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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土断(2)

    次日清晨,张安和与往常一样与阿福登上下王山,负手眺望日出之前静穆秀丽的群山,心里想着去太守府中如何开口询问,虽然有个两面之缘,但是真要求人办事,这点浅薄的关系也不一定有用。

    不过经过近一个月的锻炼,身体也轻健了许多,这件事情虽然让他感觉稍许烦躁,但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的心态,也让他不甘于平凡的心又跃跃欲试起来,随后面向脸带苦楚的阿福说道:“别再愁眉苦脸了,近日我一定将此事解决。”

    听到此话,向忠心耿耿的阿福自然是应声道:“多谢,小郎君。”

    二人慢慢走下山,张安和顺道也去了造纸工坊看了看,泥房、器具、竹子这些东西刚刚弄好,浒溪边的龙骨水车也已经安置好了,后续也需要不少人力,不过一切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良性发展中。

    沿浒溪南岸往左绕过密集的村屋,走到刘老伯家中,他将昨晚想到的折扇样式画了出来,然后嘱托按照他画的样式做几把折扇,这也是诗会之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原因。

    折扇,初名腰扇,滥觞于汉末,曾是王公大人的宠物。晋代,腰扇又称为叠扇,已成为上流社会男女通用的驱暑器具。

    但是之前的诗会上他竟然都没有看到有人拿着,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当时纸都还没有普及,所以并没有人想到用纸面折扇。汉末三国当然也有扇子,但大多是甄姬手中那种绢面团扇,或诸葛亮那极巨辨识度的羽扇,携带起来也不是很方便。羽扇比起团扇,更显得气度非凡,更适合文人清高的身份。这种心理上的快感非常适合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魏晋清淡之士。

    后世文人墨客为何喜爱折扇,不仅是因为折扇类似一种身份的象征,又寄寓着个人的文化趣味。折扇开合自如,开之则用,合之则藏,进退自如,逍遥自在。正所谓一柄折扇,清风徐来!

    折扇展现的儒雅风流,能体现宁静、淡雅和空透气质的物品也很适合魏晋空谈、清淡、玄学的风气。而且相比于显现魏晋名士气度的塵尾,折扇携带更方便、出入怀袖、扇面可书画、扇骨可雕琢,显得异常尔雅,更能展现文人雅士才情。

    而折扇源于喜爱竹子,文人喜竹,因竹有“节”不畏严寒风雨,宁折不弯,爱它腹内中空虚怀若谷,在欣赏它的品格之余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盘玩儿竹制品若干年后,文人们发现这个东西居然能够产生玉质般的质感与莹润。

    这可要了文人们的命了,文人尚玉自古就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说法,因为文人认为玉有君子的品德,温、润、凝、结没想到竹子也行!自然文人士大夫便对竹制品爱不释手了。

    今日学堂之上博士讲易经,堂内学生一人一案于堂中席地而坐,博士于口诵经义。

    易经有三用:占卜,学识,修身。

    古代的占卜常与政治大事密切相关,很多政治军事措施,必须借助占卜的结果;而汉武帝时将其奉为五经之首后,几乎读书人都会把易经奉为必读书目,增长学识,也成为标榜学问的一大标志;况且真正将易学智慧溶于生活中,在修身养性上加以实践,做到知行合一,便是易学最高境界。

    上面讲的精彩,下面同样听得入神,张安和不由悠然神往,渐渐的他的心却是慢慢飞到太守府邸之外。

    课后与朱瞻、朱舒、纪委等人聊天,问了问土断之事,却见他们均不以为意,想来也是。

    江东多年来将领统率军队,往往是终身制,世家豪族大地主也均是将领,流民、佃户都是部曲,也是主要兵源之一,若是强制进行土断,估计又有可能导致政权更迭,这是顾氏所不愿看到的。更何况大疫三年,亡者甚众,吏民失望,朝野怨艾。

    但是若再不土断改革,江东之地也难以为继,毕竟佃兵很多事情都需要去做,不仅修建宫室,还要浮船长江做买卖,有时受雇为佃客,所得盈利和薪资均要上交将领,屯田收益降低,造成“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的危机。

    前吴末年统治者为了满足他们浮华奢侈的生活依旧不断压榨百姓,这也是顾氏可以顺利篡位代吴的原因之一。

    看着身边并无太多危机感的众人,铁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这也让张安和想起来对面遗臭万年的明君,晋惠帝司马衷说的那句话:何不食肉糜。活在水深火热环境中的平头百姓与这些士族的世界其实并不相同。

    一阵风吹来,院中几株桂树落叶有声,中央的砚池上也泛起了道道的涟漪,几只雀鸟正窗台边或跳跃,或轻啄窗纸。

    宛陵原来有一处太守宅邸,但是自从郡治移到建业之后,这变成为了县衙之地,诗会之后的几天沈莹一直呆在宛陵处理土断事宜,所以宛陵县令也将此地腾出,留给沈莹居住使用。

    原本作为寒门庶族出身的沈莹,根本不入这些豪门士族的法眼,县令大可不必将县衙腾出,但是两人也曾是旧识,所以才将地方空出。

    经过宛溪路,穿过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个月来第二次来到县衙附近。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两旁几颗大树交错如盖,森森荫凉让炎日当头的暑气全消。

    门口侍卫倚在石墩上打盹,被张安和惊醒,开口便道:“太守外出未归,请回。”

    张安和低声问道:“敢问太守大人何时会回?”

    那侍从见张安和清朗俊美,年龄又不大,顿生好感,答道:“太守已经数日未归,吾也不知何时会归。”

    张安和一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举目四望后,平静了一下心情,对那侍从说道:“我与太守有旧,请代我通告一声,好吗?”

    侍从摇头道:“不骗你,太守真的出门数日未归。”

    张安和道:“那我就这里等太守回来。”

    那侍从也不知道请张安和进院中等待,只守着府院在门口相陪,不时有人过来拜访,侍从也是如此言语,也有人忍不住往院里看了看,院内仅有数名仆役在打扫庭院,但对外面的动静都不闻不问。

    等了近一个时辰,不见太守归来,而日已西斜。

    侍从有些过意不去,道:“你先回吧,太守也许今日不回来了,若是回来的话我叫人通知你。”

    张安和怕父亲担心,只好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向侍从借了纸笔,用秀拔的楷书写了二十个字:

    行至府门前,村西日落空。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