场警察的忙活,忽然开口:“把石伟家的这两张炕都给我刨开。”他的意思是除了继续深刨眼前的这张炕,另外一个充当储藏室的炕也马上刨开,桂洼乡的警察得令,马上依言行事,到底这炕全是烟土,不多时,石伟家就满天满地全是尘霾,那叫一个灰土飞扬飞满天,葶君用力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嘴巴,眯缝着眼,想打喷嚏又怕吸入更多的烟土而憋着不敢打。

    在挖另一边炕的警察跑过来报告,另外一边的炕发现一具尸体,已经有腐化的情况,看来当初在这间房里挂着的猪肉,是为了掩盖尸体腐烂变质传出的味道!

    由于尸体已经呈现巨人观,二舅很难认出这是不是罗玉梅,便差人叫罗玉海过来,罗玉海到达现场的时候,先是看过石伟的尸体,他浑身都战栗了起来,看得出他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带他到这具女尸面前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直视女尸,只是对古飞道:“警官,我不知道,我不敢看,我妹妹胳膊肘和膝盖都有伤疤,是我在她小时候带她上山去玩,她不小心滚下山,关节处都落了伤疤,而且她的腰部有一块月牙状的胎记,您帮我看看。”

    古飞依言上前查看,确认女尸的胳膊肘和两条腿的膝盖都有陈年的旧疤痕,而女尸的腰部,恰恰就有一块月牙状的胎记,血红血红的,并没有因为尸体的巨人观而掉色,看来这人是罗玉梅无疑。

    古飞走到罗玉海身边,耳语了几句,罗玉海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侧着头斜睨过来,忽然抑制不住自己已经崩溃的情绪,发出一声悲鸣,就晕了过去……

    桂洼乡公安局连夜对石伟和罗玉梅的尸体进行尸检,石伟的身体已经呈现尸斑,遇害时间为48小时左右,死者身穿睡衣睡裤,均无破损,纽扣完整无拉扯痕迹,死者的头部无伤痕无骨折无外伤出血,而造成他致命死亡的,是他脖子上的紫红色瘀伤,经鉴定不是尸斑,而是外力压迫导致,也就是说,有人掐住了石伟的脖子造成他窒息死亡,并且他舌根部和甲状腺均有明显淤血,法医继续对石伟的脖子进行鉴定研究,最后得出结论,是一名成年男子的手痕。

    死者生前并没有挣扎,也可以说他是心甘情愿被掐死的,而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尸体的幽门处生满了肉质赘生物,表面粗糙硬化,看上去很像菜花的形状,这在医学上属于尖锐湿疣,是由于不洁的性、生活引起的,但是石伟是个男人,他的幽门附近为什么会感染?他生前长时间又遭遇了什么事情,因为这种状况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