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廷议（2）

    陈洪领着一众文官来到暖阁前，朱载坖问道：哪位是陈其学啊？在队列末尾的一个中年人说道：革员陈其学见驾！朱载坖转身进了暖阁，陈洪领着他进来，朱载坖打量着这位前三边总制，和徐阶等人不一样，这位文官不是儒雅随和，宠辱不惊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纠纠武夫，随着陈洪进来过后，行云流水的行了礼，朱载坖问道：可知朕今日为何叫你？陈其学回答道：臣已听首揆和本兵讲过领，是为蓟镇之事。朱载坖点点头说道：听说你在三边时，常与俺达交锋，熟悉其战法，如今俺达欲寇边蓟镇，卿以为俺达欲何为啊？陈其学说道：俺达之战法，与之前的蒙古诸酋并无区别，俺达从不进攻我大明的城塞和修缮完备的关隘，一来是蒙古缺乏攻城器械，一般来说难以攻坚，二是俺达并非一统蒙古诸部，瓦剌等部一直不服俺达，若是进攻大明损失太大，一旦瓦剌反水，则俺达必不可保。故而俺达的战法应当没什么变化，一般以一部牵制我兵力，佯攻重镇，然后寻找边墙上设防薄弱的地方，伺机破口劫掠。朱载坖继续问道：本兵以为俺达可能佯攻蓟镇当面，然后从宣蓟之交破口，卿怎么看？陈其学说道：本兵之议是正论，俺达曾入寇蓟门，蓟镇虚实，俺达早已知之，自杨本兵署部事以来，修缮边墙，蓟镇之坚，为九边之冠，俺达必欲破口，则会以一部佯攻三屯营，牵制蓟镇主力，然后以本部主力，猛攻蓟西，破口而入，如此则居庸震动，京师告急矣！朱载坖笑道：蓟西朕已调宣、蓟二镇游兵及宣府镇总兵马芳去蓟西设伏，蓟东朕欲委卿尔，卿能为朕坚守蓟东乎？陈其学说道：昨日本兵已经和我说过了，陛下已经将蓟镇精骑及游兵调往蓟西，臣守蓟东，则请陛下多拨给步卒及粮饷，臣预为分派各处关隘，增援蓟镇守军。朱载坖问道：卿欲得多少兵？陈其学说道：若得能战之兵一万，严行军法，厚加赏赐，俺达即以三万骑寇边，臣可保蓟东无恙矣！朱载坖说道：好，朕答应你，从京营中调一万能战之兵予卿，卿其谨守蓟东，不使俺达越边墙一步，则奇功一件！陈其学说道：陛下只要下一严令，京营之兵，如丢城弃土，如九边例，即可。如此主客齐心，有何不能胜者！朱载坖笑道：卿言甚善，朕委卿为蓟镇经略，赐王命旗牌，复兵部右侍郎原官，朕翘首待卿捷报。

    陈其学行礼而去，朱载坖叫过陈洪说道：请各位阁老、部堂进来，朕有话说，各位重臣鱼贯而入，朱载坖说道：诸卿免礼，给诸位大人赐坐，今日吾等君臣坐而论道。各位大臣都坐下后，徐阶说道：今日臣等请见，是为俺达入寇一事，内阁和诸部院大臣都在此，杨本兵将此次筹划说与诸大臣听。杨博起身说道：臣还是请舆图。朱载坖答应后，司礼监取来地图，杨博在地图上将谋划说了一遍。户部尚书葛守礼首先说道：陛下，杨本兵之筹划，臣以为此事之关键在于，俺达是否会寇边蓟镇，若是俺达不来，或转攻他处，那不但帑银耗费，九边恐有破口之虞，此事还请杨本兵解惑。杨博笑笑，说道：陛下，诸位大人，俺达寇边，一般在秋季，冬季寇边，必为部族饥荒，去岁万全右卫之战，我军大胜，俺达不得破口而入，而我又厉行禁榷，其部缺乏粮、盐、茶，去岁草原干旱，牛马瘦弱，彼不得过冬，故铤而走险，冬季寇边，在情理之中，且宣、大两镇，去岁大败，我又乘胜修缮边墙，三边贫瘠，不能填俺达之欲壑，辽东有兀良哈部，与之不睦，寇边蓟镇，实在是俺达不得已之选。且蓟镇总兵李世忠已有塘报，蓟镇边墙之外俺达游骑活动，临边各小部落俱无踪影，综计各方情势，俺达寇边蓟镇，应是无疑。说罢将李世忠的塘报拿出来穿阅。几个文官看罢塘报，互相交头接耳一番，还是葛守礼出来说道：陛下，杨本兵之意，臣知矣，目下依杨本兵之意，有三策需做，一是遣使兀良哈，使其策应蓟镇，使俺达不敢窥蓟东。二是调宣、蓟及京营精骑，二镇游兵于蓟西设伏。