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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篇 第一章:布鲁诺的回忆 壹

    “布鲁诺……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初晴的暖阳,微风徐徐吹过草地扬起了单纯少女的好奇心。

    她一生待在这个狭隘的村庄里,对山外的一切充满了疑惑。在她的世界里,不知道为什么战争会发生,不知道法伦嘉与北罗英为何结仇。

    她不知道何为复杂的正义,不懂得为什么金钱高于亲情,不理解皇室为什么可怕,不清楚什么叫做马车……

    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简单,就像是一张白纸不容得一丝邪念污点般,似若这烂泥般世俗中伴腐朽而生却能治愈众生的白莲。

    那头淡金色的长发扎起辫子来好似黄昏暮时公园挂壁落下的垂藤被夕阳照亮。绿如水晶宝石的双眸仿佛穿透人性之恶,苍翠欲滴而无暇优美。

    她的肌肤并不如理想中的洁白,反而是长期劳作留下的健康偏麦色。圆圆的婴儿肥脸蛋在笑起来时微红的脸颊,就好似那令人垂涎三尺的甜美葡萄酒无法自拔沉溺其中。

    她没有华丽凹身的衣着作饰,只有这最健康标致的平均身材和微微鼓起的小肚子。

    她只是一个农家女孩,一个平凡而善良,一个即使身处乱世依然能保持纯真的无邪之人,无须浮夸的装饰与刻意吸睛的白幼瘦身材。

    在那些脑子里只有不正之事的男性口中,这样的女人被贬低到一文不值,被侮辱性的比喻作“生育劳动力”。

    可即使是布鲁诺这样一名武夫都能明白这是健康的身材与体质,是一个有着善良品质与高尚品德的独立女性,不受世俗的“男性眼光”与“重男轻女”思想所束缚,以最本善之性格还以生活的痛击赞歌。

    即使她真的不懂,可她不会坐视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人痛苦死去。即使她能力再有限,她也不会依靠虚无缥缈的假想而自我固步。

    她拯救了布鲁诺,但不奢求昂贵救命费,只有着最单纯对于智慧的渴望。她虽然没有接受过教育,却从不停止认知世界,一直以谦虚学徒的姿态称呼那些见识过不同景色的旅行者为老师,并希望他们讲述自己经历与见过的事物。

    莉莉·哥尔多。哪怕暂时抛弃其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她依然是那么的吸引人,拥有着自己独特且强大的人格魅力。正如那俗世间一个个向生活反击的凡人英雄般。

    布鲁诺越想越沉迷,以至于忘却了回复莉莉的问题。如不是莉莉轻轻将他弹醒,恐怕他将自己沉溺在幻想中。

    “外面的世界啊……很麻烦,很难讲,很让人讨厌……”布鲁诺不愿向莉莉讲述那外界的残酷故事,他矛盾的想要让莉莉警戒花花绿绿的诱惑,却又不希望摧毁她洁白无瑕的莲衣。

    “唔……布鲁诺!”莉莉鼓起脸来生气地又敲了布鲁诺脑门一下,虽然她是在表示生气。可这不痛不痒的一下和胀红的脸更让人觉得可爱。

    “好了好了,这样吧……”在心中下定决心了的布鲁诺拉起莉莉的手并紧紧握住生怕这只是一瞬的幻境。

    两人面对面甚至几乎脸贴脸,莉莉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害羞的扭过头不敢直视布鲁诺。

    布鲁诺则也是在发现自己行为失态后松开她的手咳了咳尴尬地继续说道:“莉莉…等以后战争结束,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每一面!”

