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科技眼下
门铃貌似已响了许久了，可她却无力叫起自己。
意识虽逐渐清醒，但身体依然不太受控，仿佛需得用上毕生的力气，她才能强撑起酥软透了的身子。
门外之人没有急促地按响，可那持续的、有节奏的催促，也叫人听出了对方的耐心。张雅颂没来得及洗漱，见门外是上次来给自己送礼服的女销售，她抓起一个口罩便放行。
女销售见了她便露出职业微笑：“张小姐，您好。我是费总的形象代理，上次给您送过礼服，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见张雅颂点了点头，她又继续有礼貌地说道：“费总让我给您送些衣着首饰，请问现在方便送进您家吗？”
她一片懵懂，来不及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只想赶紧结束眼前的对话。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任由那三四个男女捧着礼盒鱼贯而入，这阵仗，顿时叫她清醒了三分，应当说，有点傻眼。
看着他们将她本就不大的客厅塞满物什，她眉头皱起，不知道费扬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忽然，她瞅见了掉落在沙发底下的，昨晚穿在她身上的连衣裙，脑袋嗡了一下。
退却的记忆，有如潮水般涌入。
她只记得昨晚在KTV里喝了不少烈酒，后来就睡着了。再后来，好像梦见了费扬，她在梦里对着费扬不住地哭，哭到最后，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一切如梦似幻，她迷迷糊糊地，分辨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这会，看着那条前胸拉链式的修身薄麂皮长裙，尤其是，那敞开的拉链，迫使她想起得更多，就算那长裙的颜色与她客厅里的米白色地毯几乎已融为一体，此刻，也极富存在感地刺痛着她的太阳穴。
她明白过来，昨天的一切，真切发生过。
她不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离去的，自己又是怎么在货品单上签字的，看了看摆满一桌一地的奢侈品：M牌子的珍珠，C珠宝的胸针，P品牌的中性月相表，G品牌、C品牌和H品牌的套装衣服裙子鞋子……她头疼欲裂，更不明白，费扬送她这些是要干嘛？奖赏她的表现吗？她有点懊恼生气，可，这一切又是得到了她的允许的……
他们，这就算和好了吗？但是那些问题，不都还在吗？
她为自己的冒失暗自叹气，走上两步去，想要拾起那条长裙，忽然，腰间后背的酸痛如刀剑般割来，疼得她“嘶”的一声，条件反射般，重又立了起来。
身上强烈的痛感再一次唤醒了她那点残存的记忆，比如一些沙发表面发出的摩挲声，再比如，从沙发的结束到卧室的重启，总是，是一晚不得好眠。
此刻，回想起整个脉络的她，双目紧闭，无言面对自己的酒后失误，更觉头痛欲裂，无力瘫坐在沙发上。
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还在“谈判拉扯”阶段，他们之间的问题如何解决还没达成共识，怎么就“摒弃前嫌”直奔主题了呢？那些她撂下的话，还有用吗？以后，他会更失控吗？这不作数！他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骆琳！！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这个关键人物。
电话接通，骆琳发出一种正在咀嚼的音色：“喂，颂姐，怎么了？”
张雅颂这才抬头看钟，发现此时已过正午。
“你昨天……”她想了想，该如何措辞才能避免遐想，毕竟，骆琳太能发散思维了，她不想被轻易听出端倪，“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有啊，在跟同事们吃饭呢，咋啦？”
“你先，停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事问你。”
“哦，这么神秘啊，好吧，你等我一会，”过了一会，“现在OK了，你说。”
“我昨天是怎么回的家？”
“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你快给我说说。”
“你不到11点就在包间的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喊也不醒，后来费总来巡场子，看你这样，就把你抱起来，送你回家了。”
