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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烈战

    宋家早就把那些悬挂在墙上的头颅扔出城外去等他们慢慢腐烂了。

    没人在意那些人是谁,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招惹的是四大家之一的宋家,所以他们死了。

    年过九旬的宋观象,已是须发皆白,却并不显老。一块块硕大的肌肉隐藏在宽松的衣袍下,将衣袍圆鼓鼓撑起。面色红润,太阳穴鼓胀的他犹如一头雪白毛发的雄狮,端坐在席位上不怒自威。

    同时他也是宋家仅有的一位悟师。

    看着堂下忙碌着准备的小辈们,宋观象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

    他自己已是九十岁好几,在悟师一百二十岁的生命年限里已经算是高龄。身上的旧疾的反复发作更是让本就年迈的他愈发力不从心。若不是宋家底蕴还在,中层实力不容小觑,恐怕偌大的宋家早已被其他三家瓜分殆尽了。

    但中层实力往往不是决定一个家族兴衰的决定因素。宋观象清楚的感知到了族人们日益膨胀的内心,也同样明白一旦他要是死去,宋家会面对着什么。

    “老祖,已经安排好坐席了”一旁的管事快步上前。

    “按我说的继续办”宋观象摆摆手,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为了家族的发展,经过和家族成员的商讨之后,宋观象做出了决定——在来年的大墓之行中,无条件的帮助太守府的参赛选手。而作为交换条件,太守府需要在宋观象死后照拂宋家,直至宋家诞生下一位悟师。

    “老祖,您召见我们?”一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宋观象的思考,三道年轻的身影步入大堂,恭敬的单膝跪下

    “澜儿,镜儿,轩儿,不必多礼,你们起来罢”宋观象和蔼的说道。眼前的三个青年正是宋家如今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宋澜,宋花镜和宋断轩。

    一头紫发的宋澜更是被誉为宋家的年轻一辈第一人,宋家的下一位悟师的有力继承者。

    “澜儿,你是我最为看好的后辈”

    面色有些阴翳的宋澜点点头

    “镜儿,轩儿,你们也是我们家族最为出色的后辈”

    宋花镜莞尔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宋断轩将头埋的更深,低声回应道“多谢老祖夸赞”

    “不过”宋观象话锋一转。

    “明年的大墓之行,你们只能辅佐太守府的纪惩。无论在大墓里得到什么都需要上交给太守府,以及他们的需求你们都需要尽可能满足。”

    “我不同意!”宋澜突然开口道。

    面对宋观象投来的眼神,宋澜还算英俊的脸庞显得更加阴翳起来。

    “纪惩是什么货色?单挑他绝对打不过我!凭什么我们进去辛辛苦苦得到的机缘都要给他,甚至还要我们保护它,替他去寻找机缘?我不服!”

    “澜大哥!”宋花镜在一旁扯了扯宋澜的衣袖。

    “少说两句!”她小声的提醒道。

    不过显然宋澜没有听宋花镜的话,依旧是一脸怒容的看向宋观象。只是他不断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内心的紧张。

    “这是我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宋观象猛地一拍座椅的扶手,将座椅震成一团齑粉。

    宋观象站起身来,浑身毛发倒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

    “你们是宋家的未来,但如果明年不这么做,那就没有宋家了,更不会有你们!”宋观象怒喝道。

    “我们明白,老祖,我们会在明年好好辅佐纪惩的!”宋花镜赶忙出声,不待宋澜和宋断轩说话,拉起二人就往外而去。

    宋观象一脸怒容地站在原地目视着几个小辈远去。

    “中层人不给力就算了,连小辈都这么不明事理,还敢顶撞我......”

    宋观象一张老脸愤怒的挤成一团。

    “老祖,老祖,不好了!”

