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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戟对戟、箭对箭

    大宋政和七载,有一人姓郭名盛,祖籍嘉陵,本是行商出身,往来东西、贩卖货殖。

    他倾尽家当、遍借乡里凑钱万贯买进一船水银,以待异地高价售出,不想船行黄河之时遇风浪倾覆,整船水银荡然无存,乡里所欠银钱又是地方豪强所放出的“利滚利”,时日久了更是债台高筑,除非拿命去还,否则对方怎肯罢休。

    这时节,路上并不太平,能到外乡赶脚行商都是有些手段的,郭盛也是如此。他早年自嘉陵本部兵马张提辖处学得一手方天戟,走南闯北多年倒是未逢敌手,给自己取了个匪号唤作“赛仁贵”,平日也学那薛礼作派,白袍银甲素玉鞍,如蛟铁戟手上沾。

    如今是有家难回、身无余财,还有一班随从、护卫跟着他讨生活,郭盛倒也光棍,干脆转行做了无本买卖。

    他四处游荡有些日子,听闻淄州地界儿有座对影山甚是险要,山上有一同样使画戟的强人扎寨落脚,一时间就起了争胜之心,更是为了抢得那处寨子安身立命。

    这旬日来,郭盛打探清楚,对方姓吕名方,原是贩药的,同样折了本钱无颜还乡,麾下不过百十丁口,据此险要、打家劫舍。

    郭盛见天儿邀战,俩人儿在这对影山下已大战数场,称斤论两双方各半。那吕方倒不是什么刻薄性子,虽说被人打上门来,但却想息事宁人,也曾提出各据半山、互不相干。这郭盛则寻思“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一心独占对影山。

    故而,他今日又来山前挑衅,吕方不堪其扰,却又不得不应战,双方在这来往商道之上就摆开阵势,照例是先呈口舌之利、再较武艺高低。

    只听郭盛大骂道:“贼厮鸟,没得本事,徒劳占据宝地,看我取而代之!”他自顾自话,振振有辞,却不闻回音儿,抬眼看去,对面那人正作神游天外状,对其所言是皆当了耳旁风。

    郭盛好不气恼,当下也不再叫骂,提缰纵马、拨戟前冲,待到吕方跟前,也不见对方动作,直视其如无物,心中怒火更炽,一边舞动银戟朝吕方划去,一边喝到:“狗贼竟敢如此轻视于我,便教你下阴曹地府做鬼!”

    不想,那好似装傻充楞之人后发先至,抬戟轻挑,竟是不差分毫以戟上小枝锁住对方月刃,又使了个四两拨千斤法门,轻描淡写便将郭盛画戟从其手中抽出、荡开。接着,他那朱红画戟好似赤蛇吐信一般,猛然前送。

    郭盛哪料到对方有此一招,两人前几次交手,莫不以平局收场,这次吕方突施巧劲、一招缴械,何止比他高明一筹。

    此时正值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眼见那一戟刺来,迅若奔雷,而他则不及招架、闪躲,不禁亡魂大冒,心道:“我命休矣!”

    却说吕方才下白门楼、又入对影山,三国吕布、水浒吕方,大小温侯生平在其眼前走马灯似地变换,这不是梦境,梦怎会如此真实,那山石中一草一木、那人脸上一蹙一笑,都做不得伪。

    吕方有所明悟,他这是赶场一般连续穿越,对他这种残疾孤儿来说,穿一次已是邀天之幸,这连穿两次可谓是福利倍增、双喜临门。当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由不得他选。

    这一世之名恰好与他本名相同,前世吕方在福利院长大,随院长姓氏,先天腿部畸形,后天自强不息,考入金陵大学历史专业。因自幼不良于行,整日与书为伴,少与人交往,唯有竹笛聊以消遣,穿越前,他正试奏新谱。

    如今他即为健全人,当得欣喜若狂。三生阅历、三世秉性融为一体,现下这具躯壳不过二十来岁,一身艺业完全承自此前力压三将的吕奉先,便是力量也不遑多让,且身体中蕴含勃勃生机更是尤为可贵,日后定能更上一层楼。