    “那……我们说好了……”莉莉面红耳赤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嗯……约定好了……”布鲁诺也伸出小拇指,两人拉勾起誓并按下大拇指约定绝不反悔。

    “喂!莉莉!回来吃饭了!”伴随着山下莉莉哥哥——巴利托的呼喊,尴尬的两人才终于起身向着山下走去。

    在起身的瞬间,两人的手再一次不经意间拉在了一起。即使在布鲁诺受伤最迷茫的期间莉莉经常抓着他的手安抚他,可在这浪漫的春季,两人还是害羞了。就好似青春期的少年第一次懵懂地将手写情书交给有好感的女生般,心跳不止,期望不止。

    “那个臭小子……”山下村庄的不远处,莉莉的父亲正抬着自制望远镜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从两人上山开始,莉莉的父亲就恨不得把布鲁诺给撕成碎片,更别提他现在居然还想要撩自己的女儿。对于任何一个爱自己女儿的父亲而言,都绝不可能乖乖把自己懵懂不知世的珍宝交给一个不知本质的陌生人。

    但是莉莉的母亲对此事则表示中立,虽然他们都对于这个被女儿救回来的士兵心有余悸,但就这几日的相处来看布鲁诺并不是坏人,至少没有两人最初设想那般不堪。

    午餐过后,莉莉需要同自己的父母下农劳作。而布鲁诺则是借口要去散散心来到了这个山村连接外界唯一的狭窄通道。

    火焰,鲜血,怒号与成堆的尸体……泥泞的战场之上只有烈火燃尽周边树林的烟气与尸体腐败味最是刺鼻,让人难耐欲昏而又清醒不已。

    射石炮的再一次发射,那惊天的声音仿佛要击穿浓厚到令人窒息的乌云。一颗,两颗,又是一批批士兵惨死在落石之下,四溅的鲜血与落下点点的雨滴形成呼应,一个由天而坠洗刷罪孽,一个由恶而生向天进而化雨。

    刹那如隔世,周围的瞬息如此缓慢,让人窒息而又宁静。天边的箭雨向着被从战马下击落的布鲁诺飞来,他张开双臂正欲迎接自己的死亡。

    再次睁眼,身上传来一阵酸痛的感觉,而后麻木。他环顾四周,白光笼罩了万物,将一切化作虚无消散。

    他伸手欲抓住这最后一丝念想,却发现消散的不是现实,而是自己。他的身体开始渐渐与白光融为一体,那股白光,温柔而空灵,将他的灵魂拖出伤痕累累的躯体。

    越过白光,第二层是漆黑而又五彩斑斓的幻境,过往的记忆随着每一条快速掠过的彩色浮现在布鲁诺眼前。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下坠,又好似在后退。仿佛每一次停顿都是自身灵魂与意志的一部分被拖出这残酷世界,升入了更加崇高的境界。

    他缓缓闭上双眼,沉入无际黑暗,陨入罪者炼狱。过程之中,仿佛听见了自己幼年时母亲轻声哼唱的歌谣,仿佛听见了父亲教自己歌颂的战歌,仿佛回到了和弟弟欢声笑语的年纪……

    寂静的钢琴曲在此刻孤独地响起,随后如合奏的高潮般炸裂出无数音律化作记忆托起布鲁诺,将他轻轻放下。

    再次睁眼,身处一片充满光明的草原之上。这里没有黑暗,没有杀戮,没有痛苦,只有无时无刻照耀此处的圣日正散发金光。

    他的身体如虚无般似乎是蜕去了一切人世杂念,轻盈如风地蹦蹦跳跳,向着一颗巨大的古树下走去。

    来到树下,一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正在开展宴会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职业,不同的过往,他们此时此刻却好似永恒的挚友般相亲相爱。

    他们一看到布鲁诺来到此处便热情地为他递上一杯葡萄酒。布鲁诺没有一丝地犹豫饮酒开喉,瞬间便融入了他们的群体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布鲁诺感到一阵空虚。即使他的身体仍在狂欢,可他的意志却异常清醒并厌恶这种无节制无未来的迷茫行为。

    霎时间,周围的一切再次化作虚无,他也停止了狂欢似那断线木偶停在原地。随后,一个吟游诗人打扮手持一鲁特琴的人出现在布鲁诺的面前。

    它奏响了一曲宁静而无比震撼的乐曲,将布鲁诺的意识从虚无间拉回并不断使周围的场景像倒放般回到最初白光笼罩之时。

    “生者何入亡者栖身之所与灵魂同欢?汝仍有戾气缠身,无法共鸣这本源之善。现,将汝驱逐!”

