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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情子续新欢

    话说南周和岳媖媖洞房时突然昏倒着实吓了岳媖媖一跳,至第二天南周还未苏醒,大夫来看时也查不出病根,这下岳媖媖彻底慌了。第四天南周才勉强睁开眼,岳媖媖见南周开眼,一时惊喜,立即凑上去嘘寒问暖,可无论她如何说,南周始终没回她一个字,且不正眼看任何人。岳媖媖见状,扑到花溪怀里大哭,喊道:“这算什么话,成婚不过一月,好日子才要开始,他便患了这样的怪病。这可叫我怎么办啊!”众人皆扼腕叹息。当夜,岳媖媖睡在南周身旁,问他道:“王爷,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吗,告诉我好不好。”南周不语,但私底下尽力用手摸到她的手,岳媖媖感觉到,说:“别怕,妾身在这儿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到第五天,岳媖媖早上起床,听见南周有微微的呻吟,见其脸色不对,再用手靠在他的额头上,是滚烫的,喊道:“怎么有发温病了,真是祸不单行!”她立马下床唤人,红媱到此说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犯温病。”岳媖媖用湿毛巾敷在南周头上,道:“真是可怜的人啊,年年要受疾病之苦。”红媱说:“先王妃曾告诉红媱,王爷这病若不用特别方法是治不好的。”岳媖媖忙问:“是何办法,你快说?”红媱说:“王妃需到城中刘府祭拜刘梦题,王爷的温病才能好。”“刘梦题”岳媖媖说:“就是姐姐说的王爷的青梅?嗯,我当亲往拜之。”

    岳媖媖和红媱来到刘家祠堂,于堂下跪拜,岳媖媖双手合十,心里默念道:“刘姐姐在上,你发小耶律南周近来身患重症,刘姐姐若在天有灵定要保我夫君霍然而愈,平安无事。”又说道:“我知道王爷的真心在先王妃身上,对我可能更多的是敷衍,但我对夫君可是推心置腹的,今生能一直伴其左右足矣。素问刘姐姐饱读诗书,通情达理,一定要保佑我这个一厢情愿的愚虑。”