    吕方这次适应更加从容,取得“身体使用权”用时更短,在心生警兆之时便已回过神来,只见他换单手持戟、去势不变,另一手从飞鱼袋中抄起宝雕弓,刚好扫中来箭。

    待戟尖没入郭盛胸铠,才听得弓弦绷响和来人呼喝:“戟下留人!”奈何吕方之戟比箭离弦、话出口还要快,郭盛一头栽下马去,他那些随从伴当见东主已死,登时作鸟兽散,却难为黄蓉何处遇郭靖。

    如此结果自然大出来人意料,不由责道:“兀那汉子,恁地下手狠毒,你技艺娴熟,擒他便是,何必置人于死地?”

    吕方循声望去,只见出言者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银盔银甲、坐跨白马、硬弓在手,得胜钩上挂一杆烂银枪寒光闪烁,鸟翅环上悬一口青锋剑乌芒明晦。他心下了然,此人必定是那能骑乖劣马、爱放海东青的“小李广”花荣。

    原本吕方性情恬淡,不喜争斗,但经过吕布一生记忆洗礼,倒是徒增了几分乖戾,这一世的小温侯则是心慕吕布为人、处处学他模样,便是脾性也随了去。

    故而,他听到花荣质问,也不答话,一手扎下画戟,恰好接住先前磕飞那箭,开弓如满月,回射“小李广”。

    花荣见此,亦是拈箭引弓,竟是以箭对箭,两矢在空中相撞、齐齐折断。

    吕方暗自赞叹:“不愧百步穿杨之名!”又嘀咕道:“此弓忒软,不然你想对射也难。”

    花荣恼吕方无礼,又是开弓拨弦,这次却不再留手,使出连珠箭法,但见那三支锋矢明明是次第射出,至半途却不分先后,呈品字形将吕方笼罩其中。

    吕方见对方动作,倒是来了兴致,也自兽壶之中摸出三支箭来,依样画葫芦射出,两方六箭再次相撞半空、齐齐跌落。

    吕方身后也有百余随从,见此精妙技艺都不由轰然叫好,声震长谷,惊得那林中鸟雀纷纷高飞,盘旋半空,久久不敢落下。

    花荣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下暗凛:“哪里来的强人,使得一手好画戟,便是这射术也不输于我。”

    吕方收弓入袋又拔戟在手,才好整以暇说道:“我如何行止干你何事,你不晓前情,偏要置喙,殊为不智。”

    见花荣沉默不语,他又指着地上躺着那人续道:“这厮来此劫寨,对其好言相劝,还以刀兵相向,方才也是他先出手,若非我还有些本领,换个人来唯有饮恨当场。”

    吕方顿了顿,意有所指再次说道:“世间勾当本就扑朔迷离,岂可仅凭表象断事?大奸似忠、大恶似善之徒比比皆是,切莫被眼见蒙蔽,当循本心、看本质。”

    水浒之中,花荣不算好人也不是恶人,只能算作糊涂人,不过,他忠义之名不虚,这也是吕方为何与他费了许多口舌,权当作谢礼,毕竟是花荣那一箭将他三生三世贯穿一起,却不知这“小李广”能听进多少、悟到与否。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花荣任由宋江卖其妹与秦明为妻,又不顾自家弱质女流生存窘迫而选择自戕,这等愚忠之人恐非三言两语能够点醒。

    两人斗箭之际,远处尘土飞扬,显然有一彪人马自花荣身后而来,吕方不怵对方人多势众,傲然驻马以待。不消片刻,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有二十来骑当先赶到花荣身侧。

    其中一人被来众簇拥,当是这伙人的首领。此人年逾三旬,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虽然他端坐马上,但看得出其身量不高,却沉潜刚克、浑如虎相。

    吕方见此慨叹:“能出类拔萃似此等人杰,果然皆是材器不凡,一看便知其绝非池中之物啊!”