“那你在哪？”
“我跟他一起送你回家的啊……我的天，颂姐，你下次可再别喝那么醉了，你说你比我高一个头呢，我怎么弄？要不是费总，那不得哪个男同事来帮忙啊？幸好来的是你的人，不然……”骆琳忽然收住了嘴。
张雅颂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们对费扬的脾性清楚得很，可她此刻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不是我的人！”
“怎么，他照顾了你一晚，你还没原谅他？”
“我还想问你呢，没经过我的允许，明知道我不想见他，你怎么就自己走了，把他留在我这呢？！”
“啊这，你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么？！”
“在你家楼下，他准备从车上抱你下来时，你扯着他的西装，不让他抱，也不让他走，结果你走了两步又走不动，最后还是他抱你上楼的，嘴里还嘀嘀咕咕着说，不说清楚不许走什么的一大堆，我也不太记得了……”
“啊行行行！别说了！”
“上了楼，你非要睡沙发，他就照顾你给你拿毯子，说要留下来照顾你，那我看你俩那样，我咋办嘛？”
自觉理亏的张雅颂，清了清喉咙：“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把我再丢给他了！”
“只要你别再喝醉就行。”
“知道了！”
两人又互相关心询问了一番才挂断，无力的张雅颂在沙发上躺倒，正准备再一次睡过去，费扬的电话来了。
她犹豫了一番，才慢慢按响。
“起来了？”他的声音，轻暖温和。
“嗯。”
“吃饭没有？”
“没。”
“我中午很忙，没空陪你吃饭了，但是你得吃一些，还有，送的东西你挑一挑，晚上我去接你吃饭。”
她咬了咬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承这一份温情。
对面的他，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之久，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想了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用一种不带情绪的声调说着：“骆琳刚才跟我说，调查有眉目了？”
“对，晚上我会让律师一起过来，到时候他会跟你说清楚，你想怎么处理都随你。”
“那好。”
夜幕降临，她拒绝了他的接送，独自前往。
他和小葛律师已在包间内坐着，正聊着什么，见她进门，他停下话语，看着面戴口罩的她，身上没有一件是他今天送的物什，眼中刚升起的神采，重又黯淡了下去。但只一秒，他又恢复如常。
而她，一触碰到他热烈的眼神，就迅速地避开了，怎么可能察觉到他眼中的失落。
她摘下口罩，小葛律师便要站起，张雅颂挥手示意他坐下：“别客气葛律师，我们直接说吧。”
“好的，张总。现在费总那边和我们这边的信息已经很明确了，一共锁定了三个目标人物，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这个事的幕后操盘人，相关证据我们已经收集得足够走流程了。”
“三个？都是谁？”
小葛律师看了一眼费扬，得到示意后才说道：“刘福东，肖连祁，刘益民。”
这三个曾经熟悉，却以为再不会有交集的名字，此刻再现，使她当场愣了好一会，才回想过来旧人旧事。
其他两人看着她怔忡失神的模样，一时都不作声。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不曾想，他们竟心胸狭隘至此吗？刘益民，10年前因为对她的骚扰被赶出太华，再无音讯，为什么偏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肖连祁，又是怎么回事？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至于刘福东，她只是拿回她应得的，之后已经放他一马了，居然还要这么胡搅蛮缠吗？
“你刚才说，锁定了这三个人，是指，这个事是他们三个一起干的？”
“对，刘福东牵头，肖连祁的人提供了网络上的媒体资源，刘益民手上也有一些宣传资源，而且，很多照片和太华内部的一些聊天记录，也是他放出来的，听说，他以前也曾是太华的员工。”
说到这里，费扬迅速摆手制止：“说重点。”
他，是怕再一次唤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是，费总。刘福东出钱策划了这次的造谣，肖连祁的人收了钱，给了手底下一些营销号和水军资源，有步骤有计划地实施的，刘益民收钱办事，是主要的发号施令和对接人。目前，费总已经通过手底下的人，买通了几个小号，威逼利诱，让对方提供了被收买的证据，他们还提供了其他大号发的工作截图，作为交换，我们答应不起诉这几个小号。”
