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再履驿馆
风中，有些许丁香的香味，还有些劣酒的味道。
老汤是在李弈母子之后进侯史府做的车夫。他孤零一人，嗜酒如命，有些胆小怕事，平日里不怎么和别人往来，更不会像大何一般百般钻营讨主人的欢心。但他有两点最大的好处，一是驾车的技术精湛绝伦，在西北的山路间能如履平地，一是嘴巴很严，便是酩酊大醉的时候，不该说的也绝不会透露一字半言。
李弈和老汤相处不深，但相比其他仆役的勾心斗角，他还是比较喜欢老汤这种不与人争的特性。很多人都说老汤浑浑噩噩，李弈却觉得他比大多数人都活得明白。
“诶，汤叔，你有听说驿馆的事吗？”李弈闲着无事，低声问老汤道。
老汤用手摩挲着酒壶，脑袋在空中转来转去，用力吸着鼻子，好像想将风中的酒味都吸进肚里。
“这混着丁香的酒味可真香啊，改天去摘几朵丁香花泡酒。”
对于李弈的问话，他却是恍若未闻，也不知是真的未闻，还是不想接这个话头。
李弈见状，便不再多言。
过了不一会儿，侯史倚盛父子大步走出门来。走在前面的侯史倚盛身着深红官衣，高大魁梧，相貌威严，俨然是一副大官的做派。跟在他身后的侯史建则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体型也似乃父般健壮。
老汤赶紧将马车牵过来，扶侯史倚盛上车。李弈亦将赤犼牵到侯史建跟前，赤犼甩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侯史建拍拍马背，瞪了李弈一眼道：“还愣着做甚，给我垫脚。”
侯史建喜欢骑马，不喜坐车。按他的体型，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爬上马去，但他讲究排场，更以折辱下人为乐，每次都要李弈俯身为他垫脚。
李弈无奈，只能蹲下身去。侯史建一脚踩在李弈的肩膀上，另一只脚一抬，便上了马背，姿势甚是潇洒，李弈则被踩得差点便要跪在地上。
那边马车已经启动，李弈赶忙牵起赤犼一阵小跑，紧紧跟上马车。
安陵城仿照晋国都城浥阳的建制，皇宫位于城北。自皇宫往南，以一条中轴线将安陵城一分为二。城北靠东边的是王公大臣的宅邸，侯史府所在的捉刀巷便在这个范围内；城北靠西边的是朝廷的各个衙门所在，包括安陵城的府衙以及李弈昨晚去过的建陵驿馆，都在那一带。
沿中轴线往南便是大片的住宅区。官职略小的官员和商人大多住在城东，和他们毗邻的是普通的毗罗人，往城西去，则是安陵城最热闹繁忙的地方，各种店铺酒肆、赌馆妓院都聚集于此，端的是夜夜笙歌，灯火通明。
再往南边，西域、北域的胡人以及晋人慢慢增多，西南边是一些贫民区，以及各国奴隶混居的所在；正南边是一些商贸集市，如毗罗最有名的城南马市便在那一块；而在东南边，则是安陵城的驻军兵营。
老汤控御马车一路往西，沿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粼粼而行，李弈牵着赤犼紧随其后，在他们的四周还有十多名侍卫随行，大约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便到了离安陵府衙不远的建陵驿馆。
经过昨晚一事，驿馆前后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有余。守卫们看到是侯史府的马车，赶紧打开大门把他们让进驿馆之内。
侯史倚盛从马车上下来时，早有一群人迎了过来。人群中有驿馆的主事，守卫的领班，礼部的几名官员，以及府衙的一些差役，显见得相关部门的人都已到齐。几名官员拥着侯史倚盛往会客大厅走，侯史建亦跟了过去。老汤和李弈则把马儿和马车拉到马厩歇息。
李弈再履危境，四周守卫虽有不少人见过他的身形，但没有人会把这一点和侯史府的小马倌联系在一起，是以他镇静如常，只是偶尔会往晋国使臣所住的小院瞄上一眼。
会客厅内侯史倚盛刚坐定，守卫领班便把昨夜的情况向侯史倚盛做了简要的汇报。侯史倚盛双眼射出阴鸷的目光，问守卫领班道：“刺客的行刺对象，是晋国的使臣？”
守卫领班恭然答道：“不错，那刺客行刺晋使张大人不成，被张大人叫破行藏后便仓皇外逃。张大人的侍卫还和那刺客交过手呢。”
“那刺客长什么样，知道是什么人吗？”