    这人对花荣点点头,才要纵马上前搭话,边上花荣伸手按辔,轻声道:“这厮谈笑杀人,射艺不在我之下。”闻言者尽皆动容,能得花知寨如临大敌,此人必是硬茬。

    那首领也不例外,但只是眼神一凝,便亲切拍拍花荣的手,温言说道:“贤弟莫要妄自菲薄,宋江得你相护,这天下大可去得。”

    花荣见说心头一暖,押司哥哥如此信赖,能不肝脑涂地?不过这位押司也没有继续上前,反倒是他身侧一人按捺不住,剑指喝到:“兀那贼人,还不让开大道,不然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说话这人当是个爆竹脾气,老大没作声,他却先开口,心肝是忒直。

    这一众人来,眼见险道当中,一人持戟立马拦住去路,后有百余健卒,着红甲、竖红幡,不似官军模样,马前地上又横躺一人不知死活,难怪认为吕方是劫道歹徒。

    吕方听完,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心说:“此情此景,我当赋诗一首。”说来就来: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首应景歪诗一出,对方各个勃然作色,就要上前接战,唯独领头那人左右拱手安抚道:“还请众位兄弟给小可个薄面,待我与那人好生言商,若是不成再战不迟。”

    这人在人群中着实威望甚高,见他如此分说,其他人莫不诺诺应是、不再聒噪。

    只见那首领抱拳高声道:“小可宋江,敢问壮士高姓大名?”满心以为这山东“呼保义”的大名一出,还不激得对面那人纳头便拜?他连下步如何礼贤下士、邀买人心顺便恩感其他兄弟这一条龙剧情都琢磨好了。

    不想却是打错算盘,吕方一脸不耐回道:“吕方在此,闲言少叙,要么留财,要么留命!”看样子,他是要把这强盗扮相装到底了。

    宋江闻言一窒,头一回碰到无视其名之人,到底是有养济万人之度量,当下也不着恼,脸上堆笑道:“我等兄弟路过贵宝地,叨扰之处,小可向壮士陪个不是,何不换个地方喝杯水酒,你我两方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好彼此照应。”

    吕方并非没事找事,他刚入此世,已然知晓自己如今身陷窘境,与那郭盛生平雷同,也是做生意折了本钱,有家不能回,又有百十人跟着他讨生活,每日钱粮开支却不是小数目。

    便这对影山,说是两座山,实则一道谷,也就郭盛短视,看着眼热。实际上他是有苦自己知,此山虽说地处淄州腹地,但既不邻着官道、又不挨着城郭,往来人口不多更不富,地势险要却不宜屯田,自给自足实属妄想,除非天降横财,否则如何得以立基为业?

    这宋江一行应是刚刚打破清风寨,搜刮寨主刘高所藏脂膏不知几何,加上清风山上那三贼多年劫掠累积,当得“横财”重任,想到这儿,吕方怎能放他们离去?

    “打家劫舍非我愿,但使兄弟有口饭。”吕方脑中转着歪词儿,口中言道:“宋江、宋押司,听人言,你在绿林中立号‘及时雨’,想是个豪爽汉子,怎地如此啰嗦?”

    这时,对方大队人马也追了上来,约莫有三五百喽啰,多是刀牌手,俱着皮甲袄,按说已算精兵,奈何却毫无军纪可言,旌旗不正、阵型不整,人人脸上匪气未脱,打劫算是行家,打仗绝非里手。

    吕方所料不差,那队人马当中有十数辆大车,皆是辙印深深,想必财货颇丰,这等肥羊焉有不宰之理?遑论这本就是被这伙人强占的死人遗财,取之不算不义。

    待到自家兵马摆开阵势,宋江心中大定,高声道:“足下莫要执迷不悟,当即退避,我等不伤和气,倘若交兵,死伤无算,如何收场?”

    吕方身后那百余人眼见来人远多于己方,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但见自家首领意态豪恣,此前又大发神威,他们还算镇定,没有转身遁逃。

    “对面那黑厮,恁地话多,你人马已齐,何必惺惺作态,徒惹人耻笑,要战便战,我接下便是!”吕方哂笑道。这宋江当真心计深沉,此前礼下于人,不过是因己方人少而拖延时间。

    花荣等人视宋江为父兄,岂能容忍有人几次三番对公明哥哥如此不敬,当下便有两人纵马抢出,他们体貌、兵器各有特点,让吕方一眼认出姓甚名谁。

    一个是那直心肝,姓秦讳明,人称“霹雳火”只见他盔上红缨飘火、狮蛮带束金鞓,云根靴抹绿、龟背铠堆银,使一杆狼牙巨棒、瞪两眼嗜血猩红,狂喝一声:“大言不惭!”