“所以，我们可以对这三个人提起诉讼了？”
“对刘福东和刘益民是没问题的。出资账号是刘福东的关联公司，没有他的授意，公司财务不会通过公司账号支付款项的，刘益民组建了营销群，所有的指令发布都在呢。比较难办的是肖连祁，虽然那些营销号都说得到了他的授意，可是直接下达指令的，毕竟不是他本人，他要撇清的话，我们也很难拿他怎么样。”
张雅颂边听边点头：“那……先按正常的流程提告吧，甄律既然推荐了你，我便放心交给你了。”
这一顿饭，断断续续又查问了一些细枝末节，结束后，两人先送了小葛律师离去。
只他们二人时，张雅颂主动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费扬想了想，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上车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故意避开他的视线，不对视也不说话，开着车窗，任由浮光掠影在眼前倏忽而过，可车子一路行驶，仿佛漫无目的般，而且是远离市区的方向，她不得不发出疑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别着急。”
从海湾中心一路行驶，将近半小时的车程，他的黑色劳斯莱斯终于在一处低矮却宽阔的崭新建筑旁停下。
张雅颂远远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五层建筑，如蜿蜒的海浪在面前展开了几百米，黑夜中，它的立面像铺满蓝白灰不同色度的马赛克般，在灯光的映衬下，那些马赛克似乎随时都在加速变换。外立面上，舒展地浮着几个大字：光海区城市规划馆。
建筑中间的弧形大门开阔大气，镶嵌其上的灯光如昼，显得整个大门透亮光白。门前的水面上，屹立着一个充满科技感的雕塑，圆球上是参差不齐的细线，就像瞬间爆发辐射的金属能量体。弧形大门和能量体雕塑共同映衬，倒映在广场的浅水湖面上，远远望去，晃然一只充满未来感和科幻感的异形大眼睛。
凭着这只极具辨识度的超现实大眼，张雅颂马上得知，这是光海区的地标建筑：“科技之眼”。
上一次来这，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光海镇刚从华海区独立出来，成为一个新的辖区，新规划出炉，要将光海全区进行城市更新，打造未来的科教之城。就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李大山的团队，和费扬来考察过项目地块，最终因李大山诚意缺缺，项目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这个项目，她始终记挂在心。
毕竟，这个城市更新项目，就在科技之眼的边上，有双地铁口的规划，周边居民区聚集，5公里内，幼小初名校齐全，5公里外是省内最高学府的海市分校，几年过去了，这高校已经完成了两年的教学任务，区内又陆续在建别的共建高校和中科院的研究所。
这样得天独厚的项目条件，加之占地面积高和极高的商业、办公配比，如果能拿下，将来就是太华在海市的第三个超大型综合体，而且，因为科技定位，将会是最特别的一个。
要她忘记，很难。
她跟着费扬一路来到浅水湖的边缘，两人看着那只大眼，彼此都因视觉冲击而有一瞬的晃神，那只眼睛也同样凝视着他们，白炽炫目的亮光仿佛要穿透他们，看见最本真的模样。
“建成后，你有来过吗？”他看着眼前的科技之眼，率先问道。
“没有，这是第一次。”之前，她只在网上看过规划图，知道又是龚老先生的手笔，很是期待。直至去年，听闻光海区规划馆已落成，却因为这里远离市区和自己的忙碌，未曾得见真容，此刻一睹，感慨万千。
“怎么样，跟当初看的规划图比，还原度高吗？”
“嗯，超出了想象。”
“我也很喜欢。”
“带我来，只是想让我看一眼建成后的样子？”
此时，他才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她：“不行吗？我们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事，不是吗？”
“我问的问题，你还没答我。”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三个人串通到一起，只为了对付你，造你黄谣？”
“我不相信他们费那么大的劲，就只是为了打压我。”
“不是。”费扬的眼神和语气里，都透着斩钉截铁。
