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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五

    早上起来时,透过车轿的窗口往外看,是晨雾蒙蒙。

    可惜雨还未停,只是不比昨日的大,淅淅沥沥的下着。

    李维大叔走向前,从窗口递了些杂粮干饼,说:“小公子,看烟雨朦胧,水色青山如画卷,美吗?”

    黄之首不由得点头赞同。

    一旁的张浩浩,听着声,揉了揉半醒的眼,心里也有赋诗的悸动,说:“帘外雨潺潺,恰是春意阑珊,这句怎样?”

    黄之首本想叫好,曹莽在不远处小便,似乎也有些闲趣,闻声而来,抢先说道:“文思如尿崩,谁与我当锋!”

    这句话即使是没有读过几年书的家丁,也不免来上嘲笑。

    黄之首听完无语,张浩浩嘀咕说是蠢蛋,李维大叔哈哈一笑说:“黄公子,要不要也来上一句?”

    半推半就下,黄之首不好推辞,在对前路的忧虑下,不假思索的说:“三分春色二分愁,一分风雨半茫茫”。

    张浩浩下着车轿,瞧了一眼黄之首说:“你这也太消极了吧,起码是做为玉京的代言人,乐观一点不好吗?”

    “玉京的代言人?我?”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张浩浩耐不住性子,颇有些生气

    黄之首还想追问,他却是不理,转头接过家丁的热粥喝了起来。

    曹莽见着,他是许久没有热食下肚了,死皮赖脸的叨扰着想喝。

    只是热食确实只有张浩浩的独一份,导致曹莽嘟囔着说天量山的人虐待玉京的人,以至于所有人都被神经大条的他搞到无语。

    天量和玉京自古交好,虽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李维做为管事的,只能尬笑着向黄之首赔罪。

    黄之首摆手说不要紧,反问说:“张公子为什么说我是玉京代言人?李叔”

    李维答说:“我曾作为随从去过天量山,见过几位道长,听说玉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招人了。

    而如今小劫将起,为争一份机缘,在这段时间各山门都会陆续招人,做为代表山门,成为走天下的行者。

    玉京唯一一辈的弟子,估计也只有小公子你能独当一面了。”

    “那他呢?”黄之首指了指不远处的张浩浩

    “我们家公子是做为天量的行者。”

    黄之首感觉遇到李维就如同黑暗中见着的灯塔。

    他不厌其烦的问,简直想一股脑的把问题全部宣泄出去。

    他问:“天量山怎么样?练气的仙人又是怎么样的?……”

    可惜李维仅仅只是做为送人进山的随从,正如现在送张浩浩一般无二,连山门也没踏进去半步。

    黄之首略感失望,却不显露,只说:“吃完早饭,李叔把昨晚没有讲完的故事结束吧。”

    李维大叔有些尴尬,接过黄之首送来的台阶往下说了答应的话。

    本来准备启程的车队,在这烟雨春色中的山凸下停歇,只为了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不远处,曹莽正牵着马吃些草料,张浩浩又回到车轿上睡起了回笼觉,黄之首和李维大叔面对面,席地而坐,慢慢开口说:“一去一随,前者拨云去雾,阵法不拦。后者是凭风翅展,高飞于天。

    抬头见青云拨日,向下是红天赤地,即使大鹏张开翅膀可以遮掩千万里,但俯仰天地之间也叹渺小。

    道人即使学道百千载,了阴阳、懂五行,但对于天地道理也不过犹如朝菌,甚不如蟪蛄。

    四人进山来,见的非是什么流光溢彩之景色,一眼望去,是落叶流水自在,大树、小树苍翠耸立、盘根交错,深根立地,树荫下是花草丛生、蝶蜂成群,飞舞游荡。

    而其中山林野兽也各循道理,虎吃羊、羊吃草,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生死不息,玄玄太极。

    峭壁之上,幽谷之中常有灵芝、凤兰、龙涎等生于险地,常伴以精怪,非要事不出,以自在生。

    鹤童儿在最高的树梢上等候多时,如玉般的树枝从身边飞过,神色不乱。

    太子见有娃娃样的童子站脚尖虚尺地,平稳异常,鹏鸟的风扰不了他,玉树枝恍不了他的心神,起来拜见到“玉枝已去,人至面前,缘分到去无极,不知仙童何时动身见仙人?”

    “仙人难见,玉枝已寻主而去,我家老爷却是有请,随我而来。”童子摇身一变,成白鹤,羽翅翻飞,往洞府飞去。

    忘虚道人摊开右手,玉枝落入手心,被收入怀中,笑说:人已来也。

    清虚坐蒲团居中,忘虚居右、中天坐左,不一瞬,鹤童儿进门禀告,言贵人带到。

    几人入了庭,虽说进主人家而心不在焉实在不好,可着实忍不住地四下打量。

    可是,又有什么看的呢?

    堂内上下,不见桌椅板凳,只两边有檀香木雕刻成的不知名的奇兽,有手有脚,似人,却又生翅生角,两手托举着香火,是为奉香台。

    四壁上,不见他物,只挂有一画,耀着温润的芒。

    往前,不知怎的有一小洞,惹来微光透出,映照着一个小水洼,也不知是哪天的雨,至今也没散完。

    相伴着的,是悄咪咪从洞口穿过来的一条翠绿的藤葫,弯弯曲曲的靠在墙壁上。

    除此以外,也就剩几个蒲团和香台了。

    蒲团上,清虚、忘虚、中天正看着他们,几人一抬头,正是眉对眉、眼对眼,一时之间只觉惊叹,心中不免生出各种想法。

    太子见道人无数,却极少有如此言不及的神韵,一时竟移不开眼,不由在心中赞天人之采,看上几眼直教人心畅神怡。

    通问不似凡夫,见之,直觉的天地人恍然一体,处三界之内,犹融道于其外显,对比自身有朝菌、蟪蛄与大椿那般大的差别。

    心想:我可见晦朔、亦可见春秋,但这段时间之后呢?大概就要离世了。

    但大椿呢,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年岁达万世千秋。

    正如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通问道人见清虚等人正是如朝菌、蟪蛄拜犹不及。

    许文酷爱圣贤,也不得称赞一句“夫子不及,乃当世圣人之风采,神人之韵妙“。

    别苍生穷苦之家,自小神鬼之说多叨耳,如今一瞧,只叫人暗道,壮士死生不见神仙,吾今见,死何往?亦如何?当了我心愿,忘生弃世。

    惊叹不过一瞬间,重要的当放心中,死绝一阵不解,是如鲠在喉。

    明太子向前一步,先准备搭个关系,说道:“不知哪位仙长在陷天一湖,性命之忧下,危难之时抛玉枝,以救在下性命。

    今有幸见仙家,亦是在下救命恩人。若不知名姓,便是不知恩。不以跪拜,便是不知礼。”