    另一个则是圆脸少须、贼眉鼠眼、形貌猥琐,五短身材跨在马上惹人发噱,不是那“矮脚虎”王英又是谁来。他腰挎朴刀、手绰花枪,尖声嘶吼:“纳命来!”

    二人左右赶到吕方跟前,那秦明能被青州父母看重,确实有些斤两,五十余斤的狼牙棒在其手上舞将起来是虎虎生风,一记力劈华山当头朝吕方砸下。

    另一边,王英稍慢一步,一式中平枪也是似模似样,刺向吕方腰腹。看样子二人没甚默契,全凭临机配合。

    吕方直到劲风袭体才动,只见他看似随意,长持画戟尾端,轻飘飘飞起,似斩实拍,抢在狼牙棒刚刚落下之时,主动迎击。

    那秦明招式已成,千钧之力可蓄不可泄,此时虽然尚不足势,但此刻硬拼一记,想必对方也讨不得好去。

    然而,事事不如预料,方天戟、狼牙棒无声相接,秦明感到自己手中兵器好似被人牵住,带偏数尺,又变直劈为横撇,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那巨棒提前落下,目标却不再是吕方,而是成了随后而至的王英,一切变生俄倾,那矮脚虎怎生料到会有此着,队友变对手,猝不及防下,勉力闪躲数寸、举枪抵挡。

    王英手中花枪走得是贼刁路子,哪当如此巨力,何况是正面硬撼,只此一下便砸断长枪又重重打在他肩膀上,当即坠下马去,也亏王英一闪一挡,否则那天灵盖怕是就要低上半尺。

    而吕方则双脚离镫,竟是在错马之际旋转腾空,躲过狼牙棒杆,同时回戟,撩向秦明。“霹雳火”到底是久经沙场,之前一招被破便觉不妙,此刻转攻为守,收棒使出一式苏秦背剑,刚好抵住那神龙摆尾之击。

    秦明委实有些大意,他听花荣提及吕方箭无虚发,便一直注意吕方会否取弓,待到二人相距不过十丈,见吕方犹未动作,在他看来此时换弓取箭已来不及,心下不由一松,甚至认为此人言过其实。

    加之吕方籍籍无名,而“霹雳火”一向以青州第一骁将自居,岂会再将吕方放在眼里。当下,他人借马势,力贯双臂,抡起狼牙棒,心想“这等无名之辈,枉我小心,看洒家手到擒来!”

    那王英也是一般认为,善射之人无弓在手便是那没牙老虎,与猫儿何异?不过此人心狠意毒,杀人取命从不留手,合该招式使老,未能临机而变,难怪有此报应。

    宋江等人经花荣提醒,已是高看吕方一眼,也不曾想到秦明、王英二人齐出合击,却走不过一个回合,都有些措手不及。

    花荣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眼见战局有变,立时一箭射出。只见,那支箭如流星赶月、似雷光电闪,恰在吕方离鞍悬空之际飞至其面前,时机把握妙至毫巅。

    吕方早知有神射在侧,怎会不善加留意,在银矢离眼不过三寸时刚好绰之在手,另一手同时反持画戟后甩,仍旧撩向秦明。在落回马鞍后,吕方随手一掷,将“小李广”射来那箭钉在王矮虎两股之间。

    那王英肩膀受到剧创,坠马后又脑袋昏沉,此刻要害遭袭,再也忍受不住,涕泪俱下,惨呼出声;一时间,山谷内只听到他呜咽连连;两边众人多是男子汉,见此皆是胯下一凉,心想:“这王首领以后恐怕是汉子难了!”

