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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可怜一众家丁,才从城南跑到了城东,现在又要跑回去。朱灵却难掩兴奋之色,也不管沈云,从金哲的竹篓里取出水磨八棱钢鞭,系在腰上也跟了出去。

    沈云朝普济和尚作了个揖开口道:“劳烦大师把我奶奶送回家去,关好门窗,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普济和尚“诶”了一声把老太太搀了起来,也不多话直接一把背起了老太太送上了来时的马车,把老太太吓得直喊和尚非礼。

    金哲看着已经快跑没影的朱灵心中大急,把竹篓一背和沈云一起追了上去。

    岑星若却把二人叫住道:“骑马去吧,我已经让阿丘去马厩备马了。”

    金哲一摊手道:“多谢姑娘好意,只可惜在下不会骑马,沈解元我们还是快走吧。”沈云确嘴角上扬道:“还是星若想的周到,金公子莫要担心,君子六艺在下都略懂一二,骑马驾车自然也是会的。”

    说罢只见一个小厮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行至正门,沈云利落的翻身上马后一把把金哲拉上马来,策马扬鞭大喝一声“驾!”,犹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岑星若着急大喊道:“喂!我把马牵来是让你带我去的,沈子卿你又不带我!”

    “休要胡闹!”从背后传来岑掌柜一声断喝,“来人把小姐带回房间,劳烦夫人陪同。”说完拂袖而去。只留下岑星若撇着嘴,独自生闷气。

    二人仗着马快转眼间赶上了林员外一行人,金哲一下马就朱灵拉在一旁一顿数落,声音不大也没人关心他们说什么,沈云则想把马让给了林员外,林员外快50岁的人平时又疏于锻炼,现在急火攻心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随时会背过气去。林员外摆了摆手不住的喘气,手指着林府方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快,快”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总算是赶回了林府。只见大门敞开,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众家丁。林员外冲进大门一不留神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抱着膝盖打滚,两个儿子上去搀扶被林员外一把推开吼道:“先去看看各房!”

    两兄弟不敢怠慢,各带一队家丁前去查看各个房间。沈云把马系在拴马柱上,和金哲、朱灵一起迈步走入林府,看见一地的家丁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金哲赶忙跑上前去伸手去搭家丁们的脉搏,待发现一众家丁都是被打晕才舒了一口气。朱灵皱了皱眉,看现场的情形这些家丁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尽数放到,还未有一人走脱,看来这个云老三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几分。沈云见金哲向自己示意家丁都没有大碍,便一边将林员外扶起一边抚着他的背给林员外把气顺过来。

    不一会儿林家兄弟急匆匆跑回来神色慌张道:“几乎每个房间都被搞的一团糟,金银细软被抢走了大半,很多名贵茶叶也都不见了。”

    林员外大急双手抓着长子的肩膀拼命摇着说道:“书房呢?书房现在是什么样了?”次子林燮弱弱的摇了摇头道:“就属爹娘的房间被搜的最乱,其次就是爹的书房,书架被推倒,满地都是书,我们没来得及查看丢了什么……”

    林员外不知哪儿来的神力,把长子一下扔出将近两丈远,大叫一声双目通红冲向书房,两兄弟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也跟着冲了出去。金哲看着林员外的背影担忧道:“林员外这把年纪遭此一难,怕是要落下病根了。”沈云念及林员外对自己有接济供学之情不忍道:“以后有办法调理吗?”金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沈云从他那比鲁班锁还紧的眉头里找到了答案,还是之后去找岑掌柜吧。

    三人跟着林家父子跑到了书房,刚进书房沈云就闻到了一股剑兰的香味,可环视整间屋子也没发现一株兰花,正疑惑时余光瞥见一个家丁也突然抽了抽鼻子。

    林员外在倒下的书架背后东摸摸西敲敲,突然墙里传来“咔哒”一声,一个暗门应声开启,林员外从中取出了一个漆盒打开盖子,本来愁云惨淡的脸变得眉开眼笑。林员外拍了拍心口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你还在,你还在。”

    就在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一脚踢中了林员外手腕,整个漆盒带着里面的团茶一飞冲天,黑影鱼跃而起把漆盒稳稳地接在手里。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此人长相平平穿着林府家丁的衣服,沈云注意到正是刚刚和自己一起抽鼻子的人。

    林家兄弟显然有些懵,林煜高声呵斥道:“大胆的小厮,想造反不成?”那个家丁嗤笑一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老子姓云,排行老三。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老子的大名?若是无事莫要挡路,老子今晚心情很好不想见红。”

    林员外用颤抖的手指着云老三手中的漆盒,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云老三看了眼手里的漆盒道:“你说这个?这等好东西留在这里就是暴殄天物,就让老子代为处理吧。”

    说罢云老三一个鹞子翻身飞出了书房大门,还未落地只听得耳边一道破空声传来,急忙转动猿腰在空中闪了过去,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站稳后定睛一看只见一根钢鞭斜插在青石地砖上,几乎整个鞭身没入地下,地上只留了一个握把。云老三转动后脑勺满是冷汗的头往另一边望去,只见一个九尺男子虎背熊腰剑眉倒竖直直的盯着自己。

