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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互飙演技

    持刀武士汇合过来,相互掩护,同时对还胁迫着一名人质的烛龙莽布支恭敬地说道:

    “如本,我三人按照约定,天不亮就等候在对岸,终于等到一艘小船从上游过来,撑船人就是你脚下人。”

    “芒波结知道我们身上因长期用牛粪做柴火,味道重,就骗他,说我们是汉州乌蛮猎户,今年要向州县上贡麝香,而附近州县的香獐,在春夏之际都迁徙到梓州一带山陵来了。”

    “我们为方便追猎香獐,要去东泉乡接走一名熟悉地形的乡导,烦请他渡我三人过河。”

    “接到人后再回渡对岸,渡资愿意给他两根牦牛尾。”

    “这人非常高兴的答应了,撑船过河。”

    “下船之时,芒波结和他突然争执起来,语速太快,我唐语浅显,不知他二人所为何事吵闹?”

    “然后,此人就开始逃跑,边跑边呼喊我等杀人,芒波结怕事情败露,只好追杀他。”

    “对面那个穿着一身草的少年人,就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偷袭。”

    “此少年出手狠辣,专攻下盘!”

    “芒波结两人,都是......都是...被他瞬间击伤要害。”

    “芒波结就躺在你身后草丛里,生死不明。”勉强压下了对少年的恐惧,较为完整的叙述了整个过程。

    对于前来接应他的三名斥候,烛龙莽布支有基本了解,尤其是芒波结,“孙波如”军中之最精锐,也是人数最少,拱卫韦.悉诺逻恭禄领主堡寨的悉诺雪部落“钩松巴(贵族佩刀护卫)”。

    “瞬间击倒两人?”

    烛龙莽布支听到这样的描述,也是头皮发麻,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唐人少年,武技竟然如此卑劣不堪,这不是全天下男人之宿敌吗?

    大唐皇城内侍省荣立无数战功的大宦官-----杨思勖(xu)调教出来的吧?

    早在太宗贞观年间“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诸国酋长,亦遣子弟于国学之内,鼓箧而升讲筵者,八千余人,济济洋洋焉,儒学之盛,古昔未之有也”。

    烛龙莽布支就曾以吐蕃“宾贡进士”身份在长安城中当过大唐留学生。

    “难道我暴露了?被皇宫派出的高手追查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不对,旁边有座坟墓,还摆放着祭品,以我对唐人的了解,今日是清明节,是祭祀先祖的,看来,这个少年是本地人,祭祖时恰巧撞见此事。”

    “他应该不知道我身份,但绝对摸清了我们不是唐人。”烛龙莽布支再次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精准的判断了形势。

    看着对面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稚嫩面孔,普通衣衫外面套着一身破草蓑衣,头顶上还缠了一圈可笑的麻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烛龙莽布支决定试一试自己的办法。

    当年,文成公主和亲进入高原,陪嫁的可不仅仅有治疗四百零四种病的医方一百种,还有诊断法五种、医疗器械六种、医学论著四部,以及佛像、珍宝、金玉书橱、卜筮经典三百种、明鉴(史书)数卷、三百六十卷典籍、营造工技著作六十部、金鞍玉辔、狮子凤凰树木宝器等花纹的锦缎、绸帛纺织技术、蔬菜、水果、谷物等粮食种子以及各种工匠庖厨等百工之人。

    这些书籍和百工之人,把中原地区先进的农具制造、纺织、建筑、造纸、酿酒、冶金、碾碓等技术传入,和亲使得高原地区社会、经济、民生、文化、军事等领域全面提升,促进了唐蕃间的交流,也为千年之后的民族亲密、友好、相互团结、协作而又相互尊重打下了良好的开端和基础。

    最最重要的是,在带去的书籍之中,烛龙莽布支就在其中一本典籍中读过让他恍然大悟的一段话:“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强而备之,怒而挠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秉承着这些典籍中所表达的意义,他的家族才能在一众中小领主中崭露头角,最终傍上韦氏家族这根最大的大腿。

    而他也才能走进帝国权力核心圈层,越来越靠近家族中数代人梦寐以求的顶级贵族梦想!

