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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刘裕灭谯蜀、平长民

    上回说到,自命不凡、非要和刘裕叫板的刘毅,最终把自己送到了歪脖子树上,上吊自尽。

    而在王镇恶、蒯恩讨伐刘毅过程中,大呼小叫刘裕亲自率军很快就要抵达荆州,其实并不仅仅是“忽悠”。

    人家刘裕,还真率领大军开进到荆州江陵城下。

    刘裕的部队抵达江陵城后,下属们发现江陵城已经被先头部队王镇恶、蒯恩拿下、刘毅溃败,便对刘裕说道:“老大,既然刘毅已败、荆州回归,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呗。”

    刘裕呵呵一笑:“咱们搞了这么大阵仗,你以为光为了收拾刘毅啊?难道你们下棋,只看一步的么?”

    众将不解,满脸疑惑地看着刘裕。

    刘裕将手指向地图,对众将说道:“攻伐刘毅、夺回荆州,只不过是咱们此次西征的第一个目标,第二个目标嘛……在这!”

    众将纷纷伸长脖子,望向刘裕所指的地图,瞬间茅塞顿开:“噢……原来老大早就把矛头指向了谯(qiáo)蜀啊!”

    谯蜀政权,是东晋大将谯纵,于公元405年建立的。

    这谯纵,原是东晋益州刺史毛璩(qú)手下的参军,公元405年,一些想反叛东晋的氐族人、巴蜀本地人,逼迫谯纵作为盟主,起兵谋杀毛璩。

    毛璩不敌谯纵联军,兵败被杀。

    原来被迫担任盟主的谯纵,索性“陡”了起来,割据四川、建立谯蜀,自称成都王,并向后秦称臣。

    公元410年,卢循叛乱攻打荆州的时候,谯纵还刷了一下“存在感”,安排桓谦发兵支援卢循。

    不管是割据益州称王称霸,还是发兵支援卢循叛军,这些罪过都够得着夷灭宗族了。

    刘裕没有收拾谯纵,并不是谯纵的脸有多大,只不过是刘裕接连对付孙恩、桓玄、南燕、卢循、刘毅等势力,没抽出手来抽谯纵的老脸而已。现在时机也成熟了,氛围也到位了,刘裕也就没可能再留着谯纵过年。

    灭谯蜀之战,刘裕力排众议,安排新生代心腹大将朱龄石,作为全军统帅,率领两万部队伐蜀。

    朱龄石出征前,刘裕秘密塞给朱龄石一个锦囊,嘱咐朱龄石一定要到达白帝城之后才可拆开查看,然后按照锦囊内的计划行事。

    因为后半部分的军事部署,得逼近谯蜀政权的领地后,才能揭分晓。因此,朱龄石这边,即便不做保密工作也不会走漏风声,而谯纵这边,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对朱龄石的进军路线,只能靠猜。

    (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刘裕)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未知处分所由。)

    当时,自长江向北,有三条水路可以通往谯蜀的腹心地带。这三条水路自西向东分别为:岷江、沱江、涪江,又称:外水、中水、内水。

    朱龄石抵达白帝城后拆开刘裕的锦囊,才得知刘裕伐谯蜀后半段的安排是:

    老弱病残部队,乘坐高大的战舰,作为疑兵最先出发,自最东边的内水挺进;

    战斗力一般的部队,乘坐普通战船,第二个出发,自中间的中水挺进;

    精锐主力部队,乘坐快艇,最后出发,自西边的外水挺进,直插谯蜀的心脏成都城!

    (“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

    不得不说,咱们的“痞子哥”刘裕同志,真是将“田忌赛马”这套心理战玩得明明白白啊!

    果不其然,正在胡猜乱猜到底刘裕会选内水、中水、外水哪条进军路线的谯纵,听探马来报:在内水发现刘裕军高大且数量众多的战舰,正在往涪城方向挺进。

    谯纵也不纠结了,立马安排大将谯道福(这谯道福应该是谯纵家的远房亲戚)率谯蜀军主力,去往东边涪城迎战。

    朱龄石得知谯纵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大喜,快马加鞭,啊不是,应该是让船夫们抡起膀子摇桨,迅速通过了最西边的外水,抵达成都城下。

    谯纵一看成都城下集结的朱龄石大军,当时就吓得拉了一裤兜子,头也不回地撇下成都城守军,逃往谯蜀军主力所在的涪城。

    成都城群龙无首,很快被朱龄石攻破。

    谯纵头也不回地逃到涪城后,谯道福懵了,问道:“大王您不据守成都城,到我这来干嘛?”

