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永平里
永平里是老闸最老旧的一个区，住在这里的多数是原居民。
在永平里生活的人大多说的都是上海本帮话，如果你听不明白又或是不会说上一口“阿拉”，你一定不是本地人。
早上时候的永平里是最繁忙的，附近的居民纷纷出来讨生活，就连没事做的人睡到日出山岗也都起来了，是时候下楼吃完一顿美美的早饭然后再去找活干。
警察的车辆停下后，馄饨店外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却想着一看热闹。
老板娘刚拉着大衣男人的手臂，回头看到几个警察进来，惊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进来的警察是付雨生和陈放，后面跟着的是副队长方正月和行动科的警员。
“嫂子。”陈放冲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一行人来到大衣男人面前。
“四哥，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始终都要出来的，他们也不会养我一辈子。”
大衣男人正是他们的四哥李成武，刚从杜美路70号放出来，然后自己来到了这里。
“四哥？”一旁的老板娘颤抖地说了一声，她弯下腰来拨开李成武凌乱的头发，双手紧紧捧起他的脸，眼中早已是热泪盈眶。
“是四哥，真的是四哥，我是小春江呀。”
李成武拉开小春江双手，笑了笑说：“我知道，所以我才问要给钱吗？”
小春江听了哭笑不得，一把打在他的身上。
“要给，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给，老娘不赊账。”
“如果天王老子都要给钱，那我还是做回四哥吧。”
“你谁也不是，你就是我的四哥。”
“看来我不用给钱了，因为我也没有钱。”
店外围观的人群看完热闹都散开了，店里的客人忙着吃完今天的第一顿早饭。
有些人每天都吃着一样的饭做着一样的事情，却有些人还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所以他们特别珍惜眼前这碗馄饨。
陈放又吃了一碗馄饨，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碗了。
李成武看了很是心疼馄饨。
“我说老五，是不是什么美食到你嘴里都变成猪食了？”
“有时候猪食也是人吃的，你也许不知道，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这样的猪食。”
“你是想说你一直是为我的事在奔波？这样看来还要奖励你了。”
陈放愕然抬头，他觉得这句话能从四哥口中说出特别不容易。
“奖励我什么？”
“奖励你今天付账。”
天底下还有这种奖励，如果说这是从一个警察局局长嘴里说出来的，也许你就会相信，可是他已不是了。
“我可是为了你的事在奔波？”
“为我的事奔波的人多了，和今天的馄饨有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干活吧？”
“馄饨店就是卖馄饨的，你想吃多少都行。”说完李成武把自己面前这碗馄饨也推了过来，因为他知道老五饭量特别大，饿的时候能吃下几只烧鸡。
“大家都在吃馄饨，为什么是我付账？”
“因这我没钱。”
付雨生在一旁笑着说：“幸好我只吃了一碗，我也没钱。”
陈放听了说：“有些人是真没钱，有些人却是揣着钱说自己没钱。”
确实是这样，作为警察局静安分局堂堂一个行动科长，你说没钱那大概就是天下人都没钱了。
这时小春江洗完手从厨房里出来，听了他们的话，伸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
“五哥，别听你四哥的，想吃多少吃多少，我的店我作主。”
李成武瞪了她一眼，认真地说。
“那怎么行，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警察局局长了，我以后还要在永平里谋生，他可不能把店给吃垮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放停了下来，一脸奇怪的神情。
“你说在这个老小区里谋生？大哥还在丽都花园等你，难道你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在这卖馄饨是谋生，吃馄饨也是谋生，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李成武说完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去了厨，他说想要卖馄饨首先要学会包馄饨，可他忘了先要学会和面。
留下几人相互看着，他们都不明白四哥以后卖馄饨是几个意思？
看着四哥进去的身影，小春江心里甜滋滋的，心里已经在憧憬着和四哥一起生活的幸福时光。
陈放这次是吃不下了，握着筷子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雨生，他不知道回去后要怎么说，大哥才会相信四哥要在永平里卖馄饨。
付雨生也在想着四哥刚才说的话，他想到了昨晚见到顾掌柜时，老顾交付给他的任务。
