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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追思吾往昔(上)

    南周入了新房,与婉怡坐帐,紧接就是要拨开却扇的。可南周只是呆呆地陪婉怡坐着,视线也不在她身上;婉怡这边没被夫家拨开却扇也不敢妄动,也不敢私语,现在可真是如鲠在喉。南周回过神来,望向他的良人,轻轻地说:“我本不打算来的,但是我想你是无辜的,我不想伤了无辜的人,所以……”婉怡微颤了一下,恐惧地思考他所说的话:什么“无辜”,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顶替的事了。他这边开始动手拿开她手中的却扇,婉怡立即抛开遐想,端正面容迎接夫家的第一眼。南周细细端详他的良人,真是七分相似,两分突出,一分神赐的美丽。他不免出神了,婉怡亦是酒窝浅浅笑微微的模样,冥冥中却有一种故人相见的奇妙。只见她身穿青绣翟衣,头戴凤冠,两唇微启,鬓发低垂,眼若秋波,色比朝雪,粉饰的脸面,颦蹙的蛾眉,媚如春月,羞似海棠,幽怨似深山之玉兰滴,并将他的心声悉数聆听。

    这两人都在发怔,南周不知不觉地吐出一个“你”字,婉怡轻轻地应着,“嗯……”。南周说:“你……好像一株栀子花。”婉仪莞尔,说:“夫君过誉了……”南周问:“我们继续吗?”婉怡呢喃,“请继续完婚。”夫妻用红绿彩结把两个酒杯绾成同心结,盛满酒,两人挽手互饮一盏,在饮到一半后在互相换杯,在酒饮完后把两个酒杯正反像交放在床下面。南周又引婉怡到红桌边坐下,自己在她旁边就座,各剪下一缕头发束在一起,用匣子收好,写上“耶律南周与岳媖媖百年之喜”。南周用手取婉怡之花,婉怡用手解南周一个纽扣,次掷花髻于床下。

    两人复坐在床沿,本该是忙正事的时候,却偏偏是一边无心,一边无情,无从下手。南周对她是充满愧意的,但不得不说:“媖媖……你我是因政治缔合的,本无情谊,不知深浅,万不能败坏这一刻。”婉怡先是猜测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见其眉宇有种深深的歉意,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也不敢亵渎,对他却更感内疚,“妾身明白,愿随夫君意向。”南周看着她,越想越不是,说:“这本是我们浪漫的一刻,不能相予,莫怪。”婉怡说:“妾身不怪,不记,不恨。愿夫君安心。”南周说:“感得吾妻体谅,为表感喟,为夫当赋词一首以慰此刻。”婉怡说:“妾身有幸闻君曲,肃然端正以默听。”见良人如此配合自己,南周自然无话可说,思索了一会儿,见屋外桂花飘落,小雨怡情,顿时有感,提笔写下:

    念奴娇·赠良人

    花前月下,燮风微,一片人界瑶天。清辉寒水,随雨落,透疏影以连潭。落英似溦,零华共舞,翩跹若蝶。炅烛尤瑆,照你我影涟涟。

    夜深烟晚生风,秋雨带情浓,漼然新怜。酒后棂台,结发前,潆洄一双朝灼。凝丽佳怡,慕慕成情关,流波并盼。沧海桑田,留你我婚嫁恋。

    婉怡想此人出口便能成章,必是经过相当教育的,断不是顽愚粗鄙之物。再说此词是为良人写的,为妻的心里自然也是愉悦的,“新婚之夜,承蒙夫君诗词,闻之甚悦,却无以为报,愿夫君宽恕。”两人看对眼了,却呆呆地无些话说,婉怡是想向他表白的,只是……一来是作为女人的羞涩,但这不是主要的;二来是怕他知道真相后,这份感情又会怎么收场,这是主要的。

    这边气氛正是最凝重的时候,瑜霞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坐在婉怡身边,挽起她的手来。婉怡的注意力还在南周身上,被别人突然这么一摸,惊得浑身发颤,转头看是四姑姑就放心了。南周说:“姐,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瑜霞说:“我就知道你俩小年轻第一次见面少不得拖延,傻傻地看了一炷香时间算什么。南边的人不是说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吗?此刻你俩又有几次,却不知珍惜。”又说:“我弟啊,媖媖这么漂亮,你是真能忍住啊!等你以后想起今天是会后悔的。”南周不语。婉怡听自己姑姑这么为自己说话你心里是暖暖的,南周确实不够意思,但见他低头不语,委屈的样子,又释然了,对瑜霞说:“姐姐,媳妇与王爷约定不互生情愫不至于此。”瑜霞对南周说:“你瞧瞧,你媳妇还替你说话呢……你先出去,我跟你媳妇谈谈。”南周退下。

