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章 内阁与廷推
朱载坖翻阅奏疏，不得不说，自从动用庭杖修理了这一帮言官后，都察院和科道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他桌案上的奏疏都减少了不少，朱载坖问道：内阁有什么重要奏疏送来？文书房太监说道：徐阁老有奏疏。
朱载坖取过徐阶的奏疏，徐阶请求增选阁臣，徐阶在奏疏里说，内阁现有五位阁员，但东阁大学士张居正派外差，实际只有四位阁老在办公，内阁人员不足，请求朱载坖开始廷议，选拔一二大臣入阁。
朱载坖看完奏疏，将内廷的几位太监全部召集来，朱载坖将徐阶的奏疏拿出来，问道：徐阁老请求给内阁增加阁员，你们怎么看？冯保说道：陛下，徐阁老怕是要拉些人进来了。朱载坖问道：此话怎讲？冯保说道：陛下，原来阁臣为四人，徐阁老、李阁老一派，郭阁老、高阁老一派，势均力敌，后来张大人入阁，虽然是徐阁老的门生，可是督师南直隶，内阁事务帮不上徐阁老，徐阁老该是想多几个人入阁，好制衡高阁老。
朱载坖问道：黄公公以为如何？黄锦笑着说道：陛下，徐阶人老成精，我看如此奏请，有两个目的，一来是多引用他们心学一派的，好与高阁老分庭抗礼，第二吧，怕是已经有致仕的想法了，徐阶已经位极人臣，何所可求？他扳倒严嵩，天下以他为贤相，此时归家，此时归家，名满天下，载誉而归，何乐而不为？
而且，黄锦看了一下朱载坖说道：徐阶何等聪慧之人，他已经知道陛下对他不太满意，何不及时归家呢？朱载坖说道：朕目前还没有更易中枢的打算，徐阁老多心了。朕想知道，廷推阁臣，大概是哪些人。
一众太监们议论了一会，冯保说道：若以资历论。礼部尚书高仪，吏部右侍郎掌詹事府事陈以勤、翰林学士掌院事殷士儋、礼部左侍郎国子监祭酒赵贞吉都差不多符合条件，应该在这几人中选择。朱载坖看到黄锦正在微笑，问道：黄公公何故发笑啊？
黄锦说道：老奴是笑冯保等人毕竟还不太了解徐阶。朱载坖笑道：黄公公请为朕解惑。黄锦说道：徐阶此人，最是小心谨慎，向来是不肯冒一点风险的，当年严嵩圣眷已失，举朝弹劾，徐阶仍然按兵不动，待到严世蕃事发，方才出手，其心思缜密，谨小慎微可见一般。
而今廷推阁臣，如冯保等言，推举的都是陛下潜邸时的讲官，固然他们资格足够，大部分朝臣也认为讲官入阁，不甚稀奇。黄锦话锋一转，说道：徐阶虽然已有退意，但不会如此行事，一来是讲官注定要入阁的，徐阶此举，难以买好诸位讲官，得不偿失，二来是徐阶虽有退意，此时还未下定决心，如此多的讲官入阁，一旦与首辅不合，徐阶如何自处？徐阶断不会如此行事的。
朱载坖问道：那以黄公公之见，如果廷推，应该是何人入选。黄锦想了想说道：以老奴对徐华亭的了解，徐华亭瞩意的人选应该是严讷、高仪。黄锦说出严讷的时候，冯保恍然大悟，说道：黄公高见，奴婢不及！
朱载坖问道：严讷何等样人？冯保说道：严讷乃常熟人，曾代郭朴为吏部尚书，后晋武英殿大学士，嘉靖四十四年十一月以母病乞归，还未起复，他与徐阶既是同乡，又多有私谊，且严讷清名，举朝皆知，若严讷回朝，则必加武英殿大学士，在高阁老之下，徐华亭好算计！
朱载坖好奇到，这严阁老有何轶事吗？黄锦说道：昔年老奴执掌东厂，这严常熟颇有几件轶事，流传京师，至今仍称美谈。朱载坖问道：是何轶事？能让黄公公都记忆尤新，说与朕听听。
黄锦说道：昔日严讷想在城中营建一座大宅，草图大致已规划完成，唯独隔邻的民宅有根梁柱突出，使得严公的新宅不够方正。隔壁民宅的主人是对卖酸酒的夫妇，这栋房子是他们世代的祖产。相府的工头曾出高价，请屋主出让屋舍，不料遭到屋主悍然拒绝。
