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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路痴巨汉

    吕方、石秀都是六识敏锐之人,断不能感觉差了,看来这位暗中窥探之人也是老手儿,见其露了破绽当即远遁。二人自然不能守株待兔,便又转回大路上,只是多加了一分小心。

    石秀不动声色,假作与吕方说话,侧首以余光扫视身后,却不见任何异常,便低声道:“那人应已离去。”

    吕方点点头道:“我等一路疾行,不见有尾巴缀在后面,来此用膳亦是临时动议,此藏头露尾之辈或为本地城狐社鼠一流,且不去管他,看那厮们能闹出甚动静。”

    “之前在酒店,临座那几个男女应是些个冶户,依他们所言,又是岁课催逼,又是分数变化,不知何意,只听其语气,似乎颇为怨怼。”石秀皱眉道,显然看出承买一事不容乐观。

    吕方解释道:“有宋之初,治理矿、冶便行岁课、召募、承买等制,彼时,官府大肆调发丁夫,逐岁课利,冶户无力缴纳则被系牢狱,多破产而逃,两业渐颓;其后,各地多废岁课、改召募,矿冶乃兴,所谓承买,与召募雷同,只先行议定年额课利而已。”

    “如此说来,承买则无岁课,岁课则非承买,而今两制并行,岂不生乱?”石秀一点就透,无须赘言。

    “唉,今上奢靡,贪图享乐,所需赀财何止百万,蔡京老儿为迎合上意,方有此盘剥之策,那几个冶户只在县城酒店发发牢骚,尚且遮遮掩掩、敢怒不敢言,这等人多半是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却翻不起什么风浪。”吕方咂咂嘴,又接着道:“只是坑、冶承买必定萧条,铜铁供应锐减,久而久之,百业皆受其累啊。”

    两人说着话已牵马行至南门,见几个做公的与人撕扯,看那人时,不禁喝了一声“好一条大汉!”但见其身长九尺,膀大背阔,初春时节却只着粗布半臂短褐,半截胳膊露在外面筋肉虬结,因背对着,故不见其容貌。

    那大汉嚷道:“你们几个鸟男女,进门要查,出门也要查,是何道理,莫不是在消遣俺?”听声音年纪不大。

    领头儿的公人道:“我等严查出城之人,乃是奉大老爷之命缉捕盗贼,你这厮包袱鼓囊囊的,又怕人看,莫不是匿了贼赃在里面?”

    “放屁,俺进城时,你这厮们分明打开过包袱,如何将我当作贼人?”这大汉焦躁起来。

    “进城时看得,出城时便不看得?你在城中干了甚鸟勾当,这般见不得人?”公人眉毛一挑揶揄道,身边一众人哄笑。

    那大汉吃他说笑,脸上憋成酱紫色,大吼道:“老爷偏不给你这撮鸟看,又待怎地?”

    “你这厮便是个贼,与我绑了。”公人喝令左右执绳索上前,便要将之捆了。

    那两个公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噗通”两声跌坐一团。大汉反而向前跨出几步,直来到说话的公人面前,一把抓来,那公人正要躲,却好似正送到人家手里,被提鸡兔也似提将起来。

    公人吓得涕泪齐流,连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大汉也是心有顾忌、骑虎难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正犹豫间,自城中冲出一队人马,为首者打马,后面跟着三、二十步卒。

    只听骑马那人喝道:“何故撕闹?”大汉闻说转过身来,但见其面皮滑嫩、眉清目秀,一片天真烂漫模样,与他胖大身形形成巨大反差,在吕方看来有几分萌蠢可爱。

    被提着那公人好似找回主心骨儿,胆气顿生,指着身旁大汉道:“都头,这厮藏着包裹不教我等察看,定是个贼,兄弟们要拿问他,反倒吃其打了。”

    都头听了,勃然大怒道:“这厮偷盗在前、拒捕在后,速速绑了去见县宰!”便令十余个马弓手并七八个门丁围了上去。

    大汉不善言辞,被冤枉不知如何辩解,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手中公人横掼出去,登时砸倒两个做公的,又闪身抢入人群中,或别、或揣、或勾、或靠、或撩、或搂、或切、或拧,步踏九宫,手揽八方,好似飞熊逐麋鹿,直如巨灵舞搬拦,不消片刻,二十余人被他摔倒在地。

    他身后包袱被人拽散开,几件旧衣裳撒了一地,却并非是什么贼赃,大汉活动一番筋骨很是舒爽,浑不在意,随手扯下那块破布,转身便走。

    那都头见了,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既然没有贼赃就没有道理拿人,但又被这大汉打了二十多人,若无计较,威信何在?可见那大汉神勇,心下暗怵,左思右想,只得色厉内荏骂道:“你这厮做得好事,本都头这便调取兵马捉你。”

    大汉只作没听见,头也不回走了。吕方与石秀对视一眼,暗自称赞,初见这大汉牛高马大,不想身手如此灵活,一身相扑角抵之术端的精湛。

    二人趁着门前混乱溜了出来,骑上马朝那大汉追去,别看他是徒步,脚下却是不慢,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走出二里多,直到转过一处路口、已看不到城子了方才追上。

    吕方两人越过大汉,甩镫下马抱拳道:“好汉留步,适才城门处,我和兄弟见你跤摔得好,特来结识,不敢动问高姓大名?”

    那大汉觑了吕方、石秀二人一眼,语带三分挑衅道:“俺不是甚么高姓,也没得大名,只会相扑,你们两个来试试吗?”

    “汉子休要焦躁,我等并无恶意,不知你欲往何处?”石秀笑呵呵道。

    “听说三月二十八日乃是天齐圣帝降诞之辰,奉符县在泰岳庙中设下擂台,遍邀各路好手齐去争跤使棒,一连三日比斗,胜者自有彩头、利物,俺也去瞧瞧。”大汉挠了挠头道。

    之前城门闹那一场,大汉粗豪鲁莽可见一般,此番对答又见其粗中有细,只说了去处,却不得来路,戒心倒是很重。

    “目下不过二月十七,此去奉符不过三、两日脚程,这般早去作甚?”石秀好奇道。

    大汉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晌方道:“俺头一次出门儿,不认路。”说完嫩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