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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情场双角戏

    工部官员主持的黄河堤坝在仲夏竣工,接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在季夏的第一天堤坝崩溃了。黄河水从天上奔泻而下,像一群凶猛的老虎一下子吞没了附近的村庄,夹杂着树枝和石块一举摧毁了沿途的县城……百姓大涝无收,流离失所,加之久雨潮湿,大河一带竟闹起了瘟疠。

    事发第二天南周还在官府办公,突然一阵疾风吹开房门,刹那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飞入屋里。南周正要下位去关门,徐副官及一众官员进入屋内,南周问道:“你们有什么要紧事吗?”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由徐副官禀道:“启禀州牧,黄河堤坝倒塌,百姓流离。”“什么?!”南周暴起,“上个月刚修的堤坝这个月就倒了!”徐副官说:“主持的陈工部从中牟取,偷工减料,加之连月的大水,堤坝南口不堪而倒。”南周说:“陈工部现在人在何处,速将他压来见我!”徐副官说:“陈工部前日已经出逃,不知去向。”南周说:“那相关的官员呢,也全跑了?!”徐副官说:“除了安青外,其余皆不知所踪。”南周说:“速带他来见我!”徐副官说:“安青现就在屋外袒胸负荆。”南周遂出屋看见安青,安青俯身说道:“安青之罪虽死由轻,请州牧发落。”南周见其坦诚,问道:“是何罪也?”安青说:“安青为监司,竟不能察觉陈工部贪污一事,是重罪也。”南周说:“汝既分清白,我也不苛责你,但黄河溃堤绝非小事,念你年已将老,削去官职归家去吧。”安青俯首拜谢,说:“谢州牧不杀之恩。”安青起身走后,南周吩咐道:“朱廷尉,速去追查涉事官员下落。”徐副官说道:“此季溃坝恐闹瘟疫,请州牧早早下达命令。”南周说:“劳烦徐副官先带人前往,待我上表奏明此事再往。”“是”徐副官领一众官员退下,独留南周在屋檐下凌乱。

    夜里南周失魂落魄地对着烛火发呆,岳媖媖握住他的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呆愣。”南周落落地说道:“黄河溃堤了。”岳媖媖也很诧异,说:“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一个月前才修好吗?”南周说:“主持的人贪工至此。我已经上表说明此事,明天就要到章丘去。”岳媖媖说道:“夫君既已上表何不先等到朝廷的消息再作打算。”南周说:“夏季泛洪最忌瘟疫,我需早早前往才是。”岳媖媖说:“夫君若是已派副官前往何必在意朝夕,且夫君不通这方面的内容,不如等朝廷下派有司再作商榷。”南周思之有理,说道:“卿言之有理,我且留家几日,补习知识,等到朝中回信再往。”

    过了三天,宋廷的回信还没有到达,北边倒是来了消息。南周坐在官府看书,忽有官员匆匆跑进来,说道:“州牧不好了,章丘一带暴发瘟疫,现已波及龙门镇,还在向这边蔓延。”南周说:“吩咐下去全州各郡县封锁城门,百姓不得随便出入;对受灾地区减免税赋,赈济钱粮,‘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官员答应退下。

    夜晚南周回到家,夫妻俩坐在床上,岳媖媖说道:“我听闻章丘一带起了瘟疫,可有此事?”“确有此事”南周说:“朝中的消息还没到,然已是火烧眉毛不能再等。明日你们收拾行李回汴梁,我要留下来。”岳媖媖一脸失意,说道:“我知你最关心民生,是劝不住的,但请你一定保全自己,这是我作为汝妻唯一的祈愿。”南周与她抱在一起,热情地亲吻,款款说道:“苏,我爱你。”岳媖媖回应道:“我爱你,南周。”南周抬眼凝视她的水眸,顿时跌进了情蛊里,脑中各种思绪纷飞,两腮红润,垂头颔首,木讷地说道:“苏,我……”岳媖媖是个聪明的女子,见其忸怩的模样便知道缘由,拨开他面前的发丝,笑盈盈地叹道:“真是一块楚玉呀!”南周脑筋交结,羞愧不已,问道:“我是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你始终是个男孩”岳媖媖放下床幔,捧起他的脸,说道:“十七岁成亲,至今已是五年,实属不易。”南周抬头望她,竟流出一滴泪,岳媖媖替他拭去,说道:“君将远去,妾既为君妻,君若有需,妾不该推脱。奈何妾思君为完璧之身,思虑纯正,不忍污夺,以乱君救济苍生之心。”“患难之中,与卿结情,艰苦相依,不离不弃,实为万幸。”南周投入岳媖媖的怀里,借情吟道:

    南佳人

    春宵霞镀满可绯,朱鹪泪暖百浥回。冠玉抱投哭闻泪,之死靡它总苏琦。

    岳媖媖拥住南周,亦诵道:

    北邻人

    卿自朝楚尚无形,妾萦君才潦当泪。珠幔床红浮对影,昭了应人爱凤翎。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皆有道不尽的情愫。南周吻上岳媖媖,岳媖媖毫不保留地回应,分开后南周入了佳境,眼神迷离,面色发红,耳中听到各种嬉笑,只想着往岳媖媖的身上蹭。岳媖媖又是厚爱他,很难熬过这种缠磨,不由地也宽衣起来,披头散发,敞开内衬,露出淡红亵衣,风情万种;南周这边人在上位各种好话款情,动作亲密轻柔,好个醉玉颓山……南周虽有情意,奈何无有先例,不会进入下一步,岳媖媖情到浓时不知不觉地伸向南周的腿间,却在摸上一刻突然清醒,简简单单哄他几句便一起睡下了。

    考虑到欣雅的情况,岳媖媖他们暂时不撤回汴梁,两天后朝廷的官员来到济南府。南周已经决定前往龙门,当夜便找来欣雅,说道:“欣雅,我要去一个地方,这段时间你若想回家就回家,若是想留在府上就乖乖听王妃她们的话。”欣雅说道:“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南周说:“听话,我会回来的。”欣雅说:“我独自一人离开家就是为了你,现在连你也要丢下我吗?”南周说:“这次我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连王妃都没能跟去,实在不能带上你。”欣雅说:“身边没有你,我感到寂寞空虚怎么办?要不就带我去吧,在那儿我一定乖乖听你话。”南周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欣雅说:“是田姐姐告诉我的。”南周说:“我去的地方真的很危险,搞不好是会死人的。”欣雅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你到哪儿我到哪儿。”南周还想着再劝劝她,岳媖媖拦住他,对欣雅说道:“怎的,这是又不听话了?又想抄书了?”“肯定不想抄书”欣雅对岳媖媖行礼,说道:“就是想一直跟在王爷身边,难道王妃不想吗?”岳媖媖说道:“汝无需多言,安心留在家里便是,若再饶舌休怪我无情。”

    次日南周告别岳媖媖便出发前往龙门。开始的十日,在一众官员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齐州的疫情总算是被控制住,开始有好转的趋势。第十一日暴雨又至,州内多处暴发洪水,疫情卷土重来,且比之前更加猛烈,南周等大部分人来不及撤离皆被困在重灾区,慢慢地南周也开始出现症状,瘙痒生疮,嗽上气短,发热无力……第十八天放晴,瘟疫又一次被压了下去,但横死街头者不计其数,举村无食者比比皆是,南周气息奄奄亦将走到尽头……

