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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徒淡然度日

    今天就是婉怡的生日,一大早婉怡兴冲冲地找到南周,说:“王爷啊,今天就是妾身的生日,妾身想问你,你那边的事都准备好了吗?”南周挠挠头说:“这个嘛,你也知道前几天我生病,无心从事这些东西,昨天才算痊愈,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做。所以……”婉怡说:“妾身知道,不求奢贵,心意到了就行。那王爷先忙吧,妾身就不打扰了,晚上酉时四刻等你来哟!”南周说:“嗯!”待她走后,南周才沉重地说:“还是先不告诉她了吧。”

    夜晚,在婉怡的厢房中,不大的圆桌上摆满了饭菜,不过尽是些寻常人家的小菜。最后也不忘在桌子的中央硬腾出空隙,摆上一只新的红蜡烛。婉怡拍拍手,道:“这下全好了,就等我王爷来了。”又对红媱说:“红媱你先回去吧,这边有我一个就行。”“是、是、是,王妃一人应付得来”红媱捏着鼻子说,“红媱也免得在你俩旁边傻站着了。”婉怡就笑笑,无法回应。红要走后,婉怡一个人等着南周来,等啊,等啊,她不知过了多久,险些就睡着了。看见蜡烛烧完了,她又补上一根,慢慢地抬头向窗外看,喃喃道:“王爷哪去了,怎么还不来?”她推开房门,立在房檐下张望,却不见他的身影。

    一番挣扎下,婉怡决定自己去找找。借着路边墙上的灯火,她来到了书房,只见屋里孤零零地冒着灯光,虽不肯定里面是否还有人,她还是要进去看一看。她轻推房门探头查看,还好南周在这里。南周此时在细心作画,由于忙得出神,没注意有人来了。婉怡朝他那儿走去,听见他说:“只差手里的物件,画完就能给王妃送去了。”不知不觉,婉怡都走到了他身边,悄摸摸地伸头去看他在干什么,原来是在画两人的肖像。她说:“嘿,王爷在干什么呢?!”“呀”南周显然被吓到了,问:“王妃什么时候进来的?”婉怡说:“我在房里等不着你来,所以来找你了。王爷知道吗,妾身精心准备的饭菜都凉了。”南周听她的哭诉,心里更自责了,说:“我本打算送你个步摇的,后来又想到步摇不能配你,所以中道变卦,决定为我两画一幅‘鸳鸯画’。这才耽误了。”婉怡说:“‘鸳鸯画’吗?快快画,画完给妾身瞧瞧。如果画得好的话,妾身就不追究了。”“好的!”南周爽口应了,安心画完剩下的东西。婉怡则坐在旁边,不去看画,反而盯着南周看。如此看的话,无论南周画成什么样,对她来说都是一份完美的生日礼物。

    两人回到婉怡的厢房,南周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不免生出了愧意,更重要的是那根熄灭的红蜡烛。婉怡一边复燃那根蜡烛,一边招呼南周坐下。南周强抿出一抹笑,说:“真是难为你了。”婉怡笑着说:“难为什么,倒是王爷你,妾身的礼物才难为你了。”南周问:“这怎么都是些家常小菜,没叫人去做吗?”婉怡说:“这些都是妾身自己做的,是想跟我王爷过咱寻常人家的生日晚宴,可惜都凉了。”南周提议道:“现在府上的膳坊都休息了,要不我带王妃到街上的食肆去吃顿吧,虽说比不上王妃亲自下厨,但却是约会的好法子。”“好吧”婉怡道:“就听王爷的安排。”两口子到街上吃了一顿简单的饭,之后南周说:“好不容易和王妃一起出来,我就带王妃好好逛逛吧。”婉怡向四周查看,说:“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南周说:“有我在,王妃不用担心。”