    三人相视一笑,忘虚道人从怀中取出玉枝,说道“本是贫道赠与太子,可入归山,寻我而来,如今再赠一次,可要好好保管。”

    那条刚抽芽的翠绿枝条自从救太子一命,大部分时间就不曾离开其身,如今复得归返,开心不已。

    明太子当即行大礼,作稽首,称“谢仙人还我以性命,今有急事匆匆,不曾携礼相送,只有随身佩剑可送,望仙长不嫌弃。”

    随后继续说道:“我欲一统天下,去战乱,平纷争,求平和,给百姓以安定,允万物以周息。

    地之母,给五谷以代养。天之公,降甘露以润物。怎硲国灭天命,断乾坤,去人性,摆下那灭绝阵法,可怜我那些好汉,入阵是躯壳难留,魂魄残存。

    望仙长待理天命,主持人道,破此阵,魂魄得以归天,距百姓安定又再进一步,死者往生,生者老死,生死轮回乃为天理。

    我欲在此叩心起誓,若不为此,可下下三天渡万世轮回苦难!”明太子跪拜不起。

    “望仙人成全!”谋士许文、随从别苍同跪拜。

    “道有自然,天定事,可为,也可不为。

    因有因,果有果,如今“因”成大树,花开飘香,只待几位前辈答复,是有虫引蝶飞,硕果累累,亦或是花开花落,此事不再。”通问拱手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有之变,两者同出而异名(有和无两种状态名字不同,但都来自道)。

    道即在彼方,达众妙之门,而至宇宙玄无,自然是为其一,也只为其一。要知,与道合真,形神俱妙,要修“精、气、神“,要持“慈、俭、让“,如何自然?”清虚道人未曾理会三人,倒向通问提问

    “自然?即敬天法祖、利物济人,求自由、平等,于行和学道中求自然而然便达无为。

    想我在海外岛屿,每天打坐静心,敬老君,又采食五谷,饮无根水。

    闲坐无事便是四处看花,与好友垂钓,若偶见有渔夫、渔船危难事,能帮便帮,能救便救,是无量救苦天尊。

    谈修行一事,常感悟天地,以盗天地,夺造化,攒五行,会八卦,添阴阳交会,长生不死。”

    “水真水,火真火,水交火,永不老,确实不错!确实不错!那你看我如何?”清虚哈哈一笑,很是满意

    通问道人不解其意,如今明太子一事没有答复,净是问些修行事,我自不如你,又何来显摆?

    但此刻即问道,也只得耐住性子回答。

    “后辈观前辈是无风起浪,气运悠长,吞一气纳宇宙洪荒藏于胸中。乾坤算卦下,北斗七星不查,有天来护,是为谪仙。”

    “哈哈哈,非谪仙也。若是谪仙,在那太会一劫早已白日飞升了。但老道想来也快了。”

    明太子一行人和通问道人皆是一惊,我们通常称呼道人腾云驾雾叫看见仙人了,无非是赞誉,其实不过是求道练气,盗天地一气而有的技能罢了。

    而练气之后的仙人,是内丹近乎圆满,体内精、气、神达到量变,产生质的变化,不入凡世。

    《神仙传·彭祖传》:“仙人者,或竦身入称,无翅而飞;或驾龙乘称,上造天阶;或化为鸟兽,游浮青称;或潜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气,或食芝草;或入人间而人不识;或隐身形而莫之能见“。

    《释名释长幼》称:“老而不死说仙“。

    成仙者,参有无之道,去死长生,逍遥无极。故练气者虽盗天地玄气,追云逐日之技,但不谈长生,更远不及逍遥。

    “现蒙大难,望仙人再抛枝相救!本一介凡民,愿为天下求一生息。”

    明太子深知炼气者易求,真仙者难见,再跪拜求。

    “尔等之事自结因果,忘虚道兄快快动身有去吧。”

    “哈哈哈,此事还得依中天道兄了。死绝一阵颇有耳闻,说内有空间,又有三死三绝,是死生、死命、死神,绝天,绝地,绝气。

    吾自修“忘情”,攻伐破阵不如中天道兄走的“杀命”一道。

    而无极阵恰由无极力来,无极力有二人,其一则是中天,再者为玄清道人,居静陵山上。这会却是麻烦道兄了,我自在一旁帮其掠阵。”

    中天道人生活不常有言语,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坐在那就很端正,像是道像,又显得古板,导致很多人见到第一映像就是敬而远之。明太子几人也不例外,出于请求只得再拜再请。

    中天道人点头,称“可”。

    忘虚道人唤来鹓雏,又唤来一阵风,把太子一行人卷了上来。

    倒是通问道人在下方,正欲踏风而来,却被忘虚道人扇了下去。

    “后辈,论道一事还未有果,何必离去?”忘虚站在鹓雏上说道

    “晚辈知道。”通问道人无奈拱手。

    鹓雏挥动起金黄色的翅膀,冲天而去,引得百鸟跟飞。

    中天道人随后站起身来,排风散云,御气长空。明太子坐鸾鸟上,见万事俱备,高兴至极,道“前有鹏鸟逢救难,后有凤鸾去还魂。”

    待众人离去,洞外青藤缓缓移动,给通问道人结了个藤椅,清虚说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通问道人拱手而坐。

    后两人谈及自然、无为、柔弱、不争、九守、寡欲、清净等等思想,虽互有交流,但大多还是清虚道人在说,像是老师教学生,又是晚辈向前辈讨教。

    后又聊到符箓、咒术、禁法等等道术,得知通问道人是专修《周易参道真经》,辅以《斋戒思神救死决》、《伏羲卦易》等习以卦象,又学有《周易外参丹契》,学外丹之法。

    清虚修的是《太清玄微乾坤真经》,走的是内丹卦象一脉,听完是大喜,内外丹修,恰是无极道,卦卜天下,算无计量是果真有缘。

    谈道几月有余,未谈师徒一说,倒是通问道人先扶手跪拜,“小辈修道不过百年载,寻寻觅觅不得道法,混混沌沌如入大昏暗天,现遇前辈是北斗指路,扶摇前行,愿拜为吾师,不知可否?”