    婉怡本在道观练剑,安青忽然走入观中,婉怡收剑问道:“施主光临道观所为何事?”安青说道:“我来找贾道长。”恰这时安一曼从大殿走出去,见着安青便喊道:“父亲。”原来安青是安一曼的父亲,婉怡遂带两人对后院寻找贾会。贾会正对着那棵青松皱眉,婉怡走到他身边说道:“道长,安一曼父亲安青现在观中,”贾会说道:“婉怡,你看这青松叶盖褐斑,干生疮囊,病恹恹的是生了大病的样子。”婉怡顿时担忧起南周,说道:“莫不是南周出了什么事故?”“他的人生还没到时候,这时候出了这种情况……”贾会正要说,安青走上前行礼问道:“你们也认识耶律州牧吗?”“州牧?”婉怡问:“他如今做了哪儿的州牧,现况如何?”“说来惭愧,州牧为人清廉公正却落得如此下场实有我的一份过失。”婉怡问道:“他到底怎样了,你快说!”安青遂将南周的遭遇告知婉怡和贾会,说道:“我离开齐州时疫情已经控制住,但州牧染病将要不行。”婉怡闻言如遭霹雳,险些昏过去,对贾会说道:“道长,南周现在生命垂危,我需立即下山看望,也请您救救他吧。”贾会说:“事不宜迟,我们需赶紧启程。”婉怡他们遂在安青的带领下经过三天的路程赶到龙门镇。

    是夜,天地无光,月隐云默,龙门镇里南周重病卧床,身边竟无一家眷,自感病入肢体,已是无力回天,心灰意冷,双目昏沉,遂屏退房中众人,言道:“赈灾以来,忧劳不已,夙夜难寐,汝等退下,容我就寝。”房中侍从遂退去,留南周一人独卧寒床。怀着牵挂入眠,不出所料见到岳媖媖,只见她一人独守闺房,寒来暑往一共五十年,一直念叨那句“结鸾之后,百年好合”。忽然门外一阵阴风怒号,冲开木门涌入屋里,撞到方桌上的残烛。岳媖媖随后静静地走进来,坐在床边一边望着他哭泣,一边用帕子替他擦拭,说道:“你若离去,我将奈何?”李冯笑进屋小声报道:“王妃,前王妃来了。”话音刚落,婉怡已经进入房间,两人相见皆无话可说,岳媖媖将床头让给婉怡,让她好好看看四年不见的挚爱。南周忽然惊醒,但两眼不能睁开,在乱挥双手,口中连连喊着‘苏’。婉怡抓住他的手,南周只认为是岳媖媖,说道:“苏,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五十年。”岳媖媖闻言忍不住流泪,轻轻说道:“夫君洪福齐天不会丢下妾身的,你再睁眼看看我吧。”南周睁眼见到婉怡,泪止不住地流下,哽咽道:“不想在我将死之际还能再见到你……”婉怡凄然泪下,说道:“我不该一走了之,是我错付了你。”南周微微摇头,挣开她的手去牵岳媖媖,虚弱地说道:“无可依托之际,幸得爱卿,拳拳私情,感化吾心;我本思此番事后与卿尤花殢雪,相伴不离,不幸中道身罹重疾。行将就木,念及与卿平生相厮之誓言不能应验,悔恨莫及。此生所憾,不能弥补,徒望来世。”岳媖媖面光潋滟,一边拭泪,一边说道:“愿夫君安息身体,妾不要来世,只图今生,你若不允妾世世都缠恋你,让你娶不到别的好女子。”贾会此时才赶到,他瞧了瞧南周也只能无奈摇头,婉怡明白是没了希望,遂哭得撕心裂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南周泫然泣下,左右环顾一周,最后看了一眼婉怡,念了一句“紫陌红尘梦一场,溺者难忍数身伤”,顿时哽住,阖上双目不甘离去……

    众人尝试唤醒南周,不行;遂轻摇南周的身体,也不行,方认其是去了。无人不泣,岳媖媖突然推开婉怡,斥责道:“都是你,若不是你自私,非要子嗣,狠心撇下他而去,他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婉怡惭愧不已,又思及南周前世的好,椎心饮泣,万分悲痛。欣雅抱住南周的身体哭得稀里哗啦,喊道:“我才跟你不到一个月,你怎么就去了,这叫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