凌晨三点。
猫都困了，伏在墙角下不停瞌睡。
零星的灯火，却照不亮黑暗中的许公馆。
昨晚离开杜美路时，因为四哥的一句话说他不想做一名通缉犯所以留了下来。没有营救成功，也许是心有所念付雨生一路开车到了宋公园路上的许公馆。
看着漆黑的花园，摸着锈斑层层的铁门，他不禁想起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他喜欢的女人沈凤清。
最后他去了东兴粮油店，当时整条河南路的商铺都关着门。
一望无际的黑幕，远方有几处人家。
也许是为了省下电费，一般的商铺门前都没有装电灯，因为他们都只做白天的生意，有谁会大晚上的去买粮油？
东兴粮油店门口装有电灯，是一个上海电灯泡厂制造的30瓦的钨丝电灯泡。
此时电灯还亮着，这是安全的信号。
听说后来上海电灯泡厂关了，但它生产的电灯泡还亮着。如果说哪天电灯泡不亮又或是烧坏了，那就是说这个交通站已经暴露，一定是遭到了敌人的破坏。
顾掌柜还没睡，他在等人，也许等的人就是付雨生。他知道付雨生一定会来找他，因为营救行动还在进行中。
“人没营救出来，终究还是想要一个公正的审判。”
“这世道还有公正的审判？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也许是吧，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暗里明里的在帮着国共的人做事，我曾怀疑过他是不是我们的同志？”
“我也曾请求组织去调查，可目前还没查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背景资料。根据我的推测，如果李成武同志真是我们的同志，他的级别就不是我们可以查问的了。”
“我心里最怕的是，如果最后查到他是军统的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毕竟他是为了给我们抗日游击队输送物资出的事，他就是一个抗日爱国的人士，我们就算争取不了也要把他营救出来。”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组织同意尽快重新建立起四季公寓交通站，向春江同志已经请示过很多次了。”
“顾书记，我也觉得可行。现在日本人投降，曾经怀疑和监视我们的76号也覆灭了，向春江同志的身份是安全的。”
顾掌柜全名顾长林，对外是东兴粮油店的掌柜，是我党在上海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之一。
自从许公馆黄兴华同志牺牲后，区委的地下工作就由他担负起来了。
在永平里生活的人大多说的都是上海本帮话，如果你听不明白又或是不会说上一口“阿拉”，你一定不是本地人。
早上时候的永平里是最繁忙的，附近的居民纷纷出来讨生活，就连没事做的人睡到日出山岗也都起来了，是时候下楼吃完一顿美美的早饭然后再去找活干。
警察的车辆停下后，馄饨店外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却想着一看热闹。
老板娘刚拉着大衣男人的手臂，回头看到几个警察进来，惊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进来的警察是付雨生和陈放，后面跟着的是副队长方正月和行动科的警员。
“嫂子。”陈放冲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一行人来到大衣男人面前。
“四哥，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始终都要出来的，他们也不会养我一辈子。”
大衣男人正是他们的四哥李成武，刚从杜美路70号放出来，然后自己来到了这里。
“四哥？”一旁的老板娘颤抖地说了一声，她弯下腰来拨开李成武凌乱的头发，双手紧紧捧起他的脸，眼中早已是热泪盈眶。
“是四哥，真的是四哥，我是小春江呀。”
李成武拉开小春江双手，笑了笑说：“我知道，所以我才问要给钱吗？”
小春江听了哭笑不得，一把打在他的身上。
“要给，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给，老娘不赊账。”
“如果天王老子都要给钱，那我还是做回四哥吧。”
“你谁也不是，你就是我的四哥。”
“看来我不用给钱了，因为我也没有钱。”
店外围观的人群看完热闹都散开了，店里的客人忙着吃完今天的第一顿早饭。
有些人每天都吃着一样的饭做着一样的事情，却有些人还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所以他们特别珍惜眼前这碗馄饨。
陈放又吃了一碗馄饨，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碗了。
李成武看了很是心疼馄饨。
“我说老五，是不是什么美食到你嘴里都变成猪食了？”
“有时候猪食也是人吃的，你也许不知道，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这样的猪食。”
“你是想说你一直是为我的事在奔波？这样看来还要奖励你了。”
陈放愕然抬头，他觉得这句话能从四哥口中说出特别不容易。
“奖励我什么？”
“奖励你今天付账。”
