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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凤凰

    不知是不是错觉,勾王狱中众人仿佛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说话,染彦平时总来找蓟幻聊天,这两天也安分了下来,不过一日三餐都给蓟幻送到门口,省了她不少事。

    只是每次看到染彦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蓟幻总感觉他察觉到一些什么,竟还有些心虚。毕竟勾王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怎么不算他的家呢?他跟勾尧虽然不甚亲近,但怎么说都是受了勾尧的庇护,然而蓟幻就要去杀他家里的这个大家长了,虽然是下定了决心无怨无悔,但还是觉得,一旦勾尧死了,勾王狱必定动荡,十狱九殿中有几个不是很和睦的邻居,想来不会放过这个抢夺资源的机会,到时候……

    蓟幻活动了一下身体,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傍晚的星落已过,血月降临。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她先是来到了勾尧的大殿之外,她提前在各处都放了弭蛇幻身,可以代替她像哨兵一样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这是弭蛇一族的秘术,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装作是普通的蛇钻地逃走,不会引起怀疑,毕竟暝山上毒物横行,蛇也算常见。

    今天一整天勾尧都在自己的殿内,并未出门,门外的守卫也如往常一般,没有更换实力更为强劲的狱兵。蓟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大殿,除了巡逻的守卫以外一个闲杂人也看不到,平静得令人感到不适。

    虽然可以感受到殿内有一道十分沉稳的气息,但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最是反常。蓟幻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但又不可能贸然动手,只得静静等待。

    血月升至正中,忽有几只鸟鸣叫着划过夜空,再抬头一看,血色满月的边缘出现了一块黑斑,几息之间就已经遮住了小半个月亮,暝山渐渐变得比平时还要昏暗。

    月食开始了。蓟幻捏紧了拳头。

    就在这气氛逐渐凝重的时候,就听寂静的远空中突然传来敲梆子的声音——

    “梆——”

    守卫们顿时如临大敌,迅速列队,武器对准了空中。

    “列阵!不要自乱阵脚!”

    大统领鹰追领兵站在队列之前,听说他已经是绝地境后期的修为,虽比不了狱主勾尧,但也是暝山上十狱九殿中数得上的强者。很多势力想要招揽他,但是他好像勾尧身边的一条走狗,捡着个勾王狱中的大统领当,兢兢业业的,为人忠厚,人缘还不错,士兵们也很服他。

    一阵微风吹过,灌木与硬质的叶片互相敲打,好像许多人在窃窃私语,俨然一副肃杀之景,奇怪的是,在其中还夹杂着一阵清亮的铃声。

    “梆——”

    蓟幻心中警铃大作,无声无息地退出十余里。这一看就是有大人物来了。

    果然就在蓟幻退走不久,那大殿里安坐的勾尧开口了:“元枯老儿,姓楚的婆娘,你们来得倒早。”

    这声音亮如洪钟,整个勾王狱中门人和狱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勾王狱上空寂静无声,就在众人紧绷的心弦快要放松时,半空中又传来一声如炸雷一般的梆子声——

    “梆————————”

    大殿前严阵以待的守卫如遭雷击,有的口吐鲜血,有的耳聋眼瞎,还有实力不济的直接爆体而死!广场上血腥气弥漫,剩下还活着的人忍受着剧痛也不敢出声。场上只有鹰追还笔直站立,撑起一片领域,只有受他庇佑的守卫们没有受到波及。

    “何方宵小!”鹰追暴吼出声。

    这人仿佛没有听见鹰追的声音一般,不远不近的地方悠悠地传来一句:“不早,老朽来得一点也不早,再晚怕是没法亲手送你上路了。”

    那声音自称老朽,听起来却是个青年男子,语气阴骘嘶哑,令人听了喘不上气儿一样难受。

    “元枯,你还是在一旁观战吧,勾尧的命,我要定了。”

