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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章 问道

    南山司虽是一个小门派,却也有定期举办的论剑试炼。

    所有弟子之间“一对一”地比武切磋,赢者进入下一轮的对阵,直到得出最终的胜利者。

    每年论剑的魁首都是叶止渊,南山司的定律:流水的第二名,铁打的第一。

    众弟子在初试中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对手,阅默兴冲冲地找到肖执安,想看他在纸上写了谁的名字。

    谁想对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你不会写了我的名字吧?”阅默顿觉大事不妙。

    肖执安索性摊开了手心,坦言道,“不是,我写了叶止渊。”

    “你……”

    阅默一脸沉重地向面前的人点了点头,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肯定道,“懂知难而进,很好。”

    论剑当日,肖执安自取其辱地站在了叶止渊的对面。

    台下的观众们都没精打采地直摇头,这场比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花狐狸,你竟然敢选我,是嫌我上次揍你揍得还不够吗?”叶止渊趾高气扬地嘲笑着。

    “少说废话,出剑。”肖执安注视着他那张目中无人的脸,真想戳出一个洞来。

    剑来,巧妙地一一避开,相较上一次,他接招的速度有所长进,对于叶止渊惯用的一些招式,他也能拆解一二。

    烈日骄阳下,肖执安用长剑支撑着站立身体,他已经坚持了十个回合没有被叶止渊击倒在地。

    “有长进,可惜还远远不够。”说完,剑气破空而起,直接刺向对面人的喉咙。

    只剩一毫厘的距离,肖执安却没有躲开,叶止渊见状皱起了眉头,急忙施法止住取人性命的剑锋。

    关键时刻,长剑停住悬浮在半空,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还好没酿成惨剧。

    对面的人面色如常,放下手里剑,“我输了。”

    “你找死啊!”

    叶止渊怒火中烧,他怎么能这么无所谓,置自己的性命安危不顾。

    肖执安淡漠地走下台,他已经死过很多了,各种死法都尝试过了。

    试炼持续了月余,看见众弟子垂头丧气的模样,显而易见叶止渊又像往年一样得了第一。

    这次试炼的结果,肖执安并不在意,他很有自知之明,没觉得自己今年能赢,也许,明年也会输。

    终南山的冬天格外地寒冷,还未到年底,山脊上就积满了皑皑白雪。

    大雪夜以继日地落下,似要把天地间的一切淹没覆盖。

    弟子们依旧卯时起,首要任务变成了铲除道观地面的积雪。

    修行之人的体力相较于常人好很多,但毕竟是肉体凡胎扛不住室外异常的严寒,每日练剑的功课缩短到晌午前后的两个时辰。

    但总是有人不听师尊的嘱咐,冒着被冻伤的风险,坚持在后山勤勤恳恳地磨练剑法。

    入夜,那人就摸黑前往藏经阁,举着煤油灯翻阅各种典籍,试图尽快提高心法内力。

    肖执安通宵达旦地按照经卷中的图示操练比划,困了倒头就睡,常常宿在一堆书卷中。

    这么夜以继日地呕血钻研,他不知疲惫,但身体先累垮了。

    南山司门内有一名神医,弟子们大到受伤,小到伤风感冒,皆来求医问药。

    但是有一个人来得未免也太勤了些。

    前来让清徐医治的大多数弟子,要么是后山采药被马蜂蛰了、被蛇虫咬了,要么就是摘灵草从悬崖上摔断了腿。

    司内风气良好,弟子间友爱和睦,从未出现过打架斗殴,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连续两次被自己的同一个师兄揍得吐血,逼出内伤。

    “你是拿我这里当饭堂了,一月要来十次讨丹药,喝的草药比吃的饭还多。”

    清徐板着一张脸,从屋内端出熬好的药汤,他的炼丹房对这位来客太熟悉了,此人待在这里的时间比他本人还长。

    肖执安心虚地一声不吭,低头默默喝下比命还苦的中药。

    他这次来比以往已经好多了,只是偶感了风寒(五日一小烧),身上并无要伤。

    “再这样下次,你的身体迟早要垮掉。”平白浪费了自己之前为了给他调养身体,付出的精力和如许的珍贵药材。

    清徐一边责备着,一边又伸手替肖执安诊脉,发觉只是寒气入体,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这个最小的徒弟,年龄不大,性格却十分执拗,认准了想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六天生资质过人,他在剑术上的天赋与生俱来,若不骄不馁百余年后必达巅峰。”

    清徐知道劝他没用,望他知难而退。

    在肖执安听来,师尊用吹牛的口气说出了叶止渊的天赋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你有心苦修,他日必定也能集大成。”

    这句打圆场的话,像在勉为其难地夸他笨鸟先飞。

    “执安,你日夜修炼,难道就是为了打赢小六吗?”

    师尊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听后,摇了摇头。

    “不是。”

    他想打败叶止渊,但是他不只想打败他。

    “人自始至终的对手只有自己,为师希望你刻苦修行是为了超越心中那个不完善的自己,而不是为了一时的成败置气,过于争强好胜,执念太深在修行中容易误入歧途。”

    道心不稳,沾染魔气,会犯了大忌。

    清徐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

    “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不必执着于眼下的一个对手,将来你会遇见形形色色的各式人士,一朝一夕间你打不过这些人,难道就迈不开那道坎了。”

    师尊开导他别难为自个儿,但是年轻人更有自己的想法。

    “现下,我连一个叶止渊都对付不了,以后怎么面对更厉害的人物。”

    清徐顿感无语。

    老道紧锁着眉头,在房内走了一圈,冥思苦想一番后,说道,“你的身体并不适合练剑,不妨稍作变通多修行术法,藏经阁内有不少的心法口诀,你无事多看看。”

    肖执安近日来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这一年来他的剑法进步缓慢,每每调动周遭运剑,体内真气总觉不畅,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束缚着。

    “多谢师尊提点,弟子铭记于心,日后会多多修炼法术,但是对于练剑一事,弟子心中仍有执念,今后也不会放弃。”

    肖执安双手作揖,神色认真。

    清徐无奈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已经二更天了,药喝完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切莫熬夜伤身。”

    师尊老人家每日戌时就寝,极为注重养生。

    “逐客令”下,肖执安不好再打扰他睡觉,应声匆匆离开。

    专注修行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间又来到了一年一度的“论剑试炼”,叶止渊遇到的第一个对手还是肖执安。

    第一年是,第二年是,第三年是,第四年还是……

    就这么两人对打了六年,败下阵的始终是他,而叶止渊对比试的唯一评价除了无聊无趣、就是毫无新意。

    还不忘嘲笑肖执安剑练得一塌糊涂,“防御术”倒是一年比一年精进了。

    六年了,他是没能赢过叶止渊,但是经过坚持不懈地苦修钻研,他整体的课业成绩已经居于门派第二,修为大大提升,也算没白干。

    别的师兄们都打趣肖执安这个千年老二,大家都一致认为做第二名也挺光彩的。

    只是他想得长远,天下有大多,修为高深的修士比比皆是,自己连姓叶的这道坎都迈不过,今后又会遇到多少令自己棘手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