    清虚高兴道“极善!”

    数月之间,蛇蛟斩首,头翻舌翘,不过苟延残喘。

    后在斗法中,阵法被破,硲国终是已去。忘虚道人又设水火炼度仪式,水火交炼,超阴度亡,成阴阳会。

    后明太子犒劳三军,帐下谋士、官兵饮酒醉歌、烹肉食果。

    而炼气道士,忘虚与中天道人自两仪练度亡魂后也就离去,一同走的还有一位天量山的玄真道士。

    玄真道人主修内丹与符箓一脉,其中的雷符一类被中天称赞,静心守一等清净符也被忘虚赞叹,本是准备回山门,后邀约做客。

    境界稍差些的,也不食五谷,成辟谷食气,再下些的也是炼制外丹,节饮少食。太子也很遵重,来此只敬茶不敬酒。

    如今休息多日,疲惫的军马,也是精神焕发。

    恰通问道人拜别师父清虚道人,待辅以大业,争一份人道机缘再回山门,后乘鹏鸟又回到大帐,明太子喜出望外,亲自为其摆宴。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三月的光火,是越烧越旺。

    而气势一说,也正如此,似火上浇油,是越烧越盛。

    凭此契机,明太子以聚四方势,欲南下灭嘉国,虽有抵抗,但其越见颓势。

    所谓兵对兵、将对将、炼气者自然有炼气者相向。

    战场上有的是兵戈铁马、刀光剑影,光影下是银光一闪,须臾便去了躯体。那边呼喊起势,这边就旗倒人去。

    血肉横飞下是尸骸遍地,什么剑箭盾兵,横戈倒地。四目望望,那有头栽地,这边有手躺尸,战车来都成撵泥。

    天上是雷影攒动、火光四起,华宝仙器、杀人夺命,乾坤大阵、先谋后动。是天上、地下杀作一团。

    先前有四国,硲国居于北,被灭,只剩三国。

    南下嘉国如今危在旦夕,而周川国位于西地,本该坐收渔翁之利。

    可见明太子隐隐有一统之势,即下令以大将彭家领兵,炼气者以古定洞道士为首,暂封为道士皇,与嘉国成和围,包杀明太子,在三元山旁的丘陵地带展开攻势。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即使见了蛇蝎鬼怪,但凡有人傍身,心底也不泄了气,征伐之间亦是如此。

    嘉国见此来助,犹如天降神兵,一改颓势,气势大涨,兵有了劲、马有了力、炼气者涨了了精气。

    明太子见前方攻营拔寨颇费时日,后方周川国的军马步步压进,若是两国真正成包围之势,嘉国转守为攻,两面夹击包圆,再走怕是有些迟了。

    “传我军令!撤军五十里!前营搭后营,轮番殿后!每十里一扎寨,才得休整!”明太子居其首,谋士、道将各居左右,传令官拜地领命。

    一时间,八方呜呜呜声起,号角鸣鸣声遍野,明太子撤军五十里。

    嘉国者见此,有跪地而泣、有相拥而泣、有仰天大笑、有郁郁寡欢,叹众生之苦万象。

    世之奇人可谓不多,也可谓不少,你见到了,便可以说多乎,没见到便觉得少乎。

    而周川国有古定洞道人,号玄清便是其一,修《伏羲易真经》,可见气之流动,事命一事,算无差错,在明太子兵败路上,早早设下三处伏兵。

    三元山已被周川国出兵早早所占,太子被迫绕路而行,行至环山峡谷处,两岸夹壁,疑有伏兵,唤通问道人等二三炼气者卜算,都称安全。

    众人进谷内,环顾两方崖翘,微微以曲状,饰有少许野花、野草及灌木,确实难掩兵马,众人稍有心安。

    但只听号声响起,崖翘上有人叫道“封谷!”

    明太子急叫“撤出谷内!”不过反应虽快,但为时已晚,如今巨石封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明太子军马开始混乱,马蹄连踏下,常有士卒受伤,众人四面环顾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中更显忐忑,一时间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原均山的余道人施以土行法使得泥土松软,将人与大石藏于地下,一旁又埋有刀弓,兵甲在草木丛中只余露出一个头来,方便呼吸。

    待一声令下,刹那见,再望去,崖翘上是人头攒动、巨石嶙峋,云间是红光闪现,有天火异动,峡谷间,风卷尘沙,打的脸面生疼。

    一时间,天上天下,轰隆声炸响。地上是两边崖壁巨石滚落,大地震震,灌木枝条四处飞溅,野花草地碾入土中。

    天火降世响声轰隆,两耳鸣鸣声不绝,其裹以真火,滑以流彩,坠地灼人躯壳,而人多地狭,奔逃不开,哀嚎连连。

    练气道士者施以法器,有御剑、行图、乘云踏决、炼鼎、翻印、吞葫等难以计数,于奋起中求得一线生机。

    幸得上天一丝玄气垂怜,此番受伏,明太子得逃出生天,但明显感到落寞。

    在马上向下望去,看残兵败旅,疲惫不堪,破衣残袖,四散而坐,更显伤感。

    明太子下了马,坐在树下,一旁士兵将马牵制一旁,只唤来通问道人询问。

    “道长,怎的之前卜卦显示可进谷内?进却遇伏,是如何?”