    秦明勒转马头,与吕方并辔再战,百钉狼牙棒好似黑蛟断索,劈、顶、截、挡大开大合,招招不留余地;双耳方天戟几如饿虎出笼,斩、刺、拦、卸变化无方,式式圆转自如。

    二人交兵不到十合,霹雳火便觉不敌,虚晃一棒、打马便走,小温侯却正在兴头,哪能轻易放他,长戟直搠其后心。秦明有感背后劲风袭来,故技重施、提棒后档,不料来戟巨力沛然、未能御之,他连忙闪身,却仍被月刃划在肋下,登时鲜血迸流。

    秦总管低吼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借着马势挣脱战圈,吕方拖戟下斩,又剁在马尻之上,那马儿似通人性,虽然吃痛却未癫狂,反而救主于危难,遽尔又蹿出一截,一瘸一拐奔回本阵。

    吕方也懒得理会,轻磕马腹,这马儿自这出大戏开场以来却是动也不曾过,现在也不改悠闲姿态,举蹄缓步,踱至王英身旁。

    他换手将方天画戟扎在王英头侧,抱臂歪头、看向宋江,身后一众人马眼见东主连战连捷,也是士气大振、山呼海啸,一时间是东风压倒西风。

    宋江见花荣神箭被其徒手接住,秦明也挂彩败退,王英重伤被擒如何救得?不禁面现惊惶之色,连忙离鞍下马,慌慌张张却是把脚卡在马镫之中,跌在地上。

    未等旁人来扶,他便翻身而起,一路小跑上前,向吕方作揖道:“壮士且慢,小可这两位兄弟性急如火,唤之不及,险些酿成祸事,冒犯之处,宋江赔罪,万望高抬贵手,饶我王英兄弟性命!”说着竟是泪意上涌、难以自持。

    人常言:“主辱臣死”。宋江一番作态着实是真情流露、感人肺腑,他那几位兄弟无不既是铭佩五内、又是羞愧难当,皆怒目圆睁、攥紧兵器,恨不能以死相拼,但究竟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秦明、花荣尤甚,一个败阵而回,累同伴失陷,一个羽箭接应,却未能建功,反让公明哥哥低三下四、作揖求人。二人此刻俱是血气上涌,秦明黝黑面孔到看不出什么,只是双目血丝更重、赤红一片,而花荣一张俊脸则犹如擦脂抹粉一般,持弓之手微微颤动。

    吕方老神在在端坐马上,仔细打量宋江半晌,寻思:“这位押司为兄弟折腰,我可要成全他呀。”他也不忙答话,而是理了理身上甲胄,待宋江腰都酸了,才慢条斯理说道:“我有言在先,只是求财、不问人命,奈何你等好不晓事,非得送死,如今怎地?”

    秦明、花荣等人见吕方如此轻慢,几欲出言斥骂,都被宋江眼神制止,想他宋公明一向奉行“包羞忍辱是男儿”,一时屈伸不在话下。

    那宋江方才说完,许久不见吕方动静,正暗自惴惴不安,此时听到吕方所言,可谓是“如闻仙音”,当下忙不迭一连说道:“正是、正是,好汉宽宏,我等不识好歹,罪过!罪过!劳动众位在此久驻,小可有几车黄白之物奉上,聊表歉意。”说罢一揖到地,便慢慢退回阵中。

    待宋江回返,秦明、花荣等人也甩镫下马、围了上来,纷纷“哥哥长、哥哥短”一番问候,只听一生得赤发黄须之人忿忿说道:“哥哥,王英兄弟被那厮打伤,这仇怎地算了?”

    宋江闻言,趁人不注意斜眼瞥了这人一眼,知其就是个无脑莽汉,并非有意给他难堪,但心中还是难免涌上一股无力感,随即苦笑道:“燕顺兄弟稍安勿躁,非是小可受得这般鸟气,唯恐厮杀起来、刀剑无眼,只好换回王英兄弟再作计较。”

    燕顺身侧有一人面白俊俏,姓郑双名天寿,原是银匠出身,算是这伙人里难得的精细人,他接话道:“公明哥哥所言甚是,待得王英哥哥性命无虞,再取那贼人项上人头以还一箭之仇。”

    这帮厮杀汉这下才算明白,原来自家哥哥早有定计,当下不再浪费口舌,且听宋江排兵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