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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渭州行

    饯行宴开始,众人纷纷入座。那八仙桌上尽是鲜美之物:

    胡饼、汤骨头、乳炊羊、鹅鸭排蒸荔枝腰子、烧臆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胘、入炉羊羊头、签鹅鸭、金丝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等等,不一而足。

    史能亲自给李忠斟酒,李忠也起身去接。宾主尽欢,杯盘狼藉。

    酒过三巡后,史能问道:“兄长此去,可是直接去岷州府上?”

    李忠摇摇头:“非也,我得先去泾原路渭州府上,老种经略相公处登门拜谢,再赴熙河路任职。”

    “原是如此。”

    史能招呼丫鬟过来,从旁边丫鬟那接过一沉甸甸的包裹,交给李忠手里:“兄长此去边疆之外,只怕是路途遥远,恐路上多有不便。不定也需要各处打点。”

    “况且小弟也知晓兄长一心报国,也不是那吸兵血的人。”

    “只怕仅靠俸禄生活会委屈到兄长,在同僚面前也拿不出礼物赠与,岂不是太过不便?这里权且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还望兄长切莫拒绝。”

    李忠一拱手,将手里包裹接过,放在身旁。

    “贤弟之情,李忠永铭于内。待我凭军功换些赏赐时,再来还与贤弟!”

    史进这时候发话了:“师傅,俺和二郎已经商量好了,明日与你一起动身。这路途太远,你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怎么能成,须知“父母在,不远游”。你们两兄弟都随我出了远门,谁去照顾你们爷娘?”

    “师傅,常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这肯定得是干爹干娘同意了,我俩才能出远门。庄子里全是丫鬟庄客,也不差我俩糙汉。”王衣接着道。

    史能接着道:“兄长便依了大郎二郎吧!这俩娃是重义气的人,不让他俩去送你,那不比杀了他俩还难过?”桌上其他宾客也纷纷称是。

    李忠见强拗二人不过,也便答应了此事。

    是夜,王衣与史进屋内。

    “二郎,俺从小到大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史进躺在床上,还在为明日的旅程而兴奋。

    王衣今天宴席上吃了不少酒,本身酒量也一般。早就没了与史进唠嗑的兴致,正打算睡觉,便随便“嗯嗯”支应了两声。

    “二郎,你见识广,你说这离家太久了想家咋办?”

    “不去想就不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衣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要是俺忍不住去想咋办?”

    “你这憨货,忍不住就回家。明天一早还得骑马赶路呢,快点睡吧。”

    “家里从来还没让俺独立管过钱呢。嘿嘿,话说那青楼是劳什子样子,俺还没见过呢……”

    史进正浮想联翩。想到激动处,正想与王衣接着说话,却发现王衣早已沉沉睡去。

    “上辈子定是个睡死鬼。”

    史进讨了个没趣,不一会儿,自己也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

    史母叮嘱王衣:“二郎,大郎他见识短,不如你见识多。一路上记得管制着大郎,别让他大手大脚地花钱。”

    王衣自然应下,收下了装着盘缠的包裹。

    一旁的史进哭丧着脸,缘何?因为只有一个盘缠包裹。

    史母还在亲手把大包小包,各种吃食往三人马匹上装,生怕路上没赶上驿站饿了肚子。

    李忠劝住了史父史母:“贤弟贤弟妹快回屋吧,有事我便寄书信与你们。”

    史能眼眶有些发红,紧握住李忠的手:“兄长此去,路途遥远。更何况当前边关战事吃紧,再见面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刀剑无眼,切记一定要保重身体。”

    盐州之战一仗,西军主副将领便都折了五分之一,这等伤亡率,怎么不由得史家人心慌?