天底下还有这种奖励，如果说这是从一个警察局局长嘴里说出来的，也许你就会相信，可是他已不是了。
“我可是为了你的事在奔波？”
“为我的事奔波的人多了，和今天的馄饨有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干活吧？”
“馄饨店就是卖馄饨的，你想吃多少都行。”说完李成武把自己面前这碗馄饨也推了过来，因为他知道老五饭量特别大，饿的时候能吃下几只烧鸡。
“大家都在吃馄饨，为什么是我付账？”
“因这我没钱。”
付雨生在一旁笑着说：“幸好我只吃了一碗，我也没钱。”
陈放听了说：“有些人是真没钱，有些人却是揣着钱说自己没钱。”
确实是这样，作为警察局静安分局堂堂一个行动科长，你说没钱那大概就是天下人都没钱了。
这时小春江洗完手从厨房里出来，听了他们的话，伸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
“五哥，别听你四哥的，想吃多少吃多少，我的店我作主。”
李成武瞪了她一眼，认真地说。
“那怎么行，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警察局局长了，我以后还要在永平里谋生，他可不能把店给吃垮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放停了下来，一脸奇怪的神情。
“你说在这个老小区里谋生？大哥还在丽都花园等你，难道你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在这卖馄饨是谋生，吃馄饨也是谋生，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李成武说完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去了厨，他说想要卖馄饨首先要学会包馄饨，可他忘了先要学会和面。
留下几人相互看着，他们都不明白四哥以后卖馄饨是几个意思？
看着四哥进去的身影，小春江心里甜滋滋的，心里已经在憧憬着和四哥一起生活的幸福时光。
陈放这次是吃不下了，握着筷子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雨生，他不知道回去后要怎么说，大哥才会相信四哥要在永平里卖馄饨。
付雨生也在想着四哥刚才说的话，他想到了昨晚见到顾掌柜时，老顾交付给他的任务。
凌晨三点。
猫都困了，伏在墙角下不停瞌睡。
零星的灯火，却照不亮黑暗中的许公馆。
昨晚离开杜美路时，因为四哥的一句话说他不想做一名通缉犯所以留了下来。没有营救成功，也许是心有所念付雨生一路开车到了宋公园路上的许公馆。
看着漆黑的花园，摸着锈斑层层的铁门，他不禁想起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他喜欢的女人沈凤清。
最后他去了东兴粮油店，当时整条河南路的商铺都关着门。
一望无际的黑幕，远方有几处人家。
也许是为了省下电费，一般的商铺门前都没有装电灯，因为他们都只做白天的生意，有谁会大晚上的去买粮油？
东兴粮油店门口装有电灯，是一个上海电灯泡厂制造的30瓦的钨丝电灯泡。
此时电灯还亮着，这是安全的信号。
听说后来上海电灯泡厂关了，但它生产的电灯泡还亮着。如果说哪天电灯泡不亮又或是烧坏了，那就是说这个交通站已经暴露，一定是遭到了敌人的破坏。
顾掌柜还没睡，他在等人，也许等的人就是付雨生。他知道付雨生一定会来找他，因为营救行动还在进行中。
“人没营救出来，终究还是想要一个公正的审判。”
“这世道还有公正的审判？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也许是吧，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暗里明里的在帮着国共的人做事，我曾怀疑过他是不是我们的同志？”
“我也曾请求组织去调查，可目前还没查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背景资料。根据我的推测，如果李成武同志真是我们的同志，他的级别就不是我们可以查问的了。”
“我心里最怕的是，如果最后查到他是军统的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毕竟他是为了给我们抗日游击队输送物资出的事，他就是一个抗日爱国的人士，我们就算争取不了也要把他营救出来。”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组织同意尽快重新建立起四季公寓交通站，向春江同志已经请示过很多次了。”
“顾书记，我也觉得可行。现在日本人投降，曾经怀疑和监视我们的76号也覆灭了，向春江同志的身份是安全的。”
顾掌柜全名顾长林，对外是东兴粮油店的掌柜，是我党在上海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之一。
自从许公馆黄兴华同志牺牲后，区委的地下工作就由他担负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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