    “唉,练气修道者,茫茫宇宙不知几何,太子有仙人相助,硲国大国师有无量法,周川国也有均谷,往西还有天量山、东有道问山、南有玄清洞,隐修者更不知几何。

    道人虽好凭风力,但望天下不过万万里,海天之间更是不可知,见大能真君不能识,恕我眼拙。

    而今周川国蒙蔽天机,七星不见、四象难求,设兵于谷埋伏我等,是有大能也。”通问道人自知技不如人,感慨不已。

    明太子再问“可有破解之法?”

    “所谓道益无极、阴阳双生,此法诞于道,自有破解法。怎奈道行不够,怕是要请我师傅了。”

    通问道人也是颇为尴尬,刚拜完师,信誓旦旦的下山,不过数月,就得拜山求救。

    “要请清虚真人?可这乘鹏鸟而去也需至少三天,况且那道人算无技错,很是担心通问道长路上遇伏。”

    “不必如此繁琐,我自拜了师,便入了山门道谱,祖师称清虚真君、忘虚真君、中天真君,二代子弟便是我了,起坛祷香,藏一缕青烟,可直至仙山。”

    明太子大喜,“道长望快快起香!”

    得令后,道人正欲焚香,不及动手,有微风拂来,吹起微微尘土,飘落片片枯叶,明太子在眼旁半掩着手,莫名起风,心中不免诧异和紧张。

    背靠大树下,四下张望,看前路无边,除却山石杂草,别无他物。左右两边,是疲惫瘫坐的兵马军士,不见其他,警惕心方有所降低。

    正当时,有叫喝道“太子小心!”。将军荀奕和随行护卫别苍挡在身前,两旁军士起身,戈矛剑盾皆阵列。

    明太子站起身来,寻着视线往天空望去,远远有一白点飞驰,不是凡人,不知是仙是妖,亦不知是友是敌,更不知是忧是喜。

    “是鹤童子!”通问道人喜出望外叫到

    “鹤童子?”明太子闻其名,是似听非听、似见非见,恍恍惚惚,不知云。

    “乃是我等拜仙山的引路童子。”通问见明太子疑惑,解释到。

    明太子幡然醒悟,心中暗道“原是那仙童!”

    赶忙下令,“有仙家来此,不得怠慢,放以兵戈,兵马阵列两旁,军士抱拳以礼。”

    众人虽是疲惫,只称“得令“!

    鹤童儿以乘风御行,须臾间即到,初见此仪仗颇感不适,又有些高兴,谦虚道“童儿不过修行鸟兽,得以老爷赋法,求大道,何以至如此礼。”

    明太子笑道“俗话仙凡有别,仙自有逍遥求生之道,讲自然,不拘小节。

    可凡间于此,是礼仪乐法不可缺。如今仙童来此,不仅为仙家,更是客人,我自为主家,代客之道万万不可缺失。”

    通问道人也笑着说到“鹤童儿不必如此谦虚,此次下山想必是师傅有所安排了。”

    “是极,是极。大老爷算来会遭此大难,下山前吩咐来者是古定洞道人玄清,拜师于弓均,修行已有八百载,极善推演,其外丹、推算之法极善,但杀伐内丹却是不及。

    大老爷赠隐山石于太子,可遮掩紫气,与山木丛林隐于一体,让计者乾坤卜算无影,天眼金睛难望。

    又赠通问道叔九重勾雷塔,可下九幽勾阴雷,主杀魂,上九天勾天雷,主杀命,命魂双杀危难之际可救于水火。”

    众人大喜,太子将隐山石揣在怀里,通问道人接过勾雷塔,接连心神,变换成小饰品挂在腰间,准备之后慢慢滋养法宝,至两者心意相通、神意相随。

    其中也不避讳,军士见此暗暗称奇。

    鹤童子又言“太子可遣军士往西南去,待那道人反应过来,也无大碍。”

    明太子拜谢后,又和通问道人叨扰几句便化为白鹤飞去。

    林中,阳光斜射,树木抽枝,叶茂遮阴,照到黄土地上是斑斑点点。士卒倚靠大树而息,军探于高枝垂挂。

    待晚间星光点点,星斗流转,蛙声阵阵、鸣蝉声起,而兵马禁声,冷食饮水,炊烟不起,领军阵列,徐徐前行。

    早休晚行至七日,玄清道人见伏兵未动,疑心大起,再三卜算,方知紫气飘忽,真假难辨,是有大能遮了他的心识。

    人心识一断,只剩五识,为眼、耳、舌、鼻、身,可五识内看,是五脏不全,外看不见混沌,只身着浑浊,不见气神。

    本欲三处伏兵断明太子青天玄气,好叫他好死无生,却不想有人切他心识,助其逃脱。

    清玄一时怒气渐起,虽修外丹之法,好在道行高深,是斩情去魔,难入其法身,瞬间清净。

    午后时分,周川国军营中当即军马整顿,修士御风,待号角声响起杀明太子而去。

    为首者大将彭家,副将允于玄清道人,其下随行有均山余道人、海阁明道人等等。

    明太子一行昼伏夜出,远不及彭家的日夜兼行的追赶,在崮山下,两军对峙。

    怎奈周川的兵马追赶匆忙,只是跟来小队精锐,大部分兵卒还滞留在后方,如今彭家和景洪等人只得拖延。

    可明太子一方可不依着你,是边打边退,只待过了崮山,就回到了自家地盘,现如今将军荀奕也已派随行部将别苍,前去搬救兵了。

    明太子兵马虽有损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对方不过只是一小部队的精锐,更何况还是打的防守战,几番下来是应对的游刃有余。

    周川国众道人看此情形,也顾不得因果,各自祭献来法宝。

    景洪道人唤来均山鼎,是其下山时弓均道人所赠,炼丹已有千年载,着天火已有百年,洗天雷又有百年光阴,鼎外雷煞附体,鼎内是火神居中,鬼魅魍魉触之即死。

    余道人唤来罡风葫芦,葫芦嘴一开,风似刀刮,剔你满身血肉,只剩骨架。

    明道人唤来一柄小刀,此物最不起眼,但却是机缘下,无极力者玄清道人所赠。

    世有无极力,为中天,为玄清二者。小刀名为磨石,此刀本就一块顽石,但生得五彩色,玄清道人外出采药见石头生的如此颜色,便拾回了山,后因采药少了一把称手的药刀,便把这石头磨成了药刀状。