    这也是他被俘虏以来韬光隐晦,以求后断的清醒认知来源。

    对面少年勇武有余,肯定智谋不足。

    今日用于对付一个乡下小竖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先试试这个少年,打定主意的烛龙莽布支开口道:“小郎君,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反正吴指南现在有刀在手,也不急于回去,对方虽说两个人,其中一个都被自己非刻意性血腥手段和心理战吓破胆了,另外一人只能通过挟持人质这种方式来对峙,这种行为就说明了一切。

    点点头同意。

    “小郎君清明节来此祭祀先祖,是这北坝乡之人吧?”烛龙莽布支试图用轻松的方式让对方慢慢放下戒心。

    “不是,益州人,阿耶番上在外,路远不能归,代父回乡祭祖,就遇见这档子事!”胡咧咧,本人是专业的。

    “小郎君,好身手啊,是师从何家?你阿耶在哪里当兵?”

    “我阿耶在茂州镇防,刀术是家传武技。”吴指南装楞。

    “太好了,你看,这样我们就有得谈了!”

    “实不相瞒,我叫纳古,唐蕃边境一带,拓跋部铁巴族的一名小领主。”

    “前年攻打松州,我族成年男子大部分被强征入军。”

    “部小族弱,夹在唐蕃两国之间,不得已,随军被胁迫进攻大唐松州。”

    “兵败被俘,今日我的族人来接应我,准备送我回到故乡,我若不归,本部一定会为领主之位而起争斗,相互攻杀,会死很多人的,使人口本就不多的铁巴部陷入一场浩劫。”

    “而我部所处松、维等州西境,一向与唐人交善,还时常通商,小郎君阿耶所在茂州,也与我部有过通关互市,用牛马羊交换唐人盐、布等物,我也因此学会唐语。”

    “小郎君,我离开草原也快一年了,十分思念家乡亲人,如若能让我回去,你告知你的阿耶,让他到边境来,或者我派人以商贾的名义,送他三十匹良马作为酬谢之物,我部弱小,拿不出更多礼物,这也是我作为铁巴部领主最大的诚意!”

    烛龙莽布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许之以利!--------好演员啊!

    至于良马,欠你马匹的是纳古,关我烛龙莽布支什么事?

    吴指南才不相信,自己干掉对方两人,对方不仅不追究,还会给已经不存在的阿耶送良马,还三十匹,骗人吧!

    你骗我,我哄你都是一码事!

    自己目的是----------------敌我识别清晰,既然已经留下仇恨,接下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不过,敌人要玩,自己也虚与委蛇一番嘛!反正急的不是我!

    “我该怎样相信你?你回去以后,不给我阿耶送马匹,我可没办法去那边找你要啊?要不,你拿出个信物为凭证吧!”吴指南装出一副已经被打动的样子,关心起利益来,还配合着顺势把手中的横刀放下,也让对方以为自己信了。

    看见少年轻易就被自己说动,放下刀的行为说明减轻了戒心。

    烛龙莽布支内心窃喜,也把踏在吴三龟这个没什么用的人质身上的那只脚轻轻移开。

    “为表诚意,我先把这名唐人放了。”

    “信物!那就拿这个吧,我部所有人都认识它。”烛龙莽布支开始脱衣。

    “嗯?要学虎痴许褚裸衣斗马超?先脱衣服?”吴指南蹙眉想到:

    却只见烛龙莽布支,脱掉上衣,从胳臂上端解下一物。

    以牛羊毛混纺而成的高级毛料,称为“氆氇(pulu)”,再用纺绩编结氆氇织成带子,一个大约三寸宽的环状毛带。

    上面用细丝线结合毛料本身穿插、交织,牢牢固定着一块圆形黄金,镂空凸起物,中间是个几何图形,左右各有一个用阳刻的手法镂空而成的纹路,图形上还錾刻着几个松赞干布时期就确立的吐蕃文字-------------烛龙莽布支所属家族和贵族职位。