    瑜霞直接问:“媖媖,你觉得我家南周怎么样?可是满意?”婉怡低头说:“是极好的,媖媖三生有幸嫁于王爷。”“喜欢?”“喜欢。”瑜霞摇摇她,说:“抬头,大声告诉姑姑。”“喜欢!”“姑姑要跟你讲,要追求真正的幸福可是要靠自己大胆拼。这可不是你们岳府,没有岳大小姐了,现在只是汉世王妃。为王妃的你知道……”婉怡连连点头,“媖媖知道。只是王爷那儿……好像不是很接受我似的。”瑜霞说:“没事,我去找他谈谈。你在房里坐好,我一会儿放他进来。”说罢,她拍了拍婉怡的肩膀出去了。

    瑜霞出房就见着南周正伫立着抬头望月,她顿时气来,在他身后没好气地说:“看、看、看,有你发妻好看吗?!”南周转身向她,谈吐难堪,“姐……”瑜霞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你问你媳妇了,她说她是有意于你的,就得从你这儿解决。”南周说:“姐……我和媖媖都是一十又七的年华,正是年轻时,不便……”“胡说,你大哥十五岁就娶了你大嫂,也没你这番躲闪。”“姐啊。”瑜霞说:“别叫姐了,你可想想爹娘为了你这个婚礼操了多少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你还别忘了他们明天可是要看落红的,到时候看你这么过,又少不了一顿责怪和牵念。媖媖那儿也说不过去是不是。”南周听了,知背后厉害,说:“行,姐,为弟的知道了。”瑜霞上前摸他的头,“姐也不是故意压着你,只是你已经为王了,成熟了,应该知道什么更重要。进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人家跨过千里来见你很是不易。”“是。”南周辞了瑜霞,入房。

    南周见婉怡端坐在那儿,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两眼相对,一语也无。“对不起”南周开口道:“媖媖,我……”婉怡摇摇头,说:“没事,妾身懂。”南周说:“那个,爹娘明天会检查落红帕。”婉怡有点羞涩,“这个,妾身……”南周说,“我想了想,还是用指头血代替吧!”说罢,拿出爹娘交给他们的落红帕和一根针,正欲戳破手指滴血,婉怡阻止,道:“王爷先别!”“怎么了?”婉怡回答,“妾身以为用妾身的指头血更好,防止爹娘事后查验。”南周想了想,“也是,就依你说的吧。”婉怡正要点破手指却问起来,“可是王爷,这落红是什么样的。”“是哦?”纯真的夫妻都没见过落红,此时真犯难了。南周背着手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没见过落红是什么样,到时被他们验出来我又要挨训了。”看他慌张的样子,婉怡窃笑,“王爷别急,我们先出去找人问问吧。”南周无奈地说:“我爹早告诉我了只要我敢跑被他发现,回来就打腿罚下跪。他都这么说了,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他的人哩。所以现在的情形不是我们想出去就出去的。”婉怡说:“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咱们……”南周突然想到了办法,对婉怡说:“我有办法了,麻烦媖媖把屋外你带过来的婢女叫进来,我不知她叫啥名。”婉怡真心觉得可惜,但还是照做了。

    红媱进屋,向两位行礼,“王爷,王妃,叫红媱什么事?”南周说:“已至深夜,本王觉得饥饿,你去膳房找些点心送来。”“知道了,红媱就去。”说完正要转身走,南周却已到她身边,递给她纸笔,“等等,你去问问那里主管的刘小姨落红长什么样,今晚特别她不休息。记住这事特急,要藏好。”红媱觉得疑惑,但不敢多问,领命退下了。红媱完成了命令,回去复命。两新人还是新房里坐着,望着五六个婢女端了食物进来,最后才是红媱。南周命众人退下,红媱这才上前交付纸张,“王爷,给。刘管事说这落红只需画出滴血的样子即可,不必细究。”“退下吧”婉怡吩咐道:“此事不可伸张。”“是。”

