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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 医者

    众弟子见十七带着人安全地出来了,连忙围了上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叶六又“光荣负伤”惨重,但掌门师尊数月前闭关修炼,至今都没有出山,请谁来救治他呢?

    众人犯难之际,肖执安想到了一个人。

    叶止渊受得不是普通的伤,深入骨髓的裂口上蒙着一层重重的妖气。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被抬到了丹室中。

    二师兄阅行上前查探,先号脉看看内伤程度,掌心汇聚灵力朝叶止渊的后背输送,打通郁结的脉络。

    刀片用烈酒浇灌,再放置油灯上火烤,阅行严谨地用它来割掉左腿膝盖上腐烂的血肉。

    “还好没伤及经脉。”不然小六的一只腿算是废了。

    触目惊心的血口,让饱读医书的阅行都看看不下去。

    倒是不及一旁帮他递药的小师弟,依然镇定自若。

    这些伤痛,对于肖执安来说曾经是家常便饭。

    阅行处理掉污血后,用麻布替叶止渊包扎好伤口。

    “执安师弟,你帮我去拿些草药吧。”

    肖执安颔首,跟着二师兄去了他的静室。

    阅行的静室外,有一片苗圃。

    闲来时辟荒,跟随师尊研习医术多年,他无心栽下了许多新奇药草,数十年的精心呵护,竟都生根发芽长成完形。

    肖执安背着竹篓满目琳琅,叫都叫不出名字的奇异仙草洋溢着浓浓的灵气。

    后山深谷中虽药草类种俱全,但它们全是野生的,身为精灵脾气还挺大,十几年的时间里可能也就开出那么一枝。

    为了用药方便,阅海就自己搞培育,没想到还成功了。

    几十年的辛苦没白费。

    肖执安指着一株结着鲜艳红珠子的草本植物问道,“二师兄,这是什么灵草?”

    形态还挺好看的。

    “这是绛珠仙草,药用价值极高,最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对止渊师弟疗伤有奇效。”

    阅行随手摘下这一株绛珠草,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执安师弟,你真是慧眼识珠。”

    肖执安笑了笑,目睹着二师兄把自己种下的很多名贵草药都给拔了。

    阅行的医术能化腐朽为神奇,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叶止渊本来已经废了的左腿又奇迹般地恢复了过来。

    众人原先都小瞧了二师兄的本事,看来师尊他老人家的衣钵有了传承。

    这几日,阅行忙得分不开身,招呼小师弟来帮忙照顾病人。

    肖执安倒也乐意,在师兄的教学下,自己还学会了煎药。

    男人躺靠在病床上,左肢还安着木块,眼神飘向窗外寂寞的春景,似有心事。

    肖执安端着熬好的汤药送给叶止渊,看着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地一口气闷光,然后坐在一边的木桌旁。

    “等你痊愈了,必要好好重谢二师兄。莫不是他尽心给你疗伤,你今后可能就是一个瘸子了。”

    瘸子怎么做剑仙?瘸子还会被众修士取笑。

    他说的都是实话,叶止渊默默听着没有反驳。

    洗去平日一身的桀骜不驯,受伤的人儿现下格外安静,面容上还有不常见的脆弱。

    在石镜中,为什么将自己的性命抛之脑后也要杀了那只妖兽?

    肖执安深深地看着他,有很多话想问。

    “你对付试炼的怪物时失控了,那模样就像是入了魔。”

    他会告诉自己实话吗?

    叶止渊侧过身,对上肖执安的目光,冷冷地说道,“那是一只万年的虎妖,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在四十年前,就是它吃了我的父亲母亲。”

    “……”

    吃了他的父母……这字眼听上去都太过残忍。

    肖执安回想起那只四不像的怪物,它的体型身躯庞大变形,大概是被什么术士炼化过了,从外形完全看不出是一头老虎。

    “所以我魔怔了,尽管幻境里的妖怪都是法术变化的假相,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恨意,犹如又回到了那场噩梦中……”

    魇妖的术法编织的是他真实的心境。

    那一天,皇城的侍卫士兵闯入相府抄家,全府上下百余人被灭口,人命薄如草芥。

    叶大人和他的发妻被带到王宫面圣,两人和小儿子一起纷纷被关押在宫廷内。

    君心叵测,罪臣不知道已经下了杀意的帝王,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们三人性命。

    叶相没有猜错,韩王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只会心狠手辣,整人的手段愈发层出不穷。

    只是,被关入铁笼的那一刻,叶氏没有料到,韩王会对自己及其家人施以这样的酷刑!

    三人面前站着一只青面獠牙,吃人嗜血的巨大虎妖。

    妖兽藐视着手无寸铁的渺小人类,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猛扑过去

    叶相毫无反击之力,身体四肢被啃食殆尽。

    高高在上坐在宝座上的帝王,兴致盎然地欣赏着这一幕,耳边惨叫连连,他却兴奋不已。

    妻子亲眼看着丈夫被怪物吞入腹中,过度的惊吓导致精神失常,下一秒也随即被咬断了脖子。

    本蜷缩躲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失去庇护,慌乱地爬到笼中一角。

    一双充血的妖瞳死死盯着最后一个猎物,口中还叼着来不及咀嚼的血肉。

    那是他至亲的身体啊!

    男孩再也承受不住刺激,眼中天崩地裂,昏死过去。

    他没有看到,一直站在帝王身边,冷眼旁观的男人。

    年轻的道士却施法制住了虎妖的下一步动作,“陛下,此人不能杀。”

    韩王冷血至极,把持朝政多年心理扭曲,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变态。

    “好戏”正看得上头,却被中断了,他转向那个打岔不怕死的术士,显然很不高兴。

    惹帝王怒,是要见血的。

    男人却不慌不忙地道出说辞,“叶氏稚子天命不详,若今日虐杀在此,必定殃及国运气数,倒乱星盘运行轨迹,眼下杀他涉及千秋万载国之大计,望陛下三思。”

    眼前的画面血腥恐怖,稍有不慎说错了一个字,就会落得相同下场。

    道士却大做文章,字字珠玑,每一句都精准无误地戳在了韩王的脊梁骨上,熟悉的“气数命格”的说法,句句提醒着自己曾经用过的背驰天道的术法。

    更改国运和一个人的命数,都是在逆天而行,他却都做过了,还成功了。

    “仙长说得是,但是孤并不想留他一条性命,稚子虽幼,但终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孤今日不斩草除根,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他若招兵买马,或者习了什么妖术卷土重来,孤岂不是自食恶果?”

    韩王虽然精神不正常了,但作为一个君主,还是深谋远虑,城府极深。

    “那就把他打入水牢吧。”轻飘飘的一句话。

    “叶大人之前不是用过一种巫术,将钟离国的前任帝姬吊着半条命,足足折磨了半年之久吗?那时候是微臣还没来到陛下的身边,我有一只更为厉害的蛊虫,能保住叶家的儿子,不死不休。”

    道士狠绝的语气中,更多的是一种接近报复的快感。

    “如此甚好,就依仙长所言。”

    无比轻易得决定了一个人的生不如死。

    宿命轮回,因果报应不爽,风水流转,两次的定生死,掌权人从叶氏变成了旁人,阶下囚从钟离帝姬变成了自己的儿子。

    叶相泉下若知,会不会也叹一叹命运既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