    但此小刀非彼小刀,不只是有了刀状,更是过了三味火,淬了幽水,破云穿空不在话下。

    通问道人见此情景,不退反进,不惊反喜,“来的好!看我法宝!“

    腰间小塔须臾变大,纵使对方是风似刀来、刀似箭,快如疾风,断弥虚。

    可小塔立地之上,是金刚宝塔,仰头望不见有光怪陆离的色彩,身着青白色,细听来隐隐呼吸似雷鸣,有撑天之威。低头看是塔口深黑无尽,是饕鬄张口,吞天食地尽怀腹,大有陷地之能。

    众人见罡风被吸,如入泥潭,毫无声息。

    又见磨石刀出鞘,五彩华光刹那闪现,赤橙青蓝紫是映天照耀,刀影似华虹贯日,可小塔不见划痕。

    再见均鼎似陨石降世,火光是拖尾披带,动若泰山高压顶,只难动其分毫。

    “招煌煌上九重天雷入世,拜幽幽下九重地雷入世,起塔!

    以我之气力,吸万物入其内。夺精华,去糟粕,养万物以正阳,去万物阴华而失衡。”

    景洪等道人怎奈一时吃惊,手中法宝瞬间被吸入塔内。

    通问道人唤引雷法,天开始渐暗,此时此地虽然刚过正午,却昏昏不见光来,不明所以的人开始慌乱、失声,后又再变得阴沉,恍惚间是要来一场倾世的雨。

    乌云已经蔽日,雷开始隆隆作响,是天的愤,马儿也开始躁动不安。四周的地开始呈现焦状,万物成灰,裂地不止,似天火灼地,大地开始呈暗红色,远看来是天崩地裂!

    不等吃惊色在众人显现,余道人突然痛叫一声,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同时景洪道人和明道人心口似火灼烧般的开始痛起来。

    景洪道人不愧是修八百载练气者,瞬间明白余道人是法宝被毁,他俩的法宝好上一筹,还在苟延残喘。

    “看好余道友!我进塔内,寻我等宝贝回来!”景洪道人向明道人交代完便飞身进塔。

    外丹之法,多是养外气,修丹法,以此来连年益寿,不比内丹修的是内气,打斗起来是生生不息。

    外丹多是借助法宝和丹药,以及借力一法。其中旁门一道修外丹者多走魂、毒、咒一脉。

    景洪道人进塔来,确实有胆,其本身修的是伏羲法以开眼,来看万事。

    又学参火决,为炼丹和炼器所用,平日养气不多,修《熵浩气真经》。

    通问道人也是暗到“好胆!敢只身入塔,看你有几分本事。”

    也不阻拦,放其进去。

    景洪道人进了塔内,飞至半空,看塔下方是冥冥昏暗,黑色的电光不停向上拍打。看上方,是团团金光闪动,煌煌天雷往下炸。

    “好法宝!其外貌不显,其内却别有洞天,至阳天雷,断死阴(地)雷,好!好!好!我倒看看能奈我何!”景洪道人看完是气愤、吃惊和斗心夹杂一身。

    见景洪道人借力道:“以五丁护我身,招风师着我力。”

    又见碧波衣、身上披,生息丸、口中来。

    青衣随影,好风凭借力,道人是像青鸟绕枝,腾蛇覆海,纵闪雷隆隆,金光忽乍现,幽光萦缠身,也不沾其身分毫。

    向上一直攀升,见自己的小鼎已经被劈出一条裂缝,心痛下赶忙收回。

    通问道人心有所感,鼎已经被收走,丹田气喷薄而出,金雷似游龙盘空,阴雷是冥蛇绕地。

    龙蛇扑杀是光不见影,雨不留痕,气不闻声,天眼望去是不及细针万万分之一的毫光搏杀而来。

    景洪道人多处挂彩,虽无大碍,却不敢疏忽,再服丹药,气息陡然悠长。

    “开眼”!

    看景洪道人是眼白尽去,两眼如黑琉璃镶嵌,不见一丝白。

    对视其中,是崖边你我,风吹吹俯望,雾茫茫,不见底,心似胆寒,似坠深渊。

    再对视,如死物回生,又如死仙来世,眼不见神采,如入冰窟。

    此法是景洪道人主修《伏羲易真经》的一法,称死无生,另有一眼,称生无死,死生循环之道,正如阴阳交汇不息。

    死无生之道外放自身之精气神,相比外物的时间流动快之百倍,是损命之法。

    而生无死之法则是抱元守缺,其静如老龟,平息守元,达流息慢时间百倍,但外界的流息是不变的,大多用来悟道所用。

    景洪道人施来死无生法眼,雷声响起,似开山锤石,锤落镐头,在其耳边微微声渐起,再用力,声渐大,仿佛过了万万载这隆隆雷声终于落下。

    景洪道人是闲庭信步般收起五彩小刀。只是那小刀已经被劈出不小的缺口,如此宝物如今残缺,着实叹息。

    塔门紧闭,不过通问道人内气消耗十不存一,被轰开门来,只得暗暗作罢,收回塔来,悬于身旁。

    景洪一出,周川国士兵斗志大涨,大将彭家欲举兵杀上,被其拦下。

    “不知道友是何名性?来自哪座仙山?”

    “通问便是了,至于何处仙山?山本无名,只知山不见远峰,居三十六重天之下,下不沾浊水,居三十六地之上。”

    “哼!道友既不便多说,自当我从未问过。”景洪不信他的说辞,修道者连所居的山门名姓都没有,着实难见,可是玉京现在确实是无提名。

    周川国随后撤了军,回了营帐,兵士无多大亏损,周王勉励几句也便罢了。

    景洪道人回到自己营帐,散了一口气。

    死无生之法的弊端开始显现,乌黑毛发开始斑白,眉间眼角见有皱纹,可见散精气神是盈缺不补。

    道人习以为常,并不多加关注,起香跪拜于蒲团上。香烟弥漫,骤散骤聚,渐渐成一老人状。

    “拜师傅!”

    弓均道人见景洪道人雪鬓霜鬟,便猜的有七七八八了。

    “徒儿,下山已有几年载?”