    南周把纸递给婉怡,婉怡用针点破手照着画,最后呈现的还算合格。南周拿着帕子看,“不知明天能不能混过去?”“王爷。”“嗯”“妾身斗胆问你,为什么不和妾身圆房呢?”南周顿时就停住了动作,缓缓地说:“我以为夫妻圆房应是两人相互爱慕才有真意,更不会违背了道德。你我今日见面只到了欢喜的地步,不是两相爱慕。所以我才如此避讳。”婉怡看他的眼睛,说:“所以是以后妾身与王爷真心相爱了就可做真实夫妻了?”南周也望她,不过有点不好意思,“是的。”婉怡便主动去牵他的手,“那我们可得好好加油,你说好不好。”“好啊。耶律南周和岳媖媖恋爱开始喽。”两人对望一眼,婉怡遂轻轻依偎到南周怀里,南周没有拒绝,一只手也搂了上去……

    已经一更天了,两人准备就寝。婉怡脱了翟衣在床边坐着,摘下凤冠,卸去

    霞帔,问:“今夜,王爷是想睡里面还是外面。”南周犹豫了一会儿,“外面吧。”婉怡听了乖乖到里面躺下,南周望着满桌的食物却只挑了杯桂花茶来喝。他看见床上正凝睇他的婉怡,无奈地摇摇头。他去吹灭所有的灯,脱了礼服睡下。这边正要睡着,旁边的婉怡突然说:“那个,王爷啊,要是爹娘明天检查妾身的守宫怎么办。”这话如同暴雨,给了南周一激灵,他忽地睁开眼睛,一脸错愕地看着婉怡,心里有千种话语却吐不一字来。婉怡见他如此,心里竟有六分的喜感,剩下四分才是慌张,她说:“咱现在有应付的办法吗?”南周失神地转过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算了吧,本王累了,被训就被训吧!从出生到今天共十七载,被家里人训教的可多了,还差明天一次吗?”婉怡听他说得这般伤感,自己也生了情。“咱还是再想想办法蒙混过去吧。王爷觉得用胭脂遮挡怎么,最好是和肌肤相仿的特别胭脂。妾身觉得这想法可靠呢。”婉怡说着,南周并没有回应,婉怡便唤他,听见呼声方知他已睡去。“那好吧,妾身一个人做做看。”她轻轻掀开喜被,窃窃下了床,点了一盏灯,翻出自己带过来胭脂水粉开始研究。岳府给她的嫁妆真是丰厚,呈出来的化妆品刚好把圆桌占满,还不包括各种首饰和衣裳。她小心翼翼地捣鼓了半个时辰,才得出最满意的结果。

    翌日,瑜霞来叫两人起床,进屋看见两人抱睡在一起不由地笑起来。她叫道:“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新人们还要面见爹娘哩!”婉怡和南周惊起,却发现他们是相拥而眠的,顿时都羞红了脸。瑜霞哂笑,“现在都是圆房的夫妻了还害羞,羞什么哩。快点吧,父母已经等你们好久了。”“不好!怎么把这事耽搁了。”婉怡着急了,快速洗漱,化淡妆,最后换一身素衣便和南周出发了。到厅堂,两位拜了辽南王和辽南王妃。辽南王妃说:“我儿,你是不是有媖媖了就把爹娘忘记了,这都大上午了才和媖媖来拜我们。”南周解释说:“只因昨夜与媖媖在婚房劳累非凡,睡得过分深沉,睡过了时日这才耽搁了见父亲母亲。还望宽恕。”辽南王说:“我儿,今天开始你也成家了,要好好和人家媖媖过日子才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孩儿知道了。”“东西交上来吧。”“是”南周上前交付落红帕,“父亲,这就是了。”辽南王夫妇见了帕上的血渍,心里十分高兴,“看来我们家不久还能再添一位子嗣啊,哈哈哈……”一旁的南周的大嫂,王兰说道:“父亲,儿媳可是听说这落红特别容易造假,五弟又是个特别不老实的孩子,依儿媳看还是查看五妹妹的守宫更为可靠……”辽南王赞同,“兰儿言之确实,媖媖你觉得呢?”南周虽然已经想过这情况,但还是很慌张,婉怡瞥见南周紧张的样子,她清楚她现在可不能紧张,煞有介事地回复说:“儿媳既与汉世王有了夫妻之实自然无惧检查。”“好。”辽南王望着底下一众女眷,吩咐三个儿媳和瑜霞去给婉怡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