    一个衣衫凌乱的家丁慌不择路的冲了进来,看见宋观象连忙凑了上来。

    “又怎么了!”宋观象强忍住一掌把面前家丁打死的冲动,耐着性子询问道。

    “门口来了个怪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见人就杀,已经杀了好几个宋家的普通弟子了,我们家丁又拦不住,家里的仙人们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只能来找您......”

    “轰!”的一声,这个家丁被终于崩溃的宋观象一掌轰在胸口。整个人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撞在一旁的柱子上落下,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呕出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一群就知道寻欢作乐的废物!”宋观象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冲出门去。

    宋家府邸,正门。

    一群身穿白袍的家丁手里拿着扫把,木棍等杂物聚在一起,面色惊惧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将长剑从一具卧倒的尸体上抽出,带出一蓬血水。

    李暮辞面无表情的抽出长剑,转头看向门口惊恐的杂役们。

    “下一个”

    他有些嘶哑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杂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好几个腿止不住的打颤,哭丧着脸面面相觑。

    门口横七竖八的卧着尸体。

    有的脖子被砍断成了两截,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经脉连接着断口。有的肠子花花绿绿淌了一地,染红了宋家门前的大地。

    杂役们叫苦连连,上吧,面前这个杀神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不上吧,后面宋家的人已经说了,谁不上就把谁的头砍下来。

    “竖子!好胆!”

    一道人影从门口猛然冲出,当头一刀劈下。

    “锵!”

    刀剑碰撞,下一刻,那把精铁锻造的好刀像豆腐般被划成了两半。

    “???”

    没有犹豫,赤鳞横扫,“噗嗤”一声砍入来者的脖颈,没有半分阻拦的切开了整个脖子。

    平滑的切口在头颅飞出之后,才后知后觉的高高喷出鲜血。

    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着无头身躯,摇了摇后。轰然倒地,溅起一地尘埃。

    从气势如虹的出场到原地去世,不超过十秒钟。

    宋家的一位嫡系弟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死去。

    “这可是穿灰袍的嫡系弟子啊,那都是仙人,就这么...?”一旁的杂役的眼睛几乎要离家出走自己的眼眶。

    “很久很久了”

    就在嫡系弟子倒下的一刻,一道飘渺遥远的声音由远及近从门内传来。

    下一刻,一道高大身影轻飘飘地从台阶上飞下,落地。

    来人眉如锋,身若松,手提丈二黑金长矛,身披黑白长袍,眉心有一点菱形墨黑色印记。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人,胆敢撒野到我宋家门口,还是在如此隆重的日子”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追忆,带着几分犀利。

    “家主!”一阵呐喊从他身后传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从大门口冲出,手上或是拎着铁锤,或是扛着大斧,咋咋呼呼的冲了出来。

    “安静”男子右手一挥,一行人赶忙止住脚步,对着李暮辞怒目而视。

    宋伐转过身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尔等办事不利,回去各自领十鞭”

    “是,大人”一群人憋红了脸,只好把怒气发在李暮辞身上,一个个恨不得用目光剐死李暮辞。

    “我不管你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哪怕你现在以死谢罪,也不足以弥补你所造成的损失”

    宋伐转过头看向李暮辞,手上长枪微动。

    “你,可有遗言?”他举起长枪,枪尖直指李暮辞的面门。

    李暮辞抬起长剑

    “你们应该没有给那些因你们死去的人,说遗言的机会吧?”

    他轻轻说道。

    夕阳西下,光辉洒落大地。血腥味随风蔓延,徒增萧瑟。

    “他们也配?”宋伐嗤笑一声。

    李暮辞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剑来。身后,太阳的余晖洒落,仿若金色的大幕。

    “你死不足惜”

    宋伐抬起长枪,猛然向前扑出。

    快,太快!!

    李暮辞的双目仿佛要燃烧起来,握剑的双手青筋暴起,却依旧看不起宋伐的动作。

    “到此为止了吧”

    他这么想着,闭上了双眼,用尽全力的劈出一剑。

    轰!!!!!

