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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考验

    巨型钟摆依旧一丝不苟地摆动着,每过一个时辰便会发出对应数字的钟声来提醒他们,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而那三扇门依旧矗立,黑暗一如往常。

    在外面的这三人无事可做,趁这会儿养伤的养伤,修炼的修炼,一时间只有钟摆划开风的声音回荡在头顶。

    钟摆刚响了三声,没过一会,三人便听见一阵脚步声踉踉跄跄地由远及近——

    “我的头!”

    只见染彦连滚带爬从最左边那扇门中冲了出来,抱着头摔在地上大喊大叫:

    “别砍我的头!!!”

    老族长与云升急忙围上去扶他,拨开他死死捂着头的胳膊。

    “谁要砍你的头哇?”云升一脸急容,将染彦从地上扶坐起来。

    染彦听到熟悉的声音,渐渐松了手,便看见自己的外祖父和舅舅关切地围住他,不远处站着的蓟幻,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一把抓住外公和舅舅的胳膊使劲摇着,大喊道:“皇帝要砍我的头啊!!!”

    “皇帝?”

    三人皆是疑惑出声。而蓟幻虽然知道符源界富源广阔,普通人族众多,其中也不乏一些以人族组成的国家,这些国家便有皇帝,但暝山并没有国家,整个暝山都在四大幽巫的统治之下,其下只有十狱九殿,几个大城,还有一些特殊地域而已,染彦怎么知道有皇帝这种东西?而且皇帝还要砍他的头?!

    更何况人族的皇帝根本没有权利管修士,修士自有各自洞府管辖,再之上还有六大古族与三大世家,蓟幻蓟凝二人行走人间多年从来未见过一个皇帝。

    “发生什么事了,染彦,跟我们说说。”老族长大掌轻轻拍在染彦的背上,染彦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他似乎也很疑惑自己的说法,“但又真实得不像梦,倒不如说是我重生了,重生在一个陌生的国家。”

    他说自己进去以后就重生为一个新生儿,前几年过得很混沌,没什么想法,后来才发现自己是个武将的儿子,常年的习武打靶,十八岁时参加殿试考上了武状元,皇帝老儿想把女儿嫁给他,这愣小子不愿意,皇帝就把他砍了。

    刀挥下来的时候,他心里想“吾命休矣”,结果连痛还没感受到,就已经回来了。

    “爹,这是为什么?”云升望向老族长。

    老族长仿佛早想到有此一问,他解释:“你还记得你姐姐十二岁的时候曾被收入一个门派吗?”

    “记得,但没告知我是什么门派。”

    老族长点头,“因为那是一个比较神秘的门派,不算特别正派,但也不算邪教,那宗门的宗主看重袂儿的天赋,便想传她衣钵,但你姐姐去了以后并没有待几年,所以也不知道她学到些什么,”他闭上眼,“你们可能都没听说过,那门派在袂儿离开后没多久就已经从暝山销声匿迹,名为轮回宗。”

    “轮回宗……这三扇门难道跟轮回宗有关系?”蓟幻走过来加入对话。

    “虽然老夫没有听说过轮回宗的任何隐秘,但想来袂儿当时应该还是得到了一部分传承,”老族长转向染彦,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我们这里只有染彦可以进得去,我想这应该是袂儿专门为染彦留下的东西。”

    染彦疑惑得挠了挠头,说:“那我还要再进去一次吗?”

    说着,他就站起来走向右边那扇门,自言自语:“刚刚是从这里进去的。”

    结果走到门前,即将进去的时候,好像被一层透明的屏障给推了出来,“咦?”染彦迷惑,又走向左边的门,他刚刚就是从这里滚出来的,也被同样的屏障推开,他看向中间那扇门,明显比旁边两扇门要大一点。

    “不知道中间的这扇有什么作用,”他这次真的走了进去,但是身影刚刚消失在黑暗中,旋即又从中间的门里踏了出来。

    “咦,我去了多久?”染彦问。

    “你刚进去就出来了。”云升答。

    “我自己也是这样感觉的。”

    蓟幻走近:“可能进入这扇门还有一些特殊的条件,你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吧。”

    “那现在怎么办?”染彦看向她。

    “等吧,之前也是从子时才开始的,”她指指头顶,那时时刻刻晃动着的钟摆已经归于沉静,顶上的光芒也都四散开来不再聚集,“大概要等钟摆再次摆动才会再开始考验吧。”

    众人听了也都深以为然,各自找了块地方就地休息起来。

    “哎,蓟幻,”染彦悄无声息地摸到蓟幻身边坐下,“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一种考验,从哪看出来的啊?我其实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她盘腿打坐,闭目不答。