    “不过一仰息间,二十有二。”

    “确实,二十二载不过一息于俯仰之间,看之前的三千青丝尽是颜丹鬓绿,现看呢,是发如银丝,髭如雪。

    唉,望前路之锋芒,以奋世求道,现末路以坎坎,又如何致使死生之法?”

    “我自智算无双,怎奈有一道人,名不见经传,叫通问,持一塔,外不见流光宝气,朴华无实,内藏乾隆,有金阳雷、冥阴雷,着了暗亏,却不知何人何地?我自想再讨教。”

    景洪道人自十岁始在均谷打坐修行,而其做为首席大弟子,门下若干弟子在修行、丹法及术法上都不及他,外出游拜仙山,也是多被夸赞。

    均谷居北,除西华山可于之一比,再无其他可相提并论,久之为自信,再久之为傲气,再再久之便是盛气凌人。

    弓均道人算来这大弟子会有此一劫,将损其锐气,折其念心,嘤嘤难直。

    而过此劫便是鱼过龙门,翱翔潜海。

    可竟出师不捷,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景洪早早被弓均看做接班人,虽望其破关,更望多多准备,保住性命,再争机缘。

    于是说到,“既死无生之法已破,精神之气外流,何不如回谷内再做打算,以生无死再做修养,恰有一宝正是出山时,取来宝贝再出山不晚。”

    景洪也非莽夫,既有傲气也不缺想法,听来有道理,拜谢恩师。

    隔天一早,又拜离军士,乘风而去,于均谷修养生息。

    而战争之后,必有缺有得,周川国占嘉国八百里地,驻地而扎。

    三国混战,损兵折将不少,获利者却是唯一,反之,嘉国大伤,已是名存实亡。

    不知不觉已过二十三载。

    从蝶飞燕舞,蝉鸣蛙叫,至秋风送爽,寒冬凛至,冬去春来,夏至秋收,瓜果挂枝,稻浪滚滚,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二十年载,有过血如残阳倒垂天的兵戈,也有过偷梁换柱、暗度陈仓和假面笑人的心谋。

    国与国,是心计、是政治、是兵戈、是术法、更是民心。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者是如行船走水,船借水力,水涨而船高。

    经三方混战,周川国得势,民见之,而心聚,万象太平,五谷丰茂,虽上缴公粮不少,但仍有剩留,生活之闲趣为日出所做,日落而歇。

    明太子虽败于环山峡谷,可其爱民如子,作君王为国为民为死去之将士祭三日,奉这三天为凉食日,举国不可食热食,饮热水,百姓泣泪而顺。

    明太子志与天齐,每日躬省其身,思则改,改则好,发诏示天下“曾夏秋之交,百姓箪食壶浆以慰将士,本愿平战乱,息战火,天下而一统。走南山,去北水,将士之伟力、亦不畏生死,可魂归去兮者多矣。怎奈因我明氏,害……”。

    周川国知而后怕,称“凤入火而复生,若有其名,为明!”。

    再观嘉国,军败如山,轰轰然倒塌,割地不少,百姓出逃亦不少。

    晃晃然,苍穹见星夜点点,地上是火光照燃,百姓以北斗为引,火光为灯,背背粮,山间小路不能绝。

    官员见此,不曾反思自己,反倒借百姓外逃而封城,施以贪污腐败。

    本着国或以将亡,能贪则贪,至朝不理,冤不伸,官商勾结、盗窃横行、人性扭曲、人心浮躁,而三教九流居朝堂之上,视万物于刍狗之下,叹唏嘘!

    又过年载,各国将士整列,明太子及周川国是仙士巡天,嘉国是妖魔幌世。

    大战将起,将旗飘飘,道衣风吹飒飒。

    再看精怪,肥遗六脚着地,四翅煽风火,大地炽烈,水汽弥天。

    陷天老龟唤水通天,泽满大地。四耳长右咕噜一吸,满天河水转瞬尽腹。

    周川有虺化龙,称飞蛇(腾蛇),翅生两翼,闪转腾挪,快不见影,专啖食脑。

    幸明太子被赠与鹓雏,杀的那腾蛇翼折伏地。

    又见海阁、道问山唤有鹿蜀、钦䲹顶角号声,转而见天量山、正清山有九华彩色鹿、山老骑熊,正神拔力。

    大雾将起,而神鬼莫知。

    飘忽间,是云气隔世,远不见人,近不闻声,而生者以死者为大,死者以还魂为始。

    旁门左道者,邪魔外道者,引气盘尸,炼尸化骨,抽魂夺魄,是躲幽暗处,藏污垢地,隐隐而发,无声无息。

    只可怜地上凡夫,天上仙人忘情苦,断六欲,不见凡人生死,不查家家国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之生死凄苦离别。

    杀生去命,摧山毁林,只争大道,使浑浊之气蹿流,旁门而丛生,左道以滋养,生死之无常。

    且看天边流光溢彩,雷火轰鸣,神通之无限,有流陨星坠,术法之无穷,有轰轰裂地、昏昏折命。

    通问道人唤雷塔摧身灭仙魂,弓均谷内倒灵牌。

    兵甲壮士身先死,不忍孤魂游荡荡,葫芦口开来收魂,施以水火两仪法,超度往世去来生。

    又见均谷老道施魂钉,明太子来遭此罪,天量山上青衣道,转嫁伤来魂痴痴,不过三日复归天。

    正清、道问、海阁、天量、玉京等看不尽,听不完的名山海阁。

    云山海天外,正有青衣道人、白衣道人,是巾帼、是须眉,正衣纶巾。云团团、雨雾雾,剑出鞘!刀出鞘!乘御风,踏无踪!穿云破风去,看空中留痕,似碧水流枝,是御剑!是御刀!是御风!似飞蛾趋光,前仆后继。

    向道者,无有前者!举目望沙场,是血染夕阳云起蕴,忽有流星坠世,近看原是道人尸首。

    夜闪星,幽蓝的光散射在大地上,映照着散落的兵器,点点光芒似萤光,从中点亮,转而又映照着旁边的尸首,战场是无墓堆的,却像是个坟场。

    一旁,有灌木荒草耸动,原是鬣狗来拖尸,山中又听见群狼呜呜声响起,空中有腐鸟盘旋,幽蓝的光伴着鲜红的地,潮湿的空气杂匝着鲜腥味,是焯水未干的生肉?那可比这还腥的多。