    伴随着一声爆鸣,漫天的烟尘炸开。

    一阵小小的气浪以李暮辞和宋伐为中心扩散开来,从上往下看,在地面激起一道尘土的涟漪。

    “家主出手,果然威力非同凡响!”一众宋家修者连忙叫好,对着烟雾中心拍手呐喊。

    烟尘渐渐散去。

    欢呼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微弱,直至停息。

    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宋伐颤抖的瞳孔死死盯着眼前的独臂男人,无论他如何用力,双手青筋暴起,长枪的枪尖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个男人的手掌。

    宋伐感觉自己这一枪不像是扎在人身上,更像是扎进了一座山里。

    李暮辞眼角挂着些许泪痕,抬起头来。

    黄昏与黑夜的交替时分,天光霞暗。

    但他依旧能够清晰的认出面前的背影。

    独臂的少司阳缺单手抓住宋伐的枪尖,转过身来看向李暮辞。浑身上下缭绕的火焰宛若流水戏石,在空气中不时散发出微弱的爆鸣声。

    看着眼前辞别不久便是已经白了大半个头的弟子,少司阳缺抬起头来,闭上双眼。

    “悟师!这家伙绝对是个悟师!”

    宋伐的额头冷汗滑落,双手被汗液沁湿。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老祖就到!”

    宋伐在心里疯狂咆哮道。

    强忍住恐惧,宋伐有些中气不足的怒声呵斥道

    “阁下,可是想好得罪......“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宋伐倒飞而出。

    少司阳缺猛然一记鞭腿甩在宋伐的胸口。“咔擦,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他浑身犹如破布袋一般狂飙鲜血倒飞而出。

    “家主!”

    一众宋家子弟惊叫出声,一拥而上接住从半空跌落的宋伐。

    此时的宋伐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胸口的衣衫早已被烧焦,在巨力的作用下化作了一条条碎布。整个人一时间快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少司阳缺浑身上下缭绕起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围绕着他如同灵蛇一般缠绕,转动。

    “阁下!!!”

    大地猛然一震,宛若被巨象践踏一般。

    宋观象满目怒容,浑身的毛发宛若钢针一般根根树立起来。他直接冲破墙壁一路冲撞到了大门,此时身后缭绕着恐怖的气息,隐隐约约在身后化作一道烟雾般的巨象。

    “此人无缘无故伤我族人!你确定你要护他?!”

    宋观象怒吼,将地上的沙尘溅起三分。

    “无缘无故?”

    少司阳缺浑身上下火光大盛,他同样往前迈出一步,身上宛若流水缠绕的火焰膨胀,撕裂,化作一把火焰缭绕的长戟。

    他单手握戟,双眸中火光璀璨,虽然只有一臂,气势却压过宋观象一头。

    “你让他们说说,这是怎么样一个无缘无故!”

    他猛然挥动长戟,指向不远处已经汇集过来的一片人流。

    “你们宋家!欺行霸市!真以为没人敢说吗!!!!”

    少司阳缺猛然把长戟往地上一杵,火花在地上绽开,映红了他的脸。

    “这里是临虚城,这里是我生长,成长的地方!这也是不知道多少人的故乡!你们为了利益,祸害了多少的村落,祸害了多少人!”

    “没人敢说,我来说!”

    少司阳缺看向不远处紧张观望的人群,抬起火焰长戟指向八神长街的方向。

    “去拜啊!去拜神啊!继续去拜啊!”

    少司阳缺对着他们怒吼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捐给那些神佛的钱,都给了太守府!你们又知不知道,你们在豪掷千金就为了求神拜佛的时候,有多少人饿死,冻死!有多少人的家庭破碎,有的多少人因为求神拜佛,最后妻离子散!”

    “神呢?他妈的拜你妈的神!显灵过吗!”

    “真的窝囊!遇到不公,拜神!遇到不幸,拜神!遇到什么都拜神!这是什么,这就是在自取灭亡,你们还要逃避多久!?”