    谯纵一路逃来,气还没喘匀呢,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嗐!别提了,人家刘裕的主力打的是成都城啊!”

    谯道福更懵了,问道:“那……成都城没守住?”

    谯纵说:“嗐!守没守得住,我哪知道?敌众我寡,就算守,也守不了多久啊!”

    谯道福听到这,已经有点绷不住了,继续问道:“那成都城和涪城之间的平模城呢?也没守住?”

    谯纵还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我就是路过平模城,也来不及守啊!”

    这下子,谯道福是压不住火了,破口大骂道:“就你这个德行,怎么好意思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的?放着好好的成都城、平模城不守,人家刚打过来你就弃城逃跑,国家不灭亡才怪了!人早晚有一死,至于怂成你这尿样么?!跟了你这样的人创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说完,悲愤至极的谯道福,向谯纵丢出腰里的佩剑,谯纵一扯马缰,侧身躲过。

    谯纵自知,谯道福是不会容他了,调转马头,向深山逃去。

    谯纵离开谯道福后,谯道福句句诛心的话语,在谯纵心中反复浮现,谯纵越想越羞愧,当夜,就找了棵歪脖子树,上吊自尽。

    (纵往投之。道福见纵,怒曰:“大丈夫有如此功业而弃之,将安归乎!人谁不死,何怯之甚也!”因投纵以剑,中其马鞍。纵乃去,自缢死。)

    谯蜀国国王上吊自尽,成都、平模接连失守,即便谯道福有姜维那本事,也难以抵挡朱龄石的三路大军了,很快,涪城也被朱龄石大军攻破,谯道福在逃亡路上,被巴蜀当地百姓检举,被斩。

    在刘裕决胜千里之外的部署下,谯蜀政权至此灭亡。独立9年的四川,再次回到东晋祖国的怀抱。

    其实,刘裕当时还有“第三步棋”的,那就是伐蜀胜利后,挥师继续北上,一举灭掉长期盘踞在汉中(陕西省南部)的后仇池国。

    但此时,刘敬宣的一封信,送到了刘裕的办公桌上。刘裕读完这封信后,心情马上就不美丽了。

    原来,当年随刘裕一块起事的“十二人”之一的诸葛长民,竟然在建康城内企图勾结刘敬宣,一起造反,谋杀刘裕!

    不得不说,诸葛长民是够蠢的,刘敬宣是谁啊?他不但是刘裕老领导刘牢之的儿子,还是刘裕当年“一人砍几千人”事件的见证者和救命恩人,刘裕和刘敬宣,那不是一般的铁!只不过“十二人起事”的时候,刘敬宣正在北魏“政治避难”,不然哪有你诸葛长民什么事啊?你找刘裕最铁的哥们一块谋害刘裕,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还有一个问题,诸葛长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联络刘敬宣谋杀刘裕呢?这原因,大致有三:

    其一,诸葛长民屁股后面不干净。这货自从挂上了“刘裕十二人”的标签后,感觉自己就跟皇亲国戚似的,大肆封官许愿、大肆建造豪宅宫苑、大肆网罗珍宝美女,那小日子过得,可比四处征战、风餐露宿的刘裕潇洒多了。其实刘裕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碍于老战友的面子,对诸葛长民的所作所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其二,诸葛长民怕了。刘裕征讨刘毅之后,当时一块起事的“十二人”,可就剩了王仲德和诸葛长民了。人家王仲德,还在随着刘裕四处征讨,多少还有些“利用价值”,可诸葛长民,只知道敛财和搞腐败,诸葛长民一想到这,就觉着背后凉飕飕的,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落得和刘毅一样的下场。

    其三,诸葛长民身边有人鼓捣他。诸葛长民既然能封官许愿、卖官鬻爵,肯定不会忘了他的穷亲戚们。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诸葛长民的弟弟诸葛黎民、诸葛幼民得势之后,希望哥哥为他们攫取更大的权力和利益。于是乎,诸葛长民的兄弟子侄们,耳边风吹得呼啦呼啦响,都劝诸葛长民“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刘裕有多厉害,诸葛长民是清楚的,一时间,他也难做决定。

    于是,诸葛长民找到了刘裕最重要的心腹,刘穆之,问道:“司马大人(刘裕伐刘毅、灭谯蜀的时候,让刘穆之总揽建康军政大事),我听街坊邻居们说,我和太尉大人(这里指刘裕)关系不好,您说大家伙为啥这么说啊?”

    刘穆之,可是人精了,一听诸葛长民这么问,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在“探口风”,于是哈哈一笑,说道:“诸葛将军说笑了,如果太尉对您不信任,怎么会在西征之时,将他的妻母子侄全都托付给您呢?”