工头非常生气，将此事禀告严公。严公说:“不碍事，你先盖房子的其他三面。“
开工后，严公命府中每日所需的酸酒都向隔壁的主人购买，并且每次事先付款。这对夫妻平日生意清淡，生活拮据，每天的收入不足糊口，严公知道后，便为他们介绍买主，从此生意好转，不久就因人手不足而招募工人，生意愈做愈大，屋内到处堆放米谷，豆类，石缸的数目也成倍数增加，屋内的空间自然益显狭窄。这对夫妇感激严公的恩德，对自己当初悍然的拒绝感到惭愧，于是自动写下契据将屋舍献给严公，严公用城中其他的屋舍与他交换，由于屋主换得一间较大的屋舍，非常高兴，没多久就搬家了。
黄锦说完感叹道：老奴执掌东厂近三十载，部堂阁老，见的多了，大奸巨恶之人何其多也，如严东楼之飞扬跋扈者，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就说徐华亭吧，虽然徐阶立身极正，算得上谦谦君子，可不管是在京师的徐番，还是在松江老家的徐家人，为非作歹，不亚于严世蕃。就是其他大臣，能稍微管教自己家人，不飞扬跋扈，就算是极好的。
黄锦说完后，朱载坖也是很无奈，这些二代们，飞扬跋扈，鱼肉乡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朱载坖问道：黄公公，群臣中能如严讷者，可有几人？黄锦叹了口气，说道：能如严讷者，老奴于部堂以上，惟杨博治家严谨，未尝闻子弟飞扬跋扈。
朱载坖说道：黄公公找个机会提醒下徐阁老，一生清誉，莫为子弟所累，何其不值也！这严阁老还有哪些轶事？黄锦说道：昔日严讷与高阁老同为礼部侍郎，一掌国子监，一掌詹事府，高阁老初不甚看得起严讷。因严讷面有麻子，一日在礼部堂上说道，公豆在面上，严讷应声即答，公草在腹中。高阁老由是甚为推崇严讷。
朱载坖听罢，不由得笑道：这个严阁老，倒是有几分急智，是个妙人！朱载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老师高拱，是个极为高傲的人，说个不好听的，什么严世蕃、徐阶在他眼里，不过尔尔，到如今朱载坖只听说他很推辞张居正，如今竟然推崇严讷，说明此人也是不一般的。
黄锦说道：这就是徐阶老辣之处，若推荐其他徐党成员，高阁老势必不从，且杨博执掌吏部，恐怕也不会如徐阶意，但是举荐严讷、高仪，一来是二人资历远远胜过其他诸人，名声极好，就算是科道言官也不能说什么，高阁老若是强行反对，恐怕百官也不答应，高阁老不会行此不智之事的。
二来高阁老、杨天官与严讷、高仪私交也算不错，不会反对此事，黄锦继续说道：可是严、高二位，虽说也是方正之人，可是毕竟亲近徐阶，二人入阁，对高阁老自然是不利的。但是，高仪入阁，陈以勤就可以任礼部尚书，若是高阁老执意不允，恐怕陈学士和诸位讲官都不会满意的，这是徐阶的一石三鸟之计。
朱载坖听罢，也不得不感叹道：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徐阶果然厉害！黄锦说道：徐阶为人，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必有十分把握。朱载坖不由得感叹道：徐华亭智计如此高超，朕不能及万一也！
黄锦笑道：可惜徐华亭聪明一世，教子无方，其子弟且不如严世蕃远矣！只知鱼肉乡里，横行不法，我看徐华亭晚节难保。朱载坖不由得莞尔，说道：那黄公公可要提醒徐阁老，不要步严分宜之后尘！