意识虽逐渐清醒，但身体依然不太受控，仿佛需得用上毕生的力气，她才能强撑起酥软透了的身子。
门外之人没有急促地按响，可那持续的、有节奏的催促，也叫人听出了对方的耐心。张雅颂没来得及洗漱，见门外是上次来给自己送礼服的女销售，她抓起一个口罩便放行。
女销售见了她便露出职业微笑：“张小姐，您好。我是费总的形象代理，上次给您送过礼服，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见张雅颂点了点头，她又继续有礼貌地说道：“费总让我给您送些衣着首饰，请问现在方便送进您家吗？”
她一片懵懂，来不及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只想赶紧结束眼前的对话。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任由那三四个男女捧着礼盒鱼贯而入，这阵仗，顿时叫她清醒了三分，应当说，有点傻眼。
看着他们将她本就不大的客厅塞满物什，她眉头皱起，不知道费扬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忽然，她瞅见了掉落在沙发底下的，昨晚穿在她身上的连衣裙，脑袋嗡了一下。
退却的记忆，有如潮水般涌入。
她只记得昨晚在KTV里喝了不少烈酒，后来就睡着了。再后来，好像梦见了费扬，她在梦里对着费扬不住地哭，哭到最后，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一切如梦似幻，她迷迷糊糊地，分辨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这会，看着那条前胸拉链式的修身薄麂皮长裙，尤其是，那敞开的拉链，迫使她想起得更多，就算那长裙的颜色与她客厅里的米白色地毯几乎已融为一体，此刻，也极富存在感地刺痛着她的太阳穴。
她明白过来，昨天的一切，真切发生过。
她不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离去的，自己又是怎么在货品单上签字的，看了看摆满一桌一地的奢侈品：M牌子的珍珠，C珠宝的胸针，P品牌的中性月相表，G品牌、C品牌和H品牌的套装衣服裙子鞋子……她头疼欲裂，更不明白，费扬送她这些是要干嘛？奖赏她的表现吗？她有点懊恼生气，可，这一切又是得到了她的允许的……
他们，这就算和好了吗？但是那些问题，不都还在吗？
她为自己的冒失暗自叹气，走上两步去，想要拾起那条长裙，忽然，腰间后背的酸痛如刀剑般割来，疼得她“嘶”的一声，条件反射般，重又立了起来。
身上强烈的痛感再一次唤醒了她那点残存的记忆，比如一些沙发表面发出的摩挲声，再比如，从沙发的结束到卧室的重启，总是，是一晚不得好眠。
此刻，回想起整个脉络的她，双目紧闭，无言面对自己的酒后失误，更觉头痛欲裂，无力瘫坐在沙发上。
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还在“谈判拉扯”阶段，他们之间的问题如何解决还没达成共识，怎么就“摒弃前嫌”直奔主题了呢？那些她撂下的话，还有用吗？以后，他会更失控吗？这不作数！他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骆琳！！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这个关键人物。
电话接通，骆琳发出一种正在咀嚼的音色：“喂，颂姐，怎么了？”
张雅颂这才抬头看钟，发现此时已过正午。
“你昨天……”她想了想，该如何措辞才能避免遐想，毕竟，骆琳太能发散思维了，她不想被轻易听出端倪，“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有啊，在跟同事们吃饭呢，咋啦？”
“你先，停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事问你。”
“哦，这么神秘啊，好吧，你等我一会，”过了一会，“现在OK了，你说。”
“我昨天是怎么回的家？”
“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你快给我说说。”
“你不到11点就在包间的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喊也不醒，后来费总来巡场子，看你这样，就把你抱起来，送你回家了。”
“那你在哪？”
“我跟他一起送你回家的啊……我的天，颂姐，你下次可再别喝那么醉了，你说你比我高一个头呢，我怎么弄？要不是费总，那不得哪个男同事来帮忙啊？幸好来的是你的人，不然……”骆琳忽然收住了嘴。