    晚秋的南京析津府说热闹也不热闹,但绝不是清冷,仍然有人在经营小摊生意。两人路过一个甜品摊,那摊主是个辽国女人,她一见着南周,忙行礼问安,问:“王爷晚上带王妃出来干什么去?”南周说:“没什么事,就带她随便逛逛。哦,对了,来份蜜饯果子。”“好喽,王爷,你的果子。”南周付了钱。婉怡问:“店家,你晚上一个人经营摊位不害怕吗?”摊主看了一眼抱着南周胳膊的婉怡,笑道:“怕什么,我身后是我的家,我丈夫就在家。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丈夫他也会第一时间出来保护我。王妃有王爷在身边,当然也不用害怕,放开手脚婉,啊。”南周拱火说道:“是啊,别整个吊着我,像个孩子一样。”婉怡闻此,轻推南周,说:“我就是怕,不让我缠你,我缠谁去。”南周说:“欠收拾,看我回去怎么治你。”“你—”一边的摊主望他们打情骂俏,不由为他们高兴,说道:“哎呀,真好,我先前就听人说王爷和王妃百般恩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真是一段好姻缘,郎才女貌的。”这话着实说到婉怡的心上,她低头莞尔,南周说:“确实……就是吧,自从娶了她,好多事都不能做了。”婉怡说:“你还嫌弃我,要不我管着你,你这会儿还躺在榻上嘤嘤作呻呢。”摊主笑道:“女人家管着点是好,只要不过就行。其实啊,男人家就跟马儿一样,得有缰绳控着,松了收,紧了放,这样的话对双方都好。”婉怡的眼睛直直盯住南周,说:“实该如此!”南周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不禁打战,说:“不会吧……”

    转眼就到了除夕,在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这一大家子却凑不整。婉怡的不必去说,南周的呢?他的父亲和三位哥哥皆在前线,只有他们的家眷能赶到汉世王府陪这两口子过新年。这天屋外下起了大雪,女眷们聚到大厅唠嗑,几个孩子也在那儿玩儿,南周不知去向。因为三位嫂嫂中有两位来自中原,所以‘打马’成了她们三人消遣的游戏,婉怡由于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只能在旁边边看边学。辽南王妃没事做,只是在看着几个小辈玩儿。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南周才回来,与她们吃团圆饭。戌时,众人回房休息,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来年的二月初一,南周对婉怡说:“我要到开封参加省试,王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婉怡想了想,说:“虽说不是真的父母,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如此。按理说,女儿家嫁出去后一个月就得归宁,如今已过近半年还不曾‘回家’,被外人知道多少说我不知‘女儿之道’。”南周说:“那好,你今天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明天早上,南周搀扶婉怡送她上马车,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一旁的母亲问道:“此去宋国何时能够回来?”南周说:“此番去宋国,需十四日往返,两个考试用去一月,差不多一个半月便能回来陪母亲了。”“一个半月啊!”婉怡掀开车帘,说:“娘,不能惦记这一个半月,越惦记过得越慢。不想的话,过得还就快。”“啊,是、是”辽南王妃叮嘱婉怡道:“媖媖啊,你可要替为娘好好照顾南周呀,他有的时候就喜欢过混日子,我怕着呢!你一直陪着他,娘可全看你了。”婉怡点头应道:“媖媖也怕他乱搞呢,自然会看好他。”“有你这么我就放心了”她又对南周说:“到了你岳丈家可不能像在咱们家一样,留点心,啊。”南周说:“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发了。”“是。”南周拉绳起步,刚走不过五步,母亲又在背后叮嘱,“千万不要为赶路而错过客栈,赶夜路不安全啊!”“好的,娘。我们走了……”孩子的马车渐行渐远,愈来愈小,即使只有小拇指这么大,母亲仍然会目不转睛地目送他们直至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刘步步劝道:“娘,五弟弟他们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现在还是春冬交替的时候,可别受凉了……”母亲一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慢慢地说:“我在看看……”

    两口子路过梁正,那儿超过半数的百姓都出门迎接。婉怡坐在轿子里听见外面一片喧嚣,便掀开车帘看情况,她对南周说:“不想王爷的声名在这边境也怎么大。”南周说:“都是仰仗的父亲的光。父亲他之前是梁正做事的,虽是高位,对低层的人却是极好的,很好地和这儿的百姓相处。”南周又问:“王妃啊,要不咱在这儿留宿一宿去看看?”婉怡说:“好。”南周于是拉马绳下马,向一位先生问路,“这位先生,请问最近的客栈怎么走?”先生给他指点,南周记下并道谢。他重新上马带领他的人马往客栈去。