    这是吐蕃贵族的臂章,一种章服制度。

    用来区分等级,彰显身份,等同于唐朝官员的“告身”。

    共分五级,由上到下分别是瑟瑟石、黄金、金夹银、白银、黄铜。

    此时这块彰显身份的臂章,因为长久佩戴,没有清洗,白色毛料变得发黑,中间的黄金也因长时间被汗水侵染变得晦暗无光,毫无光泽度,反而像一块不起眼的黄铜。

    “这是我的领主臂章,中间是俞石(黄铜)制成,不值几个钱财。”

    烛龙莽布支想的是,听手下介绍结合自身所看见的一具尸体,对面狠辣,招招攻下盘,自己虽弓马娴熟,此时却没有趁手武器,更无骏马驰骋,还有更重要一点,腿没有好利索,不敢硬碰硬,用自己尊贵的身份去和对方搏命。

    结合这些理由,急于脱身,又没有其他可以让少年相信的信物,被逼无奈,交出臂章,笃定对面乡下少年和他阿耶不识此物,更不能辨别黄金与黄铜的区别。

    此举,也可以进一步取得少年信任!

    等回去后,安排纳古部族之人送上马匹,换回錾刻了自身姓名的身份信物。

    或者干脆不要了,逃命要紧,回到领地后偷偷请韦.悉诺逻恭禄补一个,这不是小事一桩嘛。

    那么此时就需要把纳古一并带上,纳古知道自己身份,不然暴露身份,一路之上不知要承受多少唐人追击。

    烛龙莽布支把臂章放在草地上,同另一个吐蕃人退后几步,示意吴指南自取。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和我一起充当新附客户的同伴也是我小弟,我俩感情深厚,请让他和我一起回到家乡吧!”

    “希望我们回去时,草原上的骏马都肥了。”

    “他此时还在田里耕种,全然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不会增加危险!”

    “我纳古为了同胞兄弟,愿意再加赠四匹,不,不,八匹良马”烛龙莽布支态度真诚,显得情真意切,而又斤斤计较,完全像一个吝啬的小领主。

    “哇~~~三十八匹良马,听我阿耶提起过互市马价,能值不少钱帛了吧?”吴指南装出小钱钱,真心甜,一闪一闪耀人眼,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

    吴指南就曾指着长短堂空空如也的马厩问过阿翁,不养马为什么修马厩?

    担任过校书郎的赵蕤回答:“今时马贵,外加供应草料、请人饲养、治疗马病、修马蹄子等开销,委实养不起。”

    同时也解释过关于马匹价格的一系列情况。

    武周以后,大唐执行三种马价:

    一官市马价,大唐境内买卖马匹,官方给出的指导价;二突厥马价,泛指所有进口马价格,在边境和其他民族、国家用绢布交换马匹,后大量使用梓州小练、大练布,改称为练马贸易;三进马价,进贡朝廷良马的价格;

    唐代监牧制度把马匹分为细、次、粗三品,每品又分上、中、下,一共九个等级,此外还有一种不能骑乘,只能当驮马的马匹,又称“草马”。

    在西州等互市交易马匹频繁,形成相当成熟的市场定价,经过评级,次上直大练二十疋,次十八疋,下十六疋……草马次上直大练九疋,次直八疋……

    一匹大练在梓州本地值二百文左右,转运到遥远的交河城,价值飙升至四百六十文左右。

    如此计算,按“次”等级估价,一匹约等于8280文钱,三十八匹马等于314640文钱。

    画的好大一张饼啊!

    “你,去山坳学三声雪雀鸟叫,把巴鱼泽布呼唤过来,他来之前,你就在弯道等他。”烛龙莽布支观察到对面唐人少年眼冒金光,指着山坳弯道,对身旁的扈从用唐语说道:

    他怕引起吴指南的怀疑,沟通甚至不敢用吐蕃语,但是语句很缓慢。

    “小郎君,我小弟叫巴~~鱼~~泽~~布~~,是个良善老实人。”烛龙莽布支表面上这话是对吴指南说的,其实是在提醒身边之人去告知真正的纳古,他的新“名字”。

    “三个人,这就有点不好办了,三位武士可是会组合成三位一体战法的啊!”

    吴指南决定动手,不能让对方三人集结,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