    几方军营中,有小兵推着板车,三三两两成一小队,来此收尸。

    他们驱走豺狼,赶跑鬣狗,吓走腐鸟,窜入草丛,引起沙沙作响。

    他们相视,他们又分开,他们依着湛蓝的月光寻着相同甲饰的尸首。

    他们麻木搬运,他们痛哭,他们挖了个深坑,连同尸首一起将其所有埋葬。俯瞰者,有叹息,有不言,有因果,有断非。

    不知过了几载,有多少平原遭了难,多少山丘去了顶,多少城门碎了墙。为争天下大势,好儿郎去了命,练气士没了魂。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天下纷争,战休不止。

    从正虚道人被杀,他师傅正元道人出手复仇,可少有少,老有老,你徒弟即学艺不精,因至有死道,何至越规,以大欺小,以致正元道人惨遭灭门。

    因有果,果存因,道争一气,如今不过人气正旺,却忘本求末,不追自然,不抱朴,不无为,非上上法。

    看遍宇宙,凡有成道者,居无为于内,机缘之间不过有则有、无则无,失而不悲、得而不喜。

    人气正盛,虽有求却不追急,正如有色欲而不淫乱,有贪欲而可正身,既抱朴归真,从有之道,求无之道。

    天下纷争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嘉国自大败归去,如今不过一群魑魅魍魉当道,失信妄语,不过尔尔,只顾左右做墙头草,不过一年半载就做群鸟散,国君胡琥也被明太子斩了头。

    又自景洪道人受伤,其师弟景琼道人来周川国替了他的职。

    可惜其功力不如景洪,在云山之间被算计受伏,虫谷翀道人放巴蛇所吞,大将彭家同伏杀而死,死伤及投降者以蝼蚁数。

    周川国国君彫乡,悲愤下,欲举兵杀之,景洪道人于均谷请愿下山,誓杀翀道人!弓均不允。

    “你师弟已帮你替了杀劫,天煞星已外移,水雷屯一卦,注定顺应时运,兴兴向荣,如今之后何苦下山再送命。

    如今一方成极盛气,明太子又非昏、庸、暴、狭之君主,大势将起,气运开始流通,正如小河涌入江海,再无堵塞可能。

    即使有些堵塞也不过多耗些时间冲破罢了,道已明示下山者必魂归天矣,就连是我也更改不了最后的结局,又何必固执,放下又如何?”

    “跟随天下的气运不过是让你更接近道,但是道永远是在那里,它并不会因为天地的变迁而离去。

    大运、大势的获得不过是让获得者乘风而去,但脚踏实地的也能到终点。”

    景洪道人听完久久默声,心中不知所想,后随地盘膝就坐,道:“弟子一时蒙蔽心机,望师傅宽恕,愿就此地而悟无为,放心事于此洞窟内,不结果来,不出洞门。“

    “善!”

    彫乡君于均谷拜香,祭以牛羊,歌以礼,拜于地,香烟渺渺升起,随着歌文礼赞,香飘进了均谷,又飘进景洪的洞窟。

    他听见了周川国百姓对均谷的赞扬,看见了他们虔诚的祭礼,他们盛大!他们郑重!他们祈求!他们的爱与恨,所有的所有汇入脑海。

    景洪知道了,他起了身,看向一旁开始发黄枯萎的道心所抚育出的小苗,终究出了谷。

    弓均似乎明白什么,他掐灭了供奉的香,随之地上的香刹那也一起熄灭、凋碎,这让彫乡君很忐忑。

    “王君多日不见,怎如此憔悴?”

    彫乡君听见声音是仿佛身在近处,又在远方,做为周川国国君像是哭诉般不敢确定地道“是景洪否?”

    “王君是我。”

    彫乡君抬起头,他看着景洪,忽然怀念起四十多年载的奔波、征伐,眼角沾有了泪。

    “景洪,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啊”

    “是啊,可王君的皱纹却是倒是多了不少”

    “怎的大臣走了不少啊,道人也怎不见到。”

    “他们是有远见的,我的失败大概是可预见的。”彫乡君开始颓丧的默认

    “君王不必如此低落,他们的拙见可能是可以保命的,但没有了忠义,就成了贪生怕死的鼠辈了。

    他们的前路我也是可以非常清楚的预见,他们是寻不到道的路的。”

    “我知道生命是可贵的,他们的懦弱是无能者的苟且,不过贪图一地笼藏身罢了。

    可笑的是,懦弱者暂有偷生之地,天下间,我们又何去?”

    景洪道人听后不语,看向远方,彫乡君顺着目光远望,那是碧云间,桦山地段,两方决战的归宿地。

    年已入了深秋,明太子已经披上了貂毛,营帐的火盆噼啪的蹦着火花,映的每个人脸庞通红,正如他们激荡的心。

    “大战当前,两军待发,不知各位有何策略?”

    “如今敌弱我强,兵对兵、将对将皆不如我等,他们无非等着这一天以待破釜沉舟,报以生死不求,一改颓气,凭血气来斗。

    所谓兵家势在人为,战争不到最后一刻绝没有必定的胜者!退则生变,直接中门对杀,后分两翼围杀!我等好儿郎绝非等闲!”

    “将军过于激进矣,如此不过攻敌八百自损一千。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胜之。”

    “那如何处置?”

    “他杀我退,他退我杀。如何?”

    “不可,司马还是读书去吧,尔等且知此法为下等罢了。

    要是我方与周川国攻守互异还可讨究,现如今我为刀俎,他为鱼肉,岂可让他有时间蹦到水中!”

    文臣将领争论不休,一时满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涌天灵,还是火光照映。

    “不知各位道长有何见解?”明太子见这番情景倒也不气,转而看向通问道人这边

    众道人拱手以道人以不懂军法为拒。明太子也不强问。

    待众人退出,独留通问道人。

    “道长可卜卦一看?”

