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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好戏开场

    三人在酒店里吃饱喝足,再出来时,夜色翩然而至,桂轮渐至灿然。吕方提议四下走走、消食化积,三人本就在城中热闹处,此时街市两旁灯火齐放,一时间遮星掩月。

    吕方久处霓虹之下,尚不觉得,石秀原在建康也是个繁华去处,亦不为怪,唯独焦挺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又是头次离乡,乍见这等景致,不由目眩神迷。

    街市上既有皮影戏、捏糖人儿、抖空竹等手艺花活,又有元子、姜豉、饮子等小吃零食,他一会儿问问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吕方、石秀爱其天真,只作自家弟弟一般,不厌其烦与之分说,又频频解囊,买了一大堆小食、玩意儿,焦挺心中欢喜,乐得合不上嘴。

    自北向南,从街头至衢尾,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半个多时辰,三人来到一处大院,询问路人得知乃是公廨外墙所在,转道向东,沿墙直行至拐角处再转便是衙前街;背道向西直行则可至城中另一个好去处,便是焦挺口中的“瓦子”,多有青楼、赌坊,乃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

    吕方、石秀正要去这等地方,一来便于打探消息,二来便于趁乱逃匿,二人正欲举步,却听焦挺嘟囔道:“方才说不去甚瓦子,怎地不算话?”

    “哥哥瞧你还是个雏儿,带携你去耍耍,开开眼界,又不需你与人相扑,如何算作食言?”石秀觑他一眼,随口道。

    焦挺面嫩,吃他调侃不过,从头顶到脖颈皆如涂脂也似红了,喃喃无言。

    吕方见他有三分当真了,不由笑道:“休听你石秀哥哥口滑,我等此去乃是机要勾当,不得真个儿沾了酒、色、财、气,或有逢场作戏,绝非玩乐,实为合乎‘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之道。”

    说到这儿,他看焦挺听得认真,有意提点道:“正如令尊所言,那等污浊腌臜之地,无半点儿真情实意,若沉溺其中,难有幡然醒悟,先被敲骨吸髓,后甘为虎作伥,直至化作提线木偶、行尸走肉。”

    虽只是半日相处,焦挺却能感到来自吕方、石秀二人待他至诚,于其失怙之痛多有慰藉。他本是少年心性、涉世未深,父母却管教得好。吕、石两个前番带他购置衣服、夹菜添饭、逛街赶集可谓之“育”,今次叮嘱诲诫则为“教”,教育并行、严慈俱到,皆被其记在心底,视二人如父兄,当下诺诺称是、不复多言。

    三人沿墙西行不久,便转入瓦子中,好似倏地进入另一方世界,眼前光明大作,不同于先前街衢多为寻常厅堂,此间则是楼阁相接、亭台贯连,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如吕方三人般步行者反倒是少数。

    各家临街楼上有姐儿或弹或唱,门前则是鸨儿、小厮迎来送往,这场景便是吕方也不曾见过,说焦挺是个雏儿,他又何尝不是。他虽然心下惴惴,却不曾露怯,与石秀两个对楼上色色品头论足,同门前形形敷衍搪塞。

    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得便是这三位,只是终归要选一处落脚,他们眼花缭乱间信步而行,正走到一处牌坊下,上书“留香苑”三个大字,入内正对诺大一座镂空影壁,隐约可见其后石山秀湖,中有水榭、廊亭环绕蜿蜒,点点灯光好似萤火纷飞,明暗斑驳更衬幽静雅趣。

    一座四层高阁矗立于湖之北岸,其上流光溢彩、炳烺辉煌、飞檐翘角、画柱花脊,当是这勾栏之内最为奢遮所在,吕方、石秀见之都不由暗赞一声,焦挺早已是瞠目结舌。

    三人正待举步,正见一面目丑恶之人从影壁旁转出,此人生得阔脸方腮、眼鲜耳大,脖颈之上坑洼密布,一侧面颊横竖几道疤痕,一眼看去竟没有一块好肉。

    在此地界儿觑到这张面孔,着实有些败兴,只是两旁鸨儿、小厮却满脸恭敬,纷纷欠身作揖,口称“杜总管”,那人不作理会,径奔吕方三人而来。

    三人同时有所感应,只听远处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吕方三个转头看去,但见来者约莫有十余骑,各个鲜衣怒马、意态豪恣,于街道当中扬鞭呼喝,往来之人狼狈躲避却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片刻,来骑已近在眼前,为首那人一马当先,甩出伴当五、七十步,他满脸倨傲,瞥到“杜总管”迎上来,也不离鞍,犹自催马,直到马鼻打响所出飞沫都溅到那“总管”身上才勒住。

    吕方三人早就退在一旁看热闹,马上之人居高临下,嘴上不客气道:“怎不见李应那厮?”

    “庄主已置下席面恭候两位少庄主,遣小人前来迎接。”这位“总管”深揖一礼,又恭声道。举止与边上鸨儿、小厮见其时无二,他虽然面带凶恶,却是好涵养,唾面自干不在话下。从吕方角度自能看到他面上紫红潮涌,旋即隐去。

    二人一问一答间,后面几骑已赶了上来,靠前一人见此情形,哪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当即在马上喝道:“三弟休得无礼,杜总管乃李庄主心腹,我等三家同气连枝,便是父亲亲至也要待之如宾。”

    话虽如此,他也是及至跟前才甩镫下马,将缰绳、马鞭扔给随从,一把抓住被其称作“三弟”者之坐骑辔头。他“三弟”兀自又瞪了杜总管一眼才不情不愿下马,看似小声实则故意给人听道:“偷偷撇开我家,分明意欲独拔头筹,此时又装腔作势……”后面骂骂咧咧不足道也。

    杜总管听其指桑骂槐,太阳穴青筋直跳,兀自满脸堆笑对后来那人道:“东主并非托大,确有要客在内,关乎此行成败,不便撇下,待两位少庄主驾到一发开席,故遣小人出门相迎,小人自知微贱,不敢不从。”一番话点明表里、礼节俱全,如此愈发显得来人跋扈。

    后来这两人俱作武弁打扮,头戴鸦青雷巾、身着斑斓虎皮袄、腰系金络狮蛮带,腿絣漆皮护膝,脚穿云头靴,加之本就年岁尚轻、面白唇红、浓眉倒竖,端的是锋芒毕露、气盛难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