三是发京营精锐支援蓟东，使俺达以为其计得逞。众人点头，葛守礼又问道，那不知现今已经做了什么？徐阶站出来说道：昨日议定后，臣已命礼部择人出使兀良哈。太岳，现礼部准备的如何临？在最外面的张居正说道：臣昨日接阁谕，已在礼部及行人司选精干之人，这两日即可出使。杨博也说道：兵部也已传令宣府总兵马芳、蓟镇总兵李世忠、辽东副将李成梁等将，率本部人马开拔，克期必至。京营臣也会马上调选锋精锐随蓟州经略陈其学赴三屯营待命。葛守礼长叹一声，说道：各位既已发动，户部势成骑虎，只能勉力支应。行军用兵，岂可无粮饷，此番大动干戈，两镇及京营之兵俱出，耗用粮饷之巨，转运之艰难，诸公可知否？葛守礼接下来说道：此番动用之兵过七万，其中精骑更是近两万之多，马近四万匹，行粮、草料、兵甲、器械等，筹办转运，何其艰难。杨博说道：俺达每随寇边，陛下甫一登基，彼即来寇边，若不迎头痛击，则无宁日矣！葛守礼说道：博州公言我岂不知，然现今天气苦寒，粮秣倒有，通州仓内还有漕粮一百七十余万石，沧州有草五万束，但是距三屯营逾三百里，如何转运？军器甲仗等准备周全否。朱载坖接过话来：大司徒不必忧心，朕意先发内帑十万两，也已命司礼监、御马监检视禁中武库，能用之兵甲俱要转运。葛守礼说道：陛下仁心，老臣佩服。现今主要是征发民夫，转运物资去三屯营、蓟西，同时传令宣府暂借宣府库藏粮秣，以支马芳用。囧寺亦要筹措草料等物，最要紧的是冬衣和药材，当此寒苦，若无冬衣，将士们以何作战。杨博也说道：于军器甲仗来说，最要紧的是箭支和铠甲，此役我大明集中数镇精骑于蓟西，骑兵作战首重弓失，虏骑精擅骑射，我不能及，然其缺铁乏铜，箭镞多为骨石，若我军多配铁甲，则其失不能入，胜算又多三成矣！朱载坖回头说道：陈洪记下，一会查兵仗局、武库铁甲储备，俱发给军前。张居正也起来说道：兀良哈狡诈，常冒功领赏，不若令守臣计口发粮，计日给与，使兀良哈倾巢而出，形成威慑，使俺达不敢寇蓟东，转而西去。朱载坖点点头说道：此法甚好，徐阁老酌情施行，还有一件事，朕披览史书，每逢国家用兵，总有不法商人勾连官吏，朋比为奸，盗窃军需，转卖获利，本次用兵都察院要派出御史巡查，有胆敢不法者，人即正法，货即入官！朕也会派出锦衣亲军、东厂缇骑巡查，有胆敢包庇者，以同罪处之。徐阶正色道：陛下说的是，臣回去即会同都察院派出巡按御史、清军御史，严查不法。朱载坖转向杨博说道：本兵还要严令各部，克期必至，敢不遵军令，杀良冒功的，行军法。还有大司徒，调集粮草，转运辎重，务要尽快，当此寒苦，征发民夫酌情给予官粮，以酬其劳。李春芳这时候说道：陛下，自古师出有名，此番对俺达大加挞伐，必得昭告天下，是否令翰林院预有准备，以备不虞之需。朱载坖说道：李阁老可以先去准备，久闻李阁老词章才子，科第名家，朕期待如讨武曌檄的奇文。高拱说道：陛下，三军之事莫重于秘，主上寄之以成败，将士托之以死生。此番出战，要严守秘密，京营出战之兵，当托名护陵，其余各部，以备边调动，所有物资，也以北边调动。为防消息走漏，臣请发京卫之兵及直隶卫所之兵转运辎重，并行军法，务要严守秘密。葛守礼说道：高阁老此言得之，征调卫所军士运送辎重，比照战时给行粮，每人给一两银，料想军士们应有所得了。朱载坖说道：如此就将此事拜托给高师傅了，高师傅总抓给养辎重，协调户部、兵部、五军都督府，郭阁老协助，要保障军需。徐阁老主管战事，本兵筹划督促各部，李阁老督促翰林院，今日之言，涉及军务部署的，有泄露者，以泄露禁中语论处！各位大臣肃然领命，朱载坖说道：诸位且去忙罢，朕也要检点禁中武库，尽力支援马芳，务要打赢此役，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拜托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