    染彦见她不动,边自说自话起来:“不知道我在那门里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那里跟暝山真的好不一样——有太阳,蓝色的天,白天里时时刻刻都是亮着的,就像你跟我形容过的上界一般。”

    “我其实在那里做那人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染彦,但又很清楚地知道那人就是我,喜怒哀乐都好真实啊,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虽然我在那边也才活了不到二十年,而且许多细节都模糊了记不清,但我却能感觉到我做那人时,父母和朋友对我的爱护与看重……我很眷恋,但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用。”

    “说起来我娘到底想让我在那里得到什么?达成什么?又或者……”染彦笑了笑,头却垂了下来,“又或者只是想让我去那个世界看看呢?”

    他长久地沉默了下来。良久,蓟幻睁开了眼睛。

    “那皇帝,怎会因为你不愿迎娶他的女儿就砍你的头?”

    “啊?”染彦抬头,面色尴尬,“怎么突然问这个?”

    蓟幻疑惑:“你可是殿试遴选的武状元耶,而且你父亲不说也有官职?不能说砍就砍吧!”

    “呃……”染彦闻言尬笑了几声,“这……我可能是在殿上有一些咆哮行为……”

    “狼嚎?”

    “那倒不是!”

    ……

    二人打趣了一阵,气氛缓和了下来。蓟幻本来因为他的鲁莽冲锋行为憋着一股气,但看他这样迷茫的样子便也懒得责备他。时间很快到了午夜,还是如之前一般,钟摆响起,染彦尝试了一下,他又可以进入门内了。在他进去之前,蓟幻叫住他。

    “这次尽量让自己活久一点,最好别再咆哮了。”

    染彦一怔,然后咧开嘴笑了,没留下一句就又钻进了门内。

    这次钟摆响了七次以后他才出来。与上次不同,这次是走出来的。他满面愁容,仿佛很疲惫似的。他告诉另外三人,这一次他是一穷破书生,父母早死,自己也考不上功名,二十多岁娶了个老婆,过着清贫的日子,活到五十多岁因病去世,一生无子女。

    三人看他实在困苦,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只能无言,等待下一回合开始。

    又到子时,染彦恢复了一些精神,但有些惧怕进入门中,老族长用手抚着他的背,柔声道:“去吧孩子。”

    染彦又走了进去,这次直到钟摆敲了十次才出来,出来时面容沉静,目光沉着,仿佛已达到一种物我两忘的阶段。他告诉三人,他这一次走上了修道之路,每日练功炼丹,求仙问道,经常出入富贵之家为其占卜,活到八十七岁寿终正寝。

    但考验依然没有结束。

    每一夜,染彦都会进入右边的门,过一段时间再从左边的门出来,有的时间很长,有的甚至连第一下钟还没敲就出来了。出来时他或喜或悲,或冷静或癫狂,到后来经常面无表情的,蓟幻三人看了都感心痛,但谁也不敢去触碰他那些轮回中的回忆,曾经三人也劝染彦停止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但他只是不言,到了子时他又会无声无息地走进门里,好像悬崖前目盲的羚羊,无畏地迈向绝望的未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三十天。在外面的三人这三十天并没有饿感,所以并未进食,这说明在这大厅,时间流速至少与森林之外相差不多,虽然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在这里耗着,但是染彦的状态眼见着与之前已是天差地别。有的时候他只是走出来,就地躺下就开始闭着眼睛谁也不理。三人已决定了,无论这次成不成,等他出来便不再尝试这狗屁“考验”了,绑也要把他绑走。

    钟摆响了十一声很久以后染彦依旧没有出来,三人面面相觑。

    这时钟摆开始响子时的钟声了。

    一、二……十一、十二……

    第十二下钟声应声落下,只见中间那扇门的黑暗中透出一丝光芒,旁边的两扇门竟缓缓向中间的门汇聚过去,交融在一起,成为一扇大门。

    光芒驱散了黑暗,显现出门内真正的样子。

    一眼望到蓝天白云,铺满视野的草地,有微风吹拂,溪水潺潺,鹿鸣于野,不知名的花开满了草间,仿佛人间仙境。

    老族长与云升都看呆了,从小便出生在暝山的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亮的白天,这样翠绿的草地,纵使是游历过符源界名山大川的蓟幻,也从未见过任何一处有如此宁静盎然的景色。

    而在不远处,有一棵大约两人高的青翠小树,枝繁叶茂,其下有一人影站立着的正是染彦。他回身看见三人在外面不动,展开笑颜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