张雅颂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们对费扬的脾性清楚得很，可她此刻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不是我的人！”
“怎么，他照顾了你一晚，你还没原谅他？”
“我还想问你呢，没经过我的允许，明知道我不想见他，你怎么就自己走了，把他留在我这呢？！”
“啊这，你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么？！”
“在你家楼下，他准备从车上抱你下来时，你扯着他的西装，不让他抱，也不让他走，结果你走了两步又走不动，最后还是他抱你上楼的，嘴里还嘀嘀咕咕着说，不说清楚不许走什么的一大堆，我也不太记得了……”
“啊行行行！别说了！”
“上了楼，你非要睡沙发，他就照顾你给你拿毯子，说要留下来照顾你，那我看你俩那样，我咋办嘛？”
自觉理亏的张雅颂，清了清喉咙：“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把我再丢给他了！”
“只要你别再喝醉就行。”
“知道了！”
两人又互相关心询问了一番才挂断，无力的张雅颂在沙发上躺倒，正准备再一次睡过去，费扬的电话来了。
她犹豫了一番，才慢慢按响。
“起来了？”他的声音，轻暖温和。
“嗯。”
“吃饭没有？”
“没。”
“我中午很忙，没空陪你吃饭了，但是你得吃一些，还有，送的东西你挑一挑，晚上我去接你吃饭。”
她咬了咬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承这一份温情。
对面的他，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之久，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想了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用一种不带情绪的声调说着：“骆琳刚才跟我说，调查有眉目了？”
“对，晚上我会让律师一起过来，到时候他会跟你说清楚，你想怎么处理都随你。”
“那好。”
夜幕降临，她拒绝了他的接送，独自前往。
他和小葛律师已在包间内坐着，正聊着什么，见她进门，他停下话语，看着面戴口罩的她，身上没有一件是他今天送的物什，眼中刚升起的神采，重又黯淡了下去。但只一秒，他又恢复如常。
而她，一触碰到他热烈的眼神，就迅速地避开了，怎么可能察觉到他眼中的失落。
她摘下口罩，小葛律师便要站起，张雅颂挥手示意他坐下：“别客气葛律师，我们直接说吧。”
“好的，张总。现在费总那边和我们这边的信息已经很明确了，一共锁定了三个目标人物，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这个事的幕后操盘人，相关证据我们已经收集得足够走流程了。”
“三个？都是谁？”
小葛律师看了一眼费扬，得到示意后才说道：“刘福东，肖连祁，刘益民。”
这三个曾经熟悉，却以为再不会有交集的名字，此刻再现，使她当场愣了好一会，才回想过来旧人旧事。
其他两人看着她怔忡失神的模样，一时都不作声。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不曾想，他们竟心胸狭隘至此吗？刘益民，10年前因为对她的骚扰被赶出太华，再无音讯，为什么偏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肖连祁，又是怎么回事？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至于刘福东，她只是拿回她应得的，之后已经放他一马了，居然还要这么胡搅蛮缠吗？
“你刚才说，锁定了这三个人，是指，这个事是他们三个一起干的？”
“对，刘福东牵头，肖连祁的人提供了网络上的媒体资源，刘益民手上也有一些宣传资源，而且，很多照片和太华内部的一些聊天记录，也是他放出来的，听说，他以前也曾是太华的员工。”
说到这里，费扬迅速摆手制止：“说重点。”
他，是怕再一次唤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是，费总。刘福东出钱策划了这次的造谣，肖连祁的人收了钱，给了手底下一些营销号和水军资源，有步骤有计划地实施的，刘益民收钱办事，是主要的发号施令和对接人。目前，费总已经通过手底下的人，买通了几个小号，威逼利诱，让对方提供了被收买的证据，他们还提供了其他大号发的工作截图，作为交换，我们答应不起诉这几个小号。”