    这里解释一下:其实吧,刘裕西征之前,名义上,是将他的妻母子侄托付给诸葛长民;但实际上,刘裕暗中将他的妻母子侄托付给刘穆之。一旦诸葛长民有所不轨,刘穆之可以立即拿出刘裕信物,斩杀诸葛长民。

    刘穆之的解释,让惶惶不可终日的诸葛长民暂且宽了心。

    ((诸葛长民)乃屏人问刘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远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一豪不尽,岂容如此邪!”长民意乃小安。)

    但很快,诸葛长民的那帮鸡犬升天的“穷亲戚”,又开始呼啦呼啦吹耳边风,大道理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眼前事说,刘穆之和刘裕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刘穆之之所以这样说,都是在放烟雾弹,替刘裕圆场子的。将诸葛长民和刘裕的关系描绘成“不是他死、就是你亡”的紧张局面。

    终于,诸葛长民还是听信了他的“穷亲戚”,说出了“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祸其至矣!”这种“撕破脸”的话语,当即联络冀州刺史刘敬宣,相邀“共举大事、富贵与共”。

    然后,刘裕的铁哥们刘敬宣,就拿着诸葛长民的“投名状”,向刘裕“表忠心”去了。

    一边是后仇池国的弹丸之地,一边是诸葛长民在后方大本营建康搞事,孰轻孰重,刘裕还是能拎得清的。

    为了不惊动诸葛长民,也为了保险起见,比“猴子精”还精的刘裕,分批次,将部队和辎重送回首都建康城;每个批次,还都号称是刘裕亲自回来了。

    刘裕这种分批次将部队和辎重送回建康城的手法,既起到了“狼来了”的效果,让诸葛长民一直提心吊胆、不敢造次;又起到了“温水煮青蛙”的效果,当诸葛长民真想搞事的时候才发现,人家刘裕的部队已经基本上全返回建康了,再想搞事,也是死路一条。

    公元413年3月,刘裕率领倒数第二批次的部队,返回建康(你问为啥是倒数第二?还得有一支部队殿后,以备不测嘛)。

    诸葛长民第N次带领文武百官列队迎接。

    (太尉裕自江陵东还,骆驿遣辎重兼行而下,前刻至日,每淹留不进。诸葛长民与公卿频日奉候于新亭,辄差其期。)

    刘裕见到诸葛长民后,摘下头盔,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说道:“我的好兄弟,这么客气干嘛?”

    诸葛长民此时早就心惊胆战,支支吾吾地答道:“太……太尉劳师远征,建立……建立不朽功勋,应……应该的。”

    刘裕哈哈大笑,继续说道:“哈哈哈……那……那你是不是该准备点啥啊?”

    刘裕这一问,可把诸葛长民的七魂六魄都吓出来了,诸葛长民当场窜稀,跪在刘裕面前,颤颤巍巍地说:“臣罪该万死。”

    刘裕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杀意,和颜悦色地扶起诸葛长民,说道:“兄弟,想啥呢?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给我接个风、洗个尘啊?”

    诸葛长民的头,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答道:“要的要的要的……”

    都说“鸿门宴”,酒过三巡必没有好事。

    诸葛长民心中盘算着,在接下来的“洗尘宴”中,喝一杯酒就说自己要如厕,赶紧开溜。但刘裕却拉着诸葛长民,在刘裕家的后花园赏花看景,谈笑风生。

    诸葛长民看刘裕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也就渐渐卸下防备。

    还要等“洗尘宴”、“摔杯为号”?从来就没按照套路出牌的“痞子哥”刘裕,出什么招,会让你提前料想到?别天真了好嘛!

    就在刘裕拉着诸葛长民聊天聊地聊天气之时,刘裕家的保安突然从假山后面蹿出来,当头就给了诸葛长民一闷棍!

    诸葛长民顿时觉着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然后就是梨花暴雨般的杖击,诸葛长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当场毙命。

    (裕伏壮士于府中,引长民却人闲语,凡平生所不尽者皆及之,长民甚悦。)

    与此同时,刘裕的手下在刘裕府外,大肆搜捕诸葛长民一党,跟着诸葛长民“鸡犬升天”的“穷亲戚”也好,插着鸡毛当令箭的党羽也好,全部被一网打尽、全部诛杀。

    至此,东晋国内局势全部平息,刘裕“一览众山小”的位置做得更稳、更牢了。

    但是,刚准备喘一口气的刘裕,马上又遇到了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