    自半空中无声无息出现一道纤细人影,脚边花瓣飞舞,熠熠生辉。一身紫色纱裙,样式很像异域舞姬的服饰,露出手臂,纤腰,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衣服上还垂着许多银质饰品,整个人尽显妖冶气质。而她的左手中却托着一个洁净的,散发着淡淡柔光的玉瓶,右手持一节短短的树枝,那树枝上还缀着一棵月色的花骨朵,隐隐生辉。

    这女人的面上冷若冰霜,说出的话更是冷血蚀骨。明明穿着媚态丛生,手中的树枝与玉瓶又使她如圣女一般纯净圣洁。

    “呵呵呵,卓然丫头说话也太直白,老朽若真的袖手旁观,恐怕我们今日都是白跑一趟,毫无收获啊!”

    距离楚卓然不远的夜空中也蓦得出现一道身影,那男子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容颜十分俊美,但是他完全不如青年那般朝气,反而佝偻着身子,眉宇之间死气沉沉。他脚下踩一黄铜锣,刚刚的梆子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这时候勾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就凭你们二人是不是少了点?还有到场的朋友,也一起现身吧!”

    蓟幻汗毛竖起,抬头一看,离自己不远的半空中又出现了一道比常人要巨大一些的身影。

    这人竟然离自己这样近,但却丝毫没有引起自己的察觉!蓟幻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这人的目标只是勾尧,并没有把她这只实力低微的小蛇放在眼里。

    而且,怎么来的一个二个都会飞啊?

    御空飞行是通天境独有的能力,那自称老朽的元枯,脚下有法宝铜锣托着,楚卓然脚下散发着五彩光辉的花瓣看来也是御空的秘宝,但这人周身没有任何依仗,就那么直直地立在半空之中!

    总不会是通天境的强者吧?

    整个暝山有通天境修为的屈指可数,基本上都从属于四大幽巫,而达到通天境只是挑战幽巫的最低标准。这勾尧虽然是绝地境巅峰的修为,可也敢惹这等人物?

    只见那身影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开口道:“我可没那二位那么大的杀心,我就是来看看热闹,顺便瞧瞧有没有便宜捡。”

    “刁梭,卓然丫头,老朽直说,我们三人谁也没有把握单打独斗能杀了他勾尧,不如我们合作,老朽看上他勾王狱的地盘,珍宝和财物你们二人商量分,如何?”

    刁梭豪放地笑了笑:“不如何,我都说了,我是来观战的。”

    “我只要他的命。”楚卓然冷目中射出杀意。

    随着话音落下,血月终于被黑暗蚕食殆尽,整个暝山之上,黑得好像混沌未开之时,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传来一声嘲讽:“哼,就你们三个,两个绝地境后期,一个中期,够杀我吗?”

    随着这句话落下话音,勾尧直接从自己的居所内冲上半空,虽是人形,背后却幻化出一副火焰巨翅不停地扇动着。本体是鸟的兽类在化为人形之后都可以幻化出自己真身的翅膀来滞空,而且比浮空的法宝使用起来更要得心应手。

    刁梭惊奇道:“你巅峰实力也不过绝地境巅峰,如今正是月食,你还能这样自信?”

    勾尧仰天一笑,但不答复,只说道:“我们去别处打吧,别把我勾王狱打塌了。鹰追护好这里,不用跟来。”

    只见那道火光瞬间冲向北方,剩下三人也马上跟上,如今勾尧的实力大不如前,说不定连个绝地境中期也比不上,他们三人确实没有如临大敌之感,就算勾尧还在巅峰实力也未必可以挡得住他们三人合力攻击。

    北边是一处范围很大的埋骨地,那是一处矮山很多的地方,但山上没什么树,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风化的碎石,并不是很好藏身,倒挺适合他们半空作战。蓟幻不敢紧跟,只敢远远地躲在几块碎石围起来的天然屏障边。

    她到的时候,远空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火焰的红色与五彩的奇术交织在一起,还时不时传来几声梆子声,隔得太远没法看清战场,太近又怕被波及,蓟幻已经看到有几个图谋不轨的人因为离得太近,或是想要加入混战,直接被武器的余波震飞,绝地境的实力绝对不是一般化形境可以比拟。

