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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河异遇(上)

    话分两头。

    疫,民皆疾也。但凡瘟疫肆虐之地,空气都会熏得人眼睛落泪。谢吟嘱咐烬夜备好帷帽,面帘;而他则制了多个苍术加艾草的香囊,还买了几坛烈酒;又收拾了一些包扎用的麻布,以及其他细碎之物,大半辆马车的空间都占了出去。

    “路上要辛苦师尊了,徒儿会加紧赶车的。”这日天刚蒙蒙亮,二人就已准备出发,烬夜坚持用软垫铺了车厢,才扶谢吟坐进去。

    “无妨,只是路上怕是难得休息,幸而你年轻。”谢吟难得像小时候那般揉了揉自家徒弟的头。

    越近幽州,人越稀少,偶尔见到几户农居,也是大门紧闭,不知还有无人住。

    “师尊,我们一路行来,倒是风平浪静。”已入幽州地界,烬夜放缓了马车,慢慢行在林道上。

    “越是风平浪静,内里越暗潮汹涌,你可瞧出,有哪里不一样?”谢吟坐在车里挑开帘子,仔细观察着四周。

    “没有白事?”烬夜回问道。

    “对,没有尸体,没有白事,这绝不像一个闹瘟疫的地方。”谢吟放下帘子,道:“幽州最边的一个小市镇是清河镇,再走十几里便到,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是,师尊。”

    师徒俩在未时到了清河镇,此处到不似先前那般寥无人烟,反而有官兵把守。

    “站住!来者何人?可知此方不得同行!”在镇口站岗的士兵上前拦住了马车,喝道。

    烬夜下车上前回道:“在下与家师是临安的医户,听闻幽州近来暴发瘟疫,特地赶来,愿可略尽绵力。”谢吟亦掀开车帘拱手道:“劳官家通融,此番擅自行动只因幽州于草民堪为梓里,实不忍见此地生灵涂炭之光景。”

    拦路的士兵见二人面目良善,言辞恳切,遂道:“也罢,你等在此静候,我去禀告将军前来处置。”

    “如此,便有劳官家了。”烬夜抱拳道。

    士兵急匆匆离开,不多时,只见一身着甲胄的高大男子带着几个持枪士兵往这处走来。谢吟下了马车,与烬夜一道站着,来人一到,便抱拳行礼。

    “二位医者免礼,吾乃云麾将军旗下六品振威校尉荣守山,听闻两位来此目的,深觉敬佩,不胜感激,吾即刻命人放行。”荣守山牛高马大,面容刚毅,言辞间彬彬有礼,让人易生好感。

    烬夜也觉得此人爽利,说道:“多谢将军了。”

    “只是我们不清楚此地的疫病已是何种程度,望将军能告知一二。”谢吟道:“且今晚草民与小徒想停驻休息一宿,可否麻烦将军帮忙寻个住处。”

    “先生客气了,只是此地的老百姓已经由官府引导暂迁往别处,镇上并无商铺客栈再接着营业,如不嫌弃,可在我们营地对付一晚。”荣守山说着便引二人往里走,又道:“其实幽州的疫情已趋向平稳,我等把守于此也是怕不知情的行商旅人进入,反将瘟疫传播出去。”

    闻言烬夜觉得有些奇怪,因这邸报三日一版,这最新的消息才说幽州暴发时疫,不可能只这短短数日便可平息,但见荣守山言之凿凿,他并没有多问什么。

    谢吟道:“如此最好,但我等既已到此,还是想再往前走走,盼能见见旧相识。”

    几句话间已进到将士们驻扎的营地,荣守山给他们指了一处帐子,待收拾妥当后,三人便坐到振威校尉的主帐里聊了起来。

    “不好再医士医士的称呼两位,请问尊姓大名?”荣守山道:“我见这小兄弟腰间的配剑不俗,步态稳健有力,看来是个练家子。”

    “草民谢吟,此乃小徒烬夜,是会几招拳脚功夫,出门在外,保身而已。”谢吟道。

    “既如此,谢医师,可否让烬夜兄弟与我比划比划?”荣守山大喜,道:“许久未见生人了,营里这些兄弟都是老相熟,那三招两眼的早摸透了。”

    “当然好,多见见世面,也对小徒有益。”谢吟笑道。

    烬夜道:“既然师尊开口,那我便献丑了。”

    荣关山一拍大腿,道:“很好!烬夜兄弟想文斗还是武斗?”

    “只是交流切磋,文斗即可。”

    这文斗武斗是行话,文斗即为拳脚功夫,武斗则是持械相对。众士兵听闻校尉要同来客比试,全都兴致勃勃的围观起来,一时间操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站到场地中央,烬夜与荣守山彼此行拱手礼后,摆开了架势。

    荣守山行招果断,角度刁钻,处处寻机欲制住脉门,可见其久经沙场,力求实用,烬夜一开始竟只能防守,后经一番适应,才得有来有往。

    然拳脚相搏之间,烬夜渐觉不对,他细沉下心来,只等荣守山下一拳袭来,手臂交叉格住其腕,几息之间,烬夜竟发觉,对方没有脉搏!他不禁望向谢吟,只见其悄悄对他做了个不要声张的动作。烬夜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一炷香时间过去,双方停手。荣守山叉腰笑道:“烬夜兄弟年少有为,虽你我没分出胜负,但看的出兄弟你收着力,不然我怕是要站不起来了。”

    烬夜也微笑道:“招式若得善用,四两亦可拨千斤,将军久经沙场,动作随机应变,毫不拖泥带水,岂是蛮力可比?”

    “哈哈哈,你甚是谦虚,全无武林中人的骄作性子,我喜欢!”

    “荣将军,已近酉时,不如准备举炊,休息一下吧?”谢吟开口道。

    “啊,对对,该举炊了!”荣守山愣了一下,不仅是他,烬夜甚至感觉在场的官兵全都滞了几瞬。

    荣守山道:“你们师徒俩先进帐子里休息,待料理好了,我再差人去唤你们。”

    “听凭将军安排。”谢吟站起来走到烬夜身边,道:“走吧夜儿。”

    烬夜点点头随谢吟而行,一走进帐子里他便忍不住拉着谢吟的袖子低声道:“师尊,这是.....”谢吟早料到他会如此,执起烬夜的手在掌心写道:蛊杀

    “没有回旋余地了吗?”烬夜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诡异的事,虽未与众将士多接触,但看着活生生的人竟全是行尸走肉,甚至无法分清这意气相投是其本来的个性使然还是阴谋者的背后操纵,实在难以接受。

    谢吟见他难过,安慰道:“未必没有转机,我们先稍事休息,等。”

    眼见天色欲晚,烬夜点起油灯,谢吟半倚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他则在一旁打坐,并分出心神仔细捕捉着外面的动静;说来渗人,自他二人进帐后,白日人声鼎沸的驻地,竟很快变的一丝声音也无。

    咚咚咚,戍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谢医师,烬夜兄弟,你们在在在...吗?出...来来...来用饭...了...”

    一句话间,那声音由清晰陡然转向嘶哑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