    李忠也不禁垂泪:“我已近是天命之年,妻子早丧,世上再无亲人。走投无路之时多亏贤弟,才免得留宿街头。”

    “大郎二郎也于我同子侄无异。等我卸任后,定还回庄里,教与大郎二郎武艺。”

    史母一听这话,登时泣不成声,史进与王衣也红了眼。

    李忠也不再逗留,招呼史进王衣二人上马。

    最后朝史家夫妇一拱手,“多珍重!”翻身上马。

    一挥鞭,身下黄鬃马嘶鸣,迈动四蹄跑向庄外。

    二人急忙策马去追,然后回头朝史能夫妇挥手,爷娘也朝他们挥手。

    三人越骑越远,便只看见夫妇二人的轮廓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去程由于是公务,三人也没多停留。

    但奇怪的是,这路上多有拖家带口从熙河路(今甘肃省大夏河流域,洮河流域以及渭河上游)逃向中原各地之人,人人面有菜色。

    王衣好奇打听才得知,缘是熙河路闹了大瘟疫,多有村镇沦陷,病死者不计其数。

    严重者甚至于只要是村里出现了一个病人,不出半月,整村便沦为鬼村。家家户户里尽是未下葬,盖着布的尸首,以及最后一个无人盖布的不幸之人。

    那有些汉人村落情况还好,尚有活命的家户。

    那些蕃人村落,只能看着自己族里的长老一次次地祭拜,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呕血而亡。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直到死神落在自己身上。

    几人听着难民们近乎惨绝人寰地描述,脸都有点被吓得发白。

    王衣叹息:“这俗话说,“大战之后,必有大疫”,这关西的老百姓日子怕是已经过不下去了。朝廷里还没组织医师过来吗?”

    李忠解释:“西军里有自己的医官,最有名的便是人称‘祛疫君’的沈博弘,乃是沈括沈大学士之子,官至成安大夫。”

    “不知道这沈大夫衙署在哪?”王衣询问。

    “也在渭州,就在老种经略相公府附近。”

    “师傅,你可得把我引荐给这位沈大夫。我老家对于这疫病的了解可以说是鞭辟入里,说不准我还能和这位沈大夫交流交流。”

    “二郎,俺咋从来还不知道你还有当大夫的本事?”史进疑问道。

    王衣无奈道,“你不知道的可多了,以后有的是你吃惊的时候。

    于是乎三人的速度更快了些,约莫四天之后,便到了泾原路的治所,渭州府。

    进了渭州城时已经是下午。三人先找了个客栈,将行李马匹寄放下。李忠先去老种经略相公府上拜见,王衣与史进便随便寻了个附近的茶楼坐下等待。

    茶博士询问道:“两位官人喝什么茶?”

    王衣也不懂茶,看向史大郎,史大郎立刻会意:“两泡蒙顶。”

    茶博士笑道:“公子却是个懂行的。”小跑到柜台后去准备。

    就在此时,从茶楼门口走进一名彪形大汉:此人身穿一身军官服,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脸上满是络腮胡。身高八尺,腰宽胸阔,一股说不出的威武之意。

    茶博士见了来的人,连忙迎了上去:“鲁提辖来了,今日想喝点什么?”

    “来壶白芽。”鲁提辖随口说了一句,便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

    王衣一听见“鲁提辖”这三个字,顿时心中震动。连忙招呼茶博士过来,包裹里掏出半两银子。

    “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吃食,不必计数,都算在我帐底下,给那边的那位提辖送过去。”茶博士应了下来,连忙支唤厨房去准备。

    史进不解问道:“二郎,这是为何?”