    蓟幻在这头心急如焚,怕这三人打不过,又怕这三人打过了,直接把勾尧击杀,勾尧作为凤凰一族的真身可以说是全身都是宝,血肉精华也令强者眼馋,凤凰胆断断不可能施舍她一条化形境的小蛇。

    如果这次没有得手,她只能另寻它法,或者找另一只凤凰,或者潜入得到勾尧凤凰胆的人身边,一切重新开始,绵绵无期的等待。

    想到这里,一向冷静的她也不禁捏紧了拳头,轻轻敲在旁边的石壁上。

    “你急也没用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蓟幻绷紧了神经急转回头——只见一个苍青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伫立在离蓟幻不远的大石边。蓟幻全身紧绷,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显然对面这男子也是防备着她,如果他再往前两步的话,两人就随时可能向对方发动毫无预警的攻击,那种距离来不及反应。

    所以蓟幻也没有特别紧张,只是做好了随时反击或者逃跑的准备。

    那男子笑了一下,接着说:“那三人杀不了勾尧,但勾尧也赢不了那三人,今夜不会有个胜负的。”

    蓟幻轻皱眉头疑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这人的穿着不像一般的猎手,也不像刀尖上舔血的士兵战士,剑眉星目,一身的气度倒像是世家公子,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半点心虚,倒不像是在信口雌黄。

    只见这男人面上平静,回答:“三天后,如果有机缘,也许你我都会得偿所愿。”

    他说完便转了身向远处走去,完全不在意将背身留给一个陌生猎手,看来这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当然蓟幻也没有轻举妄动。这人来历不明,又从来未在勾王狱里见过。悄无声息地来又大大方方地走,似乎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想法,若不是在故弄玄虚,就是实力超群,可如果真是如此,怎么不加入那四人之间的争斗呢?

    可他如果是信口开河,为什么要找蓟幻,这个实力平平又毫不起眼的小猎手,说些云里雾里的话呢?

    蓟幻的大脑里飞速筛选着各种这奇怪男子可能的动机,忽然就听远空有人大喝一声——

    “给我退!!!”

    她急忙转头集中精神看清战局,只见那刁梭依旧一座大山似的伫立在半空,看不清表情;楚卓然气息凌乱,手中的花枝有些暗淡,不复之前光华;而元枯衣袖衣袂皆有破烂,本来就有些散乱的头发更加凌乱,勾着腰喘着气,好像刚下田犁了二里地。反观勾尧,虽然身上有些浅浅的伤痕,但他明显比那三位精气神更足些,面色越加狂妄。

    四人凌空对立半晌,谁也不再出手。

    几息之间,夜空中终于露出血色,一轮血月复现。

    “怎么……可能……”

    元枯俊美到诡异的面容上,讶异与恨意交杂在一起。

    倒是那个看起来没受什么伤的刁梭,唐突傻乐了起来:“嘿,没想到你还挺厉害!我就说我应该来看热闹,不该出手的!”

    只见刁梭不知使了什么招数,银光一闪,眨眼间就从半空中消失了,就听远远地,不知哪个方向飘来他的话语:

    “你打伤我兄长和我冰海将士的仇,等老子再修炼几年再来报——”

    “这刁梭……竟真的在一旁不怎么愿出力……”元枯的脸色此刻比锅底还黑,原来刁梭一直在边缘游走,并不使出完全实力,这才导致楚卓然与元枯每人都分摊了巨大压力。

    冰海,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只听楚卓然声音中充斥着怒意:“勾尧,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姹神宗地盘内,下次你没这么好运气!”

    勾尧不以为意地大笑了两声:“月食之夜你们三人联手都杀不了我,我就算是从你姹神宗山门大摇大摆走进去,你又能耐我何?”

    他面色阴沉下来,声音中带了些怒气:“三位特意赶在今日来指教我,这份恩德,他日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