    “太子,已无需。听贫道说来,乃是阳升东方端坐稳,照大地暖暖、邪魔去,恩泽四水、鱼米丰收的上上签矣。”

    “道长还未卜卦,怎得如此说?”

    “太子心中无此卦乎?那不如早早退兵吧。”

    太子正神,有所思又无所思,可渐渐额间皱纹舒展开来,心中仿若拨云见雾。

    “吾不见死生何久已,竟于风雨待果成熟时,反被毒蛇钻我心,犹豫惶恐岂如此。

    传唤各处,设荀奕为主部大将军,刘慎、王陵为副将,李龙等八人为参将……,于三刻时分,我要检兵!”

    残阳映雪,沙场秋点兵。

    明太子穿戴着黄色锻绣铜钉御用棉甲,地上是随风飘飞的金黄树叶。

    太子于高台上,看黄叶铺地,如康庄大道尽在眼前,又看军士是雄赳赳,气昂昂,器宇轩昂,不由意气蓬发,道:

    “一年复一年,一载又一载,从春花到秋月,从碧波绿草到风雪飘飞金满叶。

    我们自离家千万里,血染干戈下,魂盖千里云山,骨铺万里江土,而到如今是最后的决断!

    兄弟们!看向山的另一边,那绿草莹莹下尽是敌军,他们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你们,他们恨不得啖食你们的骨肉,以獠牙撕碎你们的头骨,你们怕吗!”

    “不怕!”

    “好!儿郎只待血流尽,不放豺狼啸归山!杀敌!归家!”

    “杀敌!归家!杀敌!归家!……”

    居山之一角,彫乡君位高台之上,言说:“军士们伴我,多则有数十年载,少则也有几月,如今大战将起,胜败之说,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兵力悬殊,再不愿尔等战死沙场,愿此退出者,可即往山南而去,不再追究。若留!则死战不休。若成,追功奉爵!”

    冷风吹、战鼓擂,彫乡君拥八万军士破釜沉舟,明太子居四十万大军以围杀。

    风飒飒兮木萧萧,八万军士血流海,魂归天。

    景洪道人服以寿丹丸,再开死无生之法,破敌断神,再无阻拦。

    只一刹,不过眨眼间,巴蛇为救翀道人,是鳞飞断尾,心胆裂。

    “景洪道友如今大势已去,一旁连掠阵的道友也未有,想必是早知胜败,早早了去,你又何必固执于此,保全性命早早归山才为正事。”

    “你是何门观?敢说这话?”

    “不过一山间小观,浒山,水沁道人是也”

    “哼,果然山间小观,语不沾道,言不着理,胡口乱言!可知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吾于危难之际而救君于水火是为德,而今嘲弄者,不过小儿论道!吾见未来,你不在道中!”

    “好!好!好!我不待于你多说,口舌之辩有用,何至动武。看我风云幡!”

    风不止,而云转不休,天空的风开始呼啸,夹杂着云气形成一道漩涡,天与地自此仿佛开始联通。

    风似刀来,云雨似箭,而景洪道人于风暴中心巍然不动。

    “哼!我自修行八百六十六载,习伏羲经来,炼丹一道不知走向多远,本修无为,观看因果,小辈修士想来不过两百载,也敢在前嘤嘤犬吠!”

    黑发去而白发生,去性命而死无生。

    景洪立通问等人于前,均山鼎似火神居内,熊熊天火喷涌而出,使风飒飒而不能近身,风云绕转不过蒸汽泽归天。

    再大火一卷,水沁道人体魄化为灰,魂归于天。

    自天下割裂,想来已有百年载,此乱世而以景洪道人围杀至死,而彫乡君悲以自刎而一统。

    弓均道人欲出手想救徒儿,苦此一劫天下而不允,想硲国道人布死绝一阵,结局不过死于非命,无奈只收尸于桦山上,后埋骨在悟道洞内。自此四气化一,承天运命。”

    这一次黄之首没有突然的插话,直到故事的结尾,心中只感到一阵的唏嘘。

    他问李维大叔:“为什么每隔十二万年就会有小劫难产生呢?其中的缘由到底什么?”

    李维不过是一个管家的角色,哪里知道这些。

    可这个问题却引起了张浩浩的兴趣,马车内的他趴在窗口说:“是因为阴阳的关系”

    “阴阳的关系?”黄之首不解

    张浩浩继续说:“这里说的阴阳不是男女、冷热的对立关系,而是好与坏的平衡关系。

    就像李叔刚才讲的劫难一般,天下各国争乱的产生就是人心浮躁,私欲难解。

    进而迷乱,导致人人不得不丢弃仁、德、义、善,独宠贪、嗔、痴、恨、淫。

    故人道繁乱,均衡失调,导致劫难将起。

    也就是道要发起于劫,而平衡于天地。

    其实仙家不参与其中,这段劫难也会慢慢走向最终既定的结局,可能就是久一点。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叫什么黄的”

    两人待了将近一天了,虽然这位张家大少爷依旧记不清他的名字,黄之首并不生气,而是将自己的疑问相继提出

    “那么每一次的劫难都是这样产生和结束的吗?”

    张浩浩思索了一会,说:

    “这个就不一定了。距今为止,有过记载的两个无量小劫,分别是以人道慌乱和妖鬼一统而产生的。

    这种东西几乎是没有规律的,但都将是天下祸乱的源头。”

    黄之首还想问关于妖鬼的无量小劫,张浩浩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

    说:“提问到此为止了,别总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

    我呢,只能建议你离那个天耀国远一点。”

    黄之首听的不明不白,离天耀国远一点?为什么?

    可惜此刻已经没有了解的时间,家丁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李维大叔朝着黄之首打了个离别的招呼,说:“以后有时间可以来张家玩”,随后陪同张浩浩上了马轿。

    曹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黄之首身后,冷不丁的说:“有钱人就喜欢这样,说半句藏半句的。小屁孩,是不是觉得特别的可恶。说什么天耀国离远点,老子偏要去。”

    看着车队远去的身影,车马背后是滚滚烟尘,那是奔赴天量山的不归路。

    而在这人生的分叉口中,黄之首继续朝着玉京进发,而天耀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过了那里才到了山崩的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