    她两个回到王府,岳媖媖依旧守在南周床边直到天黑。此时屋里已无旁人,岳媖媖由于多日来尽心竭力,身心俱疲,于是伏在床边草草睡去。南周这会儿睁开双眼,脸色好了不少,他拨开媖媖面前的垂发,静静看她的脸蛋,轻轻一笑。南周下床艰难将她抱上床,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说:“我对你怎么能是敷衍呢。”南周穿上外衣,坐在桌边写字。岳媖媖这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再看南周已在作文,便也下床坐到他身边,说:“你身体怎么样了?”南周说:“多亏有你,好得差不多了。”“如此便好”岳媖媖点头憨笑,又问道:“你在写什么?”答曰:“求职信。”岳媖媖说:“夫君是王爷,还工作干什么?”南周说:“我也不想一直这样闲着,你想不想知道我要到哪儿上任?”岳媖媖说:“王爷是辽国的王爷,当然只能在王爷和公公的封地为官了。”南周摇头,说:“我会向两国皇帝请求,到宋国做官。”“到宋国做官?”岳媖媖说:“辽帝怎么会容忍王爷这样的年轻才俊外流呢?”南周说:“我早年学的就是儒学,正适应宋的管制,先在宋获得资历再回到我辽为国效力。”岳媖媖干笑道:“夫君是不是以在宋工作为由,目的是伺机寻找姐姐?”南周停下笔,握住她一只手,说:“前日我们在婚床,我竟然看到她的冤魂在向我索命。我很害怕,我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岳媖媖问:“那倘若姐姐还活着,又知道她的位置,王爷将奈何?”南周说:“我和她毕竟有缘无分,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我当和你重回辽国,应‘结鸾之后,百年好合’之言。”岳媖媖凝视他的眼,说:“这是你哄骗我的话吧。”南周说:“刘梦题托梦告诉我,你说我的真心在你姐姐那儿,对你是敷衍的。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岳媖媖说:“谢夫君美意。不过这样,王爷岂不做了抛妻后与她人苟合的小人。”南周说:“我当年是向你姐姐许下‘只要她在,不再另娶’的誓言的,如今你又是我妻,以后遇到她难道要我再抛弃你与她私奔吗?”岳媖媖说:“《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女之事更多是讲究品德相配并不苛求虚无的专情。夫君既与姐姐有永不相背的誓言,况今天的情况全是姐姐和公婆的安排,非夫君的私欲,故不必介怀。夫君今后见到姐姐,依然可以将她娶过门。”南周说:“寻到她后,我看我还是出家当和尚算了。”岳媖媖问:“当和尚干什么?”南周说:“你和她都不能辜负,无论我如何做都要愧对一方,与其这样,不如当和尚来得干净。”岳媖媖说道:“姐姐和妾身毕竟已和王爷圆房,王爷这样离去,难道不愿负责了吗?”南周悢然一笑,说:“你知道吗……我和你姐姐并没有圆房……”岳媖媖说:“那我告诉你我们俩也没有圆房呢……”南周表情平静,说:“如此不正可以放心远离红尘了吗?”岳媖媖说:“王爷今后与姐姐破镜重圆,圆房之后不就算没有辜负她吗?”南周说:“那我不是对不起你了嘛。”岳媖媖说:“如王爷所言,天下新婚之人不得都是妖童媛女。”南周低头,说:“无论怎么说,终是我负了当年的誓言,全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拼死拒绝父亲的命令。”岳媖媖握住他的双手,说:“以死拒绝父命又是不孝,夫君你何苦将自己置于万难的境地呢?”南周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你……”岳媖媖无奈心酸,说道:“咱不去找姐姐了,就咱俩过活。”南周说:“若不见她亲面,我怕是还会看到她……”只见岳媖媖索性卸了妆饰,脱了衣裳,松了秀发,故意露出雪白抹胸,抓住他的手伸进内衣再强行与南周亲吻。夫妻俩分开时,皆喘着粗气,迷离间南周又看到婉怡,开始抱头痛哭。岳媖媖大喊道:“姐姐这不都是你安排的吗?你若爱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昏暗的灯光下,南周留有余悸地抬头看岳媖媖,只见柳眉笼翠,檀口含丹,横波入鬓,半月临肩,转盼流光。真把南周弄得思绪迷乱,慢慢说道:“苏,她走了。”岳媖媖解开他的衣裳,说:“今儿累了,明儿再写吧。”南周说:“苏,谢谢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仲冬。这日南周正在书斋看书,蓝玉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一时间岔气没说上话,南周问道:“蓝玉,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蓝玉说道:“嫏嬛快不行了,王爷你快去看看吧。”“什么”南周拍案而起,匆匆随她出去。

    来到宋嫏嬛所处的偏厢,尚未进门就闻到一股重重的药味,入了屋就看到岳媖媖一行人。南周随蓝玉走到嫏嬛的床边,蓝玉隔着床幔对嫏嬛说:“嫏嬛,王爷来了。”嫏嬛勉强睁开眼,南周坐在床边,说:“嫏嬛,我在这儿呢。”嫏嬛从床幔里伸出手,南周接住,说:“你瘦了。”嫏嬛说:“嫏嬛是王爷当年的舞姬,可如今再不能为王爷舞一曲了。”南周说:“他日若有识,泉下相见,我还为你和音。”嫏嬛笑说:“若真有识,王爷可许嫏嬛一世吗?”南周说:“我许你一世,只是嫏嬛怎敢肯定我下一世仍能是位合格的郎君?”嫏嬛说:“阴阳两界皆以善恶定罪,王爷仁慈忠义,来世定能再投好胎。”说完,嫏嬛咳嗽出血,南周心疼,接过帕子替她擦拭,劝道:“你别说了,安心歇会儿吧。”嫏嬛说:“南周能不知我的性命只在瞬息间。往日听先王妃说王爷善于诗词,此时可为嫏嬛做一篇吗?”南周于是借意吟道:

    虞美人·嫏嬛

    天帝琅嬛管书仙,意外下人间。可怜半生多命蹇,才来王家保心安。

    呕血痛肝遭劫难,声声续声声。遗憾红尘空一场,虚晃里外盼来生。

    嫏嬛听罢,阖上双目,说了句“紫陌红尘梦一场,溺者难忍数身伤”便歪头倒下,没了动静。南周轻轻唤了她两声,不见回应便替她藏好手臂,众人皆行送礼。

    当夜,南周做了一个梦:他自己咽了口水,推开了一扇陌生的门,却被门里突然扬起的灰尘呛到咳嗽。那时正是中秋佳节,他看见一个小女孩衣着小襦裙,头戴铜铃,颈环银圈,这会儿正向后院小池里丢鱼粮。少时,她母亲端着酒菜走进旁边的凉亭,唤道:“嫏嬛,吃饭了。”女孩回应,她洒光鱼粮,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和她父母用膳。看着他们合家团圆,南周自己心里也高兴,可画风一转,院子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枯草垝垣。南周四下寻找,最后是小嫏嬛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唤道:“王爷!”南周问:“是嫏嬛吗?”小嫏嬛点头,南周问:“你们家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小嫏嬛说:“那年中秋节夜晚,母亲带我上街,趁母亲光顾店铺时,人贩子悄悄将我拐走。父母半世得女,经此一事,皆思念成疾不久草草离世,家院荒废成了今日这番模样。”小嫏嬛款款走近,眨眼间便已长成婀娜多姿,风仪玉立的佳人,她与南周亲吻,分开时两眼迷离,说道:“妾半世飘零,幸于残生遇见王爷,今当别离,且在梦中弥补生前的妄想。”南周说:“你家在何处,我将你葬回故土。”嫏嬛说:“年已久远,妾实在不能记住。”南周说:“孤苦之人,死后若不能返回故土,岂不叫人心寒。”嫏嬛说:“平平之辈,其生前身后之事不过只能传几年,往后便如石沉大海在人间没了动静。王爷不必在意。”又说道:“王爷,妾不能久留,就要走了。”两人相互凝视,后嫏嬛后退一步,行了最后一次万福礼,说道:“妾走了……王爷万望保重身体。”南周伸手挽留,她已化作一抹香魂飘了去。南周再睁眼时已经梦醒,再睡不行,于是来回辗转,岳媖媖熟睡被打扰,朦胧说道:“怎么了这是?”南周不语,直至白天未再入眠。

    翌日,岳媖媖起床未见南周,花溪正好前来,故问道:“王爷平日爱睡懒觉,今日上哪去了?”花溪说:“王爷一大早去拜了嫏嬛,然后就去书房了。”岳媖媖洗漱后拜了嫏嬛再去书斋,见到南周问道:“王爷大早上忙什么哩?”南周说:“我因思虑一件事以致夜不能寐,故而早早来此。”媖媖问:“何事?”南周说:“夜里,嫏嬛托梦与我告别,我念其一生孤苦想将其葬回故土,只不知其父母墓地。”岳媖媖说:“其父母墓地一问便知,夫君何必思虑。”南周说:“说来惭愧,我只知嫏嬛是云州人,不晓具址。”岳媖媖问:“云州地大,空白寻找真是个问题。”南周说:“宋廷那边已下了诏书,命我来年二月初赴齐州上任。”岳媖媖说:“王爷只剩这两月了,想做的话得加紧啊。”南周说:“我打算后天就出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岳媖媖:“夫君此去不知归期,妾身还是一起去吧。”南周说:“如此也好,咱夫妻俩一起去。”岳媖媖说:“那妾身先去准备行礼,王爷你作安排吧。”岳媖媖退下,与红媱等商议此事。

    第二天,嫏嬛的遗体被火化,装进骨灰盒,最后祭拜一日。第三天,南周带岳媖媖辞了父母,只带随行士兵百人前往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