    随着那人一声令下,无数漆黑之手将布鲁诺拉回现实,随后就是一把长枪刺入他的腹部,并被箭雨穿身之痛席卷全身。

    “呃——啊——!!!”布鲁诺全力地嘶吼,向这残酷现实发出拷问。

    美好的记忆深入他的大脑不断结合着他杀戮时的记忆一同刺激着他,同时还有重伤之身的皮肉之苦更是折磨不已。

    他被自己同行的同伴救了,两人在战马上穿行在深林间,希望逃离战争的阴霾。

    布鲁诺无神地躺在马背上,任凭鲜血流淌,看着自己身体逐渐腐败。他曾经是不可一世的战争英雄,手上沾满了无数种族的鲜血,毁灭了他们的美好与未来。

    可他,却沉溺在虚幻的名誉中,听着那些所谓“蒸蒸日上”的虚伪话语被蒙蔽了看透事实的双眼。

    殖民统治、领土扩张、海上劫掠、屠杀平民、抢夺粮食、侮辱妇女、焚尸取暖……

    在过往记忆的冲击之下,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从未活在一个完美的国家,从未真正为了正义而战,从未给任何人带去美好。

    他的国家顶层为满足私欲而放纵贵族与资本压榨人民,同时对外不断以暴力战争夺取更多利益与空间。

    他是个工具,战争是真实之罪,士兵是压迫的牺牲品,世界因无数与他国家相似的统治者而乌烟瘴气。

    在不知虚实的幻境之中,那些迎接自己递上美酒的陌生面孔为何熟悉?因为那正是一个个为了追求自由权利、创造理想世界、捍卫自身主权而被他诛杀的无辜生命。

    泪水加杂着血液滴落在抚育万物的泥土之上,雷霆的响声似是上天的悲鸣,要惩罚挑起战争的罪恶之人。

    此时,敌军的追兵也已来到他们身后,开始使用箭矢与火枪攻击他们。

    战马的腿部受伤,倒地迎接它服务人类犯罪的一生终点。布鲁诺的战友背负着布鲁诺来到一处短暂的隐秘地观察外面。

    布鲁诺看着那个不断鼓励自己,用家庭与未来激励自己,告诉他一切都好好起来的发小同伴,他更是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看起来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啊!”没等布鲁诺的同伴说完,火枪的子弹便贯穿了他的肩膀。

    发小抬起武器推开布鲁诺让他快走,可布鲁诺却只是扇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一下,而后与发小背靠背抬起武器面对多名骑兵说道……

    “既然是我将你拖入了今日这罪孽的死亡炼狱!那么我就必须补偿你!我们,都要活下去!”

    不知从何而起的火焰烧到了村庄的山外,前来救火的群众之中也有莉莉。

    当救火工作着急进行中时,看到异常的莉莉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那里有两个人!!!”

    顺着莉莉所指的方向,只见两个人影满身伤痕从火海中互相搀扶着走出。而他们正是布鲁诺与其发小……

    “这衣服是法伦嘉的士兵吧?”

    “也可能是我们的伪装部队?”

    “还是别摊着烂摊子好……”

    “不……我们必须救他们……不管到底是哪里的人……他们也都是生命……”

    “我们可不参与,万一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就是害了一整个村子了……”

    “我……我们是北罗英……第七敌后部队……编号……”听着众人的猜疑,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发小,布鲁诺也只能拼尽全力用最后力气向村民们撒谎。

    虽然众人还是有点不情愿,可性格单纯的农民看着重伤的两人,还是选择将他们带回村里治疗……

    “你可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后你可能需要……”

    “什么?你的同伴?他……”

    “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