朱载坖说完，在内阁送来的奏疏上批了个可，将奏疏交给冯保，说道：既然内阁无人，就按新制定的内阁条例，廷推阁臣，把奏疏发给杨尚书，由吏部主持廷推，再报朕圈选！诸位太监这才领旨离开。
朱载坖取过徐阶的奏疏，徐阶请求增选阁臣，徐阶在奏疏里说，内阁现有五位阁员，但东阁大学士张居正派外差，实际只有四位阁老在办公，内阁人员不足，请求朱载坖开始廷议，选拔一二大臣入阁。
朱载坖看完奏疏，将内廷的几位太监全部召集来，朱载坖将徐阶的奏疏拿出来，问道：徐阁老请求给内阁增加阁员，你们怎么看？冯保说道：陛下，徐阁老怕是要拉些人进来了。朱载坖问道：此话怎讲？冯保说道：陛下，原来阁臣为四人，徐阁老、李阁老一派，郭阁老、高阁老一派，势均力敌，后来张大人入阁，虽然是徐阁老的门生，可是督师南直隶，内阁事务帮不上徐阁老，徐阁老该是想多几个人入阁，好制衡高阁老。
朱载坖问道：黄公公以为如何？黄锦笑着说道：陛下，徐阶人老成精，我看如此奏请，有两个目的，一来是多引用他们心学一派的，好与高阁老分庭抗礼，第二吧，怕是已经有致仕的想法了，徐阶已经位极人臣，何所可求？他扳倒严嵩，天下以他为贤相，此时归家，此时归家，名满天下，载誉而归，何乐而不为？
而且，黄锦看了一下朱载坖说道：徐阶何等聪慧之人，他已经知道陛下对他不太满意，何不及时归家呢？朱载坖说道：朕目前还没有更易中枢的打算，徐阁老多心了。朕想知道，廷推阁臣，大概是哪些人。
一众太监们议论了一会，冯保说道：若以资历论。礼部尚书高仪，吏部右侍郎掌詹事府事陈以勤、翰林学士掌院事殷士儋、礼部左侍郎国子监祭酒赵贞吉都差不多符合条件，应该在这几人中选择。朱载坖看到黄锦正在微笑，问道：黄公公何故发笑啊？
黄锦说道：老奴是笑冯保等人毕竟还不太了解徐阶。朱载坖笑道：黄公公请为朕解惑。黄锦说道：徐阶此人，最是小心谨慎，向来是不肯冒一点风险的，当年严嵩圣眷已失，举朝弹劾，徐阶仍然按兵不动，待到严世蕃事发，方才出手，其心思缜密，谨小慎微可见一般。
而今廷推阁臣，如冯保等言，推举的都是陛下潜邸时的讲官，固然他们资格足够，大部分朝臣也认为讲官入阁，不甚稀奇。黄锦话锋一转，说道：徐阶虽然已有退意，但不会如此行事，一来是讲官注定要入阁的，徐阶此举，难以买好诸位讲官，得不偿失，二来是徐阶虽有退意，此时还未下定决心，如此多的讲官入阁，一旦与首辅不合，徐阶如何自处？徐阶断不会如此行事的。
朱载坖问道：那以黄公公之见，如果廷推，应该是何人入选。黄锦想了想说道：以老奴对徐华亭的了解，徐华亭瞩意的人选应该是严讷、高仪。黄锦说出严讷的时候，冯保恍然大悟，说道：黄公高见，奴婢不及！
朱载坖问道：严讷何等样人？冯保说道：严讷乃常熟人，曾代郭朴为吏部尚书，后晋武英殿大学士，嘉靖四十四年十一月以母病乞归，还未起复，他与徐阶既是同乡，又多有私谊，且严讷清名，举朝皆知，若严讷回朝，则必加武英殿大学士，在高阁老之下，徐华亭好算计！
朱载坖好奇到，这严阁老有何轶事吗？黄锦说道：昔年老奴执掌东厂，这严常熟颇有几件轶事，流传京师，至今仍称美谈。朱载坖问道：是何轶事？能让黄公公都记忆尤新，说与朕听听。
黄锦说道：昔日严讷想在城中营建一座大宅，草图大致已规划完成，唯独隔邻的民宅有根梁柱突出，使得严公的新宅不够方正。隔壁民宅的主人是对卖酸酒的夫妇，这栋房子是他们世代的祖产。相府的工头曾出高价，请屋主出让屋舍，不料遭到屋主悍然拒绝。
工头非常生气，将此事禀告严公。严公说:“不碍事，你先盖房子的其他三面。“