    王衣找了个非常合理的借口:

    “大郎,你看这军官,一看便是好汉,武艺怕是不差。再说是在种相公府上做事,师傅也在种相公手底下任职,你我亲近亲近总没坏处。更别说若是能再讨教两招,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你还真不怕你那热脸贴了冷屁股……”

    两个人还在嘀咕,茶博士已经将吃食摆在了鲁提辖桌子上,之后用手指向王衣史进这边,鲁提辖正往这边瞧。

    王衣史进二人起身,走到鲁提辖桌前。王衣拱手道:“久闻鲁达鲁提辖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一身英雄气魄。”

    “阿哥是何人?为何请我吃食?可是有事求于种经略相公?”鲁达看向二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确实是两条好汉,可也确实是不曾认识。

    “提辖真会说笑。我姓王名衣。这是我兄长,史家庄史进,家里排行老大,人送绰号‘九纹龙’。”

    “我等二人为李忠将军的徒弟。今我俩师傅前往种相公府上拜见,留我二人在此等候,正好遇见了提辖。”

    鲁达一听这话,连忙发问:“可是出任熙河路第四将,知任岷州的李忠将军?”

    “正是。”

    鲁达连忙还礼,“诶呀!好贤弟太过客气!快快起身,你俩且和我上街吃杯酒去!”

    王衣急忙说:“提辖莫急,我俩的师傅还在种相公府内,何不等他出来我们再一起做打算?”

    鲁达笑道:“我一时心急,竟然忘了此事,贤弟莫怪。”

    于是鲁达支使茶博士再搬来两把椅子,三人坐在一起吃茶。

    鲁达看出二人是武人,自然首先询问二人的武艺。

    “二郎,看你和你兄长这身形,不知你和你兄长这武艺都是什么境界?”

    “大郎他早已经‘化虚’了。我练武晚,刚练了两三年,武艺只能徒惹人发笑。”

    鲁达敬佩道:“没想到大郎竟是如此人才,怕不是能和种小将军相比了!不似俺现在也只是个‘化虚’武人。后浪推前浪,端的让俺无地自容!”

    王衣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奇怪。这鲁大师的武艺居然连西军副将的实力都没有吗?还是说这个世界里鲁大师的武艺确实是不高,居然被《水浒传》里瞧不起的“打虎将”李忠给超过了?那这个世界可是有点黑色幽默......

    而史进禁不起如此夸奖,已经有些害羞。王衣笑道:“提辖可别看他现在红了脸,刚才还是说着要和提辖比试一下呢!”

    “你这二郎,我哪里红了脸?提辖,你可别听二郎从这瞎掰扯……”

    “哪有的事!你二人若是无事,便从我住处多住些时日,以后多的是机会比试。俺也想试试大郎的武艺呢!”这二人甚是合鲁达的胃口,巴不得一起多住几个时日。

    “等我与大郎将师傅送到岷州,回来定然再来拜访提辖,住上些时日。”王衣答道。

    鲁达哈哈大笑:“这样甚好!可现在熙河路不太平,听说闹了极严重的瘟疫,你二人可得千万分小心,切莫与他人随意接触。”

    “提辖所言极是。对了,提辖你可知这渭州城里可是有一位沈大夫,绰号‘祛疫君’?小弟想去拜访一下,也好准备些药物。”

    鲁达挥挥手,“这有何不可,沈大夫我是熟识得,明日洒家领你俩去拜访。沈大夫是军中之人,休要担心。”

    二人谢过了鲁达,又闲聊了一会儿。

    一晌,进来一个身着军服的兵士,大声问道:“请问史家大郎二郎可在?”

    王衣起身招呼,“这里便是。”

    兵士走了过来。看到鲁达后,先朝鲁达施了个礼,然后说道:“李将军被种相公晚上筵请,托小人来知会二位官人不必等他了。”

    “我俩知晓了。多谢这位大哥。”王衣从怀里掏出贯钱,塞到了兵士手里。

    兵士一拱手:“官人客气,小人还有公务,先告辞了。”王衣也还礼,随后兵士便离开。

    鲁达一看这个情况,“二位贤弟,且随俺吃酒去。”两人自然是答应。

    然后鲁达挽了二人的手,便从茶楼里出来。鲁达回头朝茶博士道:“茶钱到时候一并算。”

    茶博士应道:“提辖不必说,只顾走便是。”

    三人挽了胳膊,出得茶坊来。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眼前是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名为“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