    夜深人静时,小小的油灯映衬着愁人的身影,婉怡坐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她的眼睛有点模糊,许是在想她的母亲吧。说起来,自从嫁到辽国去,她差不多半年都没见过这个一直陪她过活的亲人了……南周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她独自坐在那里想着什么,于是下床到她那儿去,吟道:

    “皎皎边塞月,茫茫疆外星。

    淡然孤幽影,浓抹思乡情。”

    又说道:“王妃你说,我这小诗诵得对不对?”婉怡微微一笑,道:“有道理,不过嘛……妾身思虑甚繁,亦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周说:“你一定很想你的亲生母亲吧!”“母亲!”她的眼睛瞬间有了水光,她放眼窗外,不胜惆怅,说:“甚想啊。”

    又经过几天的行程,众人终于来到了开封城郊。南周骑在马上,时不时告知婉怡外边的情况“哎,这才清早赶路的人就这么多了”“哦,这儿有座空的哨塔”“嘿,那处的风景还蛮好嘛!”。再走一会儿,远远望见高大的烽火台,然后就是最宏伟的城门。南周的队伍进入城内,在岳府管家的带领下前往岳府。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南周的队伍好不容易才能前进一步。南周这边正无聊,突然从路边传来的吵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车里的婉怡也听见了,她问南周:“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闹腾。”南周说:“我看看去。”原来是一名年轻的女子被三个打手逼到墙沿痛打。那三个打手个个是身强体壮,赤裸着膀子,青筋暴起,看来是要将这个蜷缩的女子打死不可,他们是一边打还一边一口一个啐在她身上。过往的行人好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迈着他们的步子赶集。“放开她!”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那三个打手正要砸下去的拳头随即停在空中,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那个女子仍哆嗦的蜷在那里,惧怕不已。有个打手捶胸嚷嚷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多管闲事,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厮!”他揎拳捋袖,向前一步冲着人群就是一口啐。纯路人们似乎就同撞见了瘟神一样,匆匆散了去。南周踱着步子走来,身后是两个辽国的士兵。那打手认为就是眼前这厮喊的,气势汹汹地便要冲上去,两位士兵的眼睛瞬间瞪住,把手中的刀戟握得更紧了,幸好有另外两个同谋给他拦下。南周问:“你们为什么要打人?谁指使的?”那人叫道:“你这厮,关你什么事。你们别拦我,让我好好教训他。”另一个人说道:“大人你不知,这女人自从被卖入我们烟花楼,整天就是关门拒客,混吃混喝的,鸨母强行让她接客,她抵死不从,特让我们教训她。”那个人又叫道:“你和他客气什么,也揍他一顿才是……”“笨蛋!”另外的人揍了他的头,冲他说:“没看见他身后的护卫兵嘛,他一定是大人物,哪是我们惹得起的。若真让你打了还了得。”他明白是这么回事了,赶紧收回拳头,隆起的肌肉立马松懈下来,随即同他的同伙仓皇逃去。望着他们逃窜的背影,南周不禁嗤笑出声,他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细声说道:“姑娘,他们走了,现在你安全了!”那女人尚有余悸地缓缓抬头,艰难地说:“谢谢官人。”瞧见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南周心里尤为震愤,“没事了就好”他让身边人拿来一张两千两的票子交给那个女人,对她说:“姑娘,你拿上这笔钱去赎你的卖身契吧,剩下的你也拿着好好活着。”亲手交到她手上后,南周转身就要走,却被她拉住衣角,哭道:“官人,我……”南周将她扶起,询问:“姑娘哭什么?要是不敢一个人去的话,我派人和你一起去,可好?”女人含情脉脉地看他,说不一个字。南周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随即叫来李冯笑带女人去赎身。

    这事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常的热闹,吆喝声比之前更高调了,脚步声更急促了,道路更拥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