开工后，严公命府中每日所需的酸酒都向隔壁的主人购买，并且每次事先付款。这对夫妻平日生意清淡，生活拮据，每天的收入不足糊口，严公知道后，便为他们介绍买主，从此生意好转，不久就因人手不足而招募工人，生意愈做愈大，屋内到处堆放米谷，豆类，石缸的数目也成倍数增加，屋内的空间自然益显狭窄。这对夫妇感激严公的恩德，对自己当初悍然的拒绝感到惭愧，于是自动写下契据将屋舍献给严公，严公用城中其他的屋舍与他交换，由于屋主换得一间较大的屋舍，非常高兴，没多久就搬家了。
黄锦说完感叹道：老奴执掌东厂近三十载，部堂阁老，见的多了，大奸巨恶之人何其多也，如严东楼之飞扬跋扈者，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就说徐华亭吧，虽然徐阶立身极正，算得上谦谦君子，可不管是在京师的徐番，还是在松江老家的徐家人，为非作歹，不亚于严世蕃。就是其他大臣，能稍微管教自己家人，不飞扬跋扈，就算是极好的。
黄锦说完后，朱载坖也是很无奈，这些二代们，飞扬跋扈，鱼肉乡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朱载坖问道：黄公公，群臣中能如严讷者，可有几人？黄锦叹了口气，说道：能如严讷者，老奴于部堂以上，惟杨博治家严谨，未尝闻子弟飞扬跋扈。
朱载坖说道：黄公公找个机会提醒下徐阁老，一生清誉，莫为子弟所累，何其不值也！这严阁老还有哪些轶事？黄锦说道：昔日严讷与高阁老同为礼部侍郎，一掌国子监，一掌詹事府，高阁老初不甚看得起严讷。因严讷面有麻子，一日在礼部堂上说道，公豆在面上，严讷应声即答，公草在腹中。高阁老由是甚为推崇严讷。
朱载坖听罢，不由得笑道：这个严阁老，倒是有几分急智，是个妙人！朱载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老师高拱，是个极为高傲的人，说个不好听的，什么严世蕃、徐阶在他眼里，不过尔尔，到如今朱载坖只听说他很推辞张居正，如今竟然推崇严讷，说明此人也是不一般的。
黄锦说道：这就是徐阶老辣之处，若推荐其他徐党成员，高阁老势必不从，且杨博执掌吏部，恐怕也不会如徐阶意，但是举荐严讷、高仪，一来是二人资历远远胜过其他诸人，名声极好，就算是科道言官也不能说什么，高阁老若是强行反对，恐怕百官也不答应，高阁老不会行此不智之事的。
二来高阁老、杨天官与严讷、高仪私交也算不错，不会反对此事，黄锦继续说道：可是严、高二位，虽说也是方正之人，可是毕竟亲近徐阶，二人入阁，对高阁老自然是不利的。但是，高仪入阁，陈以勤就可以任礼部尚书，若是高阁老执意不允，恐怕陈学士和诸位讲官都不会满意的，这是徐阶的一石三鸟之计。
朱载坖听罢，也不得不感叹道：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徐阶果然厉害！黄锦说道：徐阶为人，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必有十分把握。朱载坖不由得感叹道：徐华亭智计如此高超，朕不能及万一也！
黄锦笑道：可惜徐华亭聪明一世，教子无方，其子弟且不如严世蕃远矣！只知鱼肉乡里，横行不法，我看徐华亭晚节难保。朱载坖不由得莞尔，说道：那黄公公可要提醒徐阁老，不要步严分宜之后尘！
朱载坖说完，在内阁送来的奏疏上批了个可，将奏疏交给冯保，说道：既然内阁无人，就按新制定的内阁条例，廷推阁臣，把奏疏发给杨尚书，由吏部主持廷推，再报朕圈选！诸位太监这才领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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