    朱灵见没打中对方“啧”了一声暗骂自己道“果然不该如此莽撞。”

    云老三左手拿住漆盒,右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道:“不愧是大齐太祖龙兴之地,卧虎藏龙啊。”

    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冲向朱灵,手中短剑出鞘直取朱灵面门。朱灵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手长脚长,不急不慢等云老三快冲到了身前,把身子一侧瞄准云老三下巴抬腿侧踢,出招极快好似电光火石。朱灵有信心只要这一脚踢中了对方当场昏迷不醒算云老三运气好。云老三见这一脚来势汹汹不敢硬接,把身子往后一仰使了个铁板桥,只觉的面前一阵狂风刮的自己双目流泪脸颊都有些疼,但总算是堪堪躲了过去。云老三不敢恋战往后翻了个后空翻拉开和朱灵的距离。

    交手只一个回合云老三心中断定哪怕自己用上最顺手的长剑也不是朱灵的对手,对方爆发出来的速度、力量超过自己太多,反正此次目的已经达到脚底抹油才是上策。

    心中打定主意后云老三双膝弯曲,一个旱地拔葱飞上了书房屋檐准备溜之大吉。朱灵大踏步向前单手握住钢鞭握把猛一使劲带出无数碎石朝云老三飞去。云老三挥动短剑拨开碎石,脚下瓦片却被朱灵高高跃起后一鞭砸碎,没有落脚点可以借力,纵使他轻功再高也无计可施。

    双方落回地面后云老三心中发狠,既然走不了那就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或许方才有一线生机。不等云老三多想朱灵舞动手中重达16斤的水磨八棱钢鞭欺身而上,云老三依靠脚下轻功不与他硬碰硬,如同走钢丝般闪躲着朱灵大开大合力拔千钧的进攻。本想着等朱灵打累了露出破绽一击毙命,谁曾想朱灵的体力深不见底手中钢鞭一击比一击接近自己,再拖下去可能是自己先一步体力不济。

    捏了捏手中漆盒,云老三一咬牙往朱灵脸上一扔,林员外凄厉的喊道:“小心啊,这里面可是龙团凤茶!”

    朱灵打的兴起本欲一鞭下去打个粉碎,听见林员外高喊也不当回事,一旁的金哲听此言脸色大变,也高喊道:“德谋!莫要冲动!”朱灵从小就和金哲最亲,其父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后祖父对他习武训练甚是严苛,每次自己被训得不成人形后都是母亲和堂舅帮自己求情,金哲还因此苦学医术帮朱灵疗伤。

    朱灵只好硬生生收回钢鞭伸出左手去接,云老三找准时机手中短剑犹如银蛇吐信刺出在,朱灵左手暴涨想去扣住云老三,结果短剑朱灵面前虚晃一招,云老三翻身用脚一勾把漆盒踢起,朱灵暴怒再次挥动钢鞭打向云老三后脑,云老三暗暗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球往钢鞭上一弹,瞬间炸了开来,一股刺鼻气味直冲众人鼻腔,朱灵被熏得涕泗横流,好容易睁开双眼哪里还有云老三的影子,只有若有若无的乌鸦叫声从天边传来。

    林员外眼看漆盒消失的无影无踪急火攻心“嗷”地一声昏死过去,林家兄弟一边派人去请岑掌柜一边哭喊着救人。

    朱灵神色不岔的走到金哲身边问道:“我差点就可以打杀此贼,你为何出言阻拦?”

    金哲和沈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金哲咳嗽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茶饼,是团茶中的极品——龙团凤茶”

    朱灵更加不耐道:“那不还是茶叶吗?这青云山盛产的青云银针都是他们林家负责采摘进贡,有什么稀奇的?”

    沈云接口道:“这可不一样,团茶的原料只用晴天采摘的茶叶经过蒸茶、解块、捣茶、装模、拍压、出模、列茶晾干、穿孔、烘焙、成穿、封茶各种工序制作,团茶中还杂有各种名贵香料,茶团茶饼的表面则涂饰金银重彩。整个龙团凤茶采择之精,制造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莫不盛造其极。单单是团茶上的龙凤纹饰的工巧精细就让人叹为观止,前朝梁神宗形容是“龙腾凤翔,栩栩如生”制作那么一盒团茶需耗费人力物力不可计数。在当时二十饼重一斤,每饼值金二两。后来本朝太祖觉得团茶制作过于耗费民力便下令禁止再造,世间仅剩的龙凤团茶一份自太祖灭梁后就一直保存在皇宫里,另一份便是林家先祖所制代代相传延存至今。”

    每十年林家祭祖时林员外才会请出这份至宝拜祭先祖,沈云中解元时正好有幸得见听林员外说起过龙团凤茶的来历,这盒比黄金还贵的团茶在穷困的沈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金哲拍了拍朱灵的背说道:“幸好你没一鞭直接砸下去,不然我现在可赔不起人家林员外。”现在赔不起?难道这个金哲家道中落以前也是个高门大户?沈云快速地捕捉到了金哲话里的重点。

    朱灵耸了耸肩道:“不过有什么区别呢?这团茶不还是没了吗?那云老三武功不算弱,但轻功身法很高,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沈云低头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下,或许会有些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