“所以，我们可以对这三个人提起诉讼了？”
“对刘福东和刘益民是没问题的。出资账号是刘福东的关联公司，没有他的授意，公司财务不会通过公司账号支付款项的，刘益民组建了营销群，所有的指令发布都在呢。比较难办的是肖连祁，虽然那些营销号都说得到了他的授意，可是直接下达指令的，毕竟不是他本人，他要撇清的话，我们也很难拿他怎么样。”
张雅颂边听边点头：“那……先按正常的流程提告吧，甄律既然推荐了你，我便放心交给你了。”
这一顿饭，断断续续又查问了一些细枝末节，结束后，两人先送了小葛律师离去。
只他们二人时，张雅颂主动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费扬想了想，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上车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故意避开他的视线，不对视也不说话，开着车窗，任由浮光掠影在眼前倏忽而过，可车子一路行驶，仿佛漫无目的般，而且是远离市区的方向，她不得不发出疑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别着急。”
从海湾中心一路行驶，将近半小时的车程，他的黑色劳斯莱斯终于在一处低矮却宽阔的崭新建筑旁停下。
张雅颂远远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五层建筑，如蜿蜒的海浪在面前展开了几百米，黑夜中，它的立面像铺满蓝白灰不同色度的马赛克般，在灯光的映衬下，那些马赛克似乎随时都在加速变换。外立面上，舒展地浮着几个大字：光海区城市规划馆。
建筑中间的弧形大门开阔大气，镶嵌其上的灯光如昼，显得整个大门透亮光白。门前的水面上，屹立着一个充满科技感的雕塑，圆球上是参差不齐的细线，就像瞬间爆发辐射的金属能量体。弧形大门和能量体雕塑共同映衬，倒映在广场的浅水湖面上，远远望去，晃然一只充满未来感和科幻感的异形大眼睛。
凭着这只极具辨识度的超现实大眼，张雅颂马上得知，这是光海区的地标建筑：“科技之眼”。
上一次来这，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光海镇刚从华海区独立出来，成为一个新的辖区，新规划出炉，要将光海全区进行城市更新，打造未来的科教之城。就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李大山的团队，和费扬来考察过项目地块，最终因李大山诚意缺缺，项目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这个项目，她始终记挂在心。
毕竟，这个城市更新项目，就在科技之眼的边上，有双地铁口的规划，周边居民区聚集，5公里内，幼小初名校齐全，5公里外是省内最高学府的海市分校，几年过去了，这高校已经完成了两年的教学任务，区内又陆续在建别的共建高校和中科院的研究所。
这样得天独厚的项目条件，加之占地面积高和极高的商业、办公配比，如果能拿下，将来就是太华在海市的第三个超大型综合体，而且，因为科技定位，将会是最特别的一个。
要她忘记，很难。
她跟着费扬一路来到浅水湖的边缘，两人看着那只大眼，彼此都因视觉冲击而有一瞬的晃神，那只眼睛也同样凝视着他们，白炽炫目的亮光仿佛要穿透他们，看见最本真的模样。
“建成后，你有来过吗？”他看着眼前的科技之眼，率先问道。
“没有，这是第一次。”之前，她只在网上看过规划图，知道又是龚老先生的手笔，很是期待。直至去年，听闻光海区规划馆已落成，却因为这里远离市区和自己的忙碌，未曾得见真容，此刻一睹，感慨万千。
“怎么样，跟当初看的规划图比，还原度高吗？”
“嗯，超出了想象。”
“我也很喜欢。”
“带我来，只是想让我看一眼建成后的样子？”
此时，他才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她：“不行吗？我们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事，不是吗？”
“我问的问题，你还没答我。”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三个人串通到一起，只为了对付你，造你黄谣？”
“我不相信他们费那么大的劲，就只是为了打压我。”
“不是。”费扬的眼神和语气里，都透着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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