    “够了!”

    宋观象浑身肌肉紧绷,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就要冲上前去打断少司阳缺。

    “宋观象”

    一道声音的传来瞬间让他入坠冰窟,浑身上下泛起一股寒意。

    他猛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大门。

    刚刚还站着的宋家高层们全都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一个满脸胡渣,留着长发,看着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缓缓起身。抬起头来,他的双眸仿佛两座旋转的黑色漩涡,牵扯着人的灵魂。

    一旁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手中把玩着大刀,倚靠在宋家大门的立柱上,有些戏谑的看向宋观象。

    项脊指了指自己和申屠空,再指指宋观象。

    “接下来,我们不动,你不动。”

    他一句话,宛如一瓢凉水,对着宋观象兜头浇下。

    *

    *

    “这是,少司大人?”

    “好像真的是少司大人”

    “你也知道少司大人?”

    围观的人终于开始窃窃私语。少司阳缺门口那片柳林的红绸并不是空穴来风。严格意义上,临墟城的大半住户都受到过他的帮助。只是从未见过他现在的这副摸样,所以一时间并没有认出他来。

    “乱世不公!尔等却一片神鸦社鼓!被压迫的是你们,不合理的赋税,无止境的压迫,这是你们期望的吗?”

    “不要再沉迷上香祈福!尔等何时能够醒悟,能够站起身来,能够团结起来!”

    “吾辈,比神高,比天高!”

    他怒吼道。

    李暮辞被少司阳缺护在身后,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回来补上这些天的训练”

    一道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少司阳缺转过身来对他眨眨眼。

    “你自己去追求真相吧。等你足够强大了,我相信你可以解开谜团。不过在这之前,你要不嫌弃,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了”

    温和的声音穿入李暮辞耳中。

    李暮辞怔怔的看向面前将他护在身后的男人。

    然后,两行清泪落下,冲开了脸上的血垢。

    少司阳缺露出一个微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面色一变,猛然转过身去。

    “刺啦!”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一道有尖锐锯齿边缘的齿轮猛然从不远处的人堆里甩出。毫不顾忌的切开了三四个站在前面的围观群众的身体后,径直飞向少司阳缺。

    与此同时,一旁的阴影里,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一跃而起。双手的黑色短矛在黑夜下反射出寒芒。

    两边一左一右,抓住少司阳缺分心的一瞬间,同时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少司阳缺动了。

    他用右手在虚空一抓,火焰长戟瞬间凝聚,右臂猛然发力,一戟便荡开了从人堆里飞出,沾满血迹的齿轮。

    同时他的左脚用力,抬起腿来,仿若巨柱倾塌般狠狠践踏而下。

    下一刻,黑袍男子面前的大地龟裂。一道火柱从中猛然轰开,爆发。滚烫的火焰瞬间将黑袍男人的身影吞没。

    “黑砂!”

    一道低喝传来,人群里,一个浑身白袍的男子猛然冲出,手上一抓一指。不远处的锯齿飞轮倒飞回来,在人群中溅起一朵朵血花,引起一阵尖叫。

    “我没事,白墨”

    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传来,黑袍身影有些狼狈的从火焰里钻出。只是遮盖面庞和身体的黑袍已然被焚烧殆尽。

    赫然是一个肌肉发达的俏丽女子,只是声音却如同老妪般嘶哑难听。

    两人飞快奔向对方,一个手握飞轮远攻,一个手持短矛近战。二人站在一起,倒是显得十分默契。

    “太守府的黑白双将?”少司阳缺凝声道。

    “呵呵,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炎阳少司也听过我们的名字”穿白袍的白墨是个面相有些阴柔的男子,此刻正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大名鼎鼎?算不上。”

    少司阳缺的脸上恢复平静,脸颊上,一道道火红色的纹理开始攀升。

    “不过,对付你们足够了。”

    他抬起长戟。

    “你们,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