“这个……张大人的侍卫说刺客蒙着脸，看不清楚长相。”
“有几名刺客？”
“好像只有一名。”
“就一名刺客，你们都没有抓住？”侯史倚盛眼睛一瞪，“饭桶”两个字差点便要脱口而出。
“这……这……昨夜的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但……但主要还是属下办事不力。”守卫领班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刺客是从什么地方逃出？”
“唔，这个……我们也纳闷了，张大人示警后，围墙和大门都守得有人，不见有人逃出。那贼人在长廊暗影处一闪，后来就再没有踪影了，可真是怪事。”
“会不会是内贼干的？”侯史倚盛若有所思，低声道，“抑或者，是其他使臣的跟随？”
“这还无法确定，我们已在抓紧排查之中了。”
侯史倚盛所问，俱是关键的地方。守卫领班却是基本都答不上来，心里越发慌张，坐着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嗯，这抓贼的事按理我不该过问，但既然涉及外国的使臣，就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不仅丢了我毗罗国的脸面，说不准还会酿成大祸。”侯史倚盛看向守卫领班的目光如一把利刃，“你们是归府衙马大人管，你把我的话转告马大人，务必要尽早找出刺客。”
“是，是。”守卫领班不住地点头，只觉后襟已被汗水湿透。
侯史倚盛见问不出什么关键信息，懒得和守卫领班再多费唇舌，站起身道：“带我去见见晋使张大人。”
晋使住的院子在驿馆的西南角，驿馆的主事带着侯史倚盛等人走进院子时，晋使正和一名碧眼虬髯的武将在说话。
此刻李弈若是在场，一定会惊叹于假扮晋使之人的卓越演技，那一举一动竟都泰然自若，丝毫看不出一点破绽。
但侯史倚盛的注意力却不在晋使身上，而是盯着那碧眼虬髯的武将，侧过头低声对侯史建道：“这人怎么也来了？”
老汤是在李弈母子之后进侯史府做的车夫。他孤零一人，嗜酒如命，有些胆小怕事，平日里不怎么和别人往来，更不会像大何一般百般钻营讨主人的欢心。但他有两点最大的好处，一是驾车的技术精湛绝伦，在西北的山路间能如履平地，一是嘴巴很严，便是酩酊大醉的时候，不该说的也绝不会透露一字半言。
李弈和老汤相处不深，但相比其他仆役的勾心斗角，他还是比较喜欢老汤这种不与人争的特性。很多人都说老汤浑浑噩噩，李弈却觉得他比大多数人都活得明白。
“诶，汤叔，你有听说驿馆的事吗？”李弈闲着无事，低声问老汤道。
老汤用手摩挲着酒壶，脑袋在空中转来转去，用力吸着鼻子，好像想将风中的酒味都吸进肚里。
“这混着丁香的酒味可真香啊，改天去摘几朵丁香花泡酒。”
对于李弈的问话，他却是恍若未闻，也不知是真的未闻，还是不想接这个话头。
李弈见状，便不再多言。
过了不一会儿，侯史倚盛父子大步走出门来。走在前面的侯史倚盛身着深红官衣，高大魁梧，相貌威严，俨然是一副大官的做派。跟在他身后的侯史建则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体型也似乃父般健壮。
老汤赶紧将马车牵过来，扶侯史倚盛上车。李弈亦将赤犼牵到侯史建跟前，赤犼甩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侯史建拍拍马背，瞪了李弈一眼道：“还愣着做甚，给我垫脚。”
侯史建喜欢骑马，不喜坐车。按他的体型，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爬上马去，但他讲究排场，更以折辱下人为乐，每次都要李弈俯身为他垫脚。
李弈无奈，只能蹲下身去。侯史建一脚踩在李弈的肩膀上，另一只脚一抬，便上了马背，姿势甚是潇洒，李弈则被踩得差点便要跪在地上。
那边马车已经启动，李弈赶忙牵起赤犼一阵小跑，紧紧跟上马车。
安陵城仿照晋国都城浥阳的建制，皇宫位于城北。自皇宫往南，以一条中轴线将安陵城一分为二。城北靠东边的是王公大臣的宅邸，侯史府所在的捉刀巷便在这个范围内；城北靠西边的是朝廷的各个衙门所在，包括安陵城的府衙以及李弈昨晚去过的建陵驿馆，都在那一带。
沿中轴线往南便是大片的住宅区。官职略小的官员和商人大多住在城东，和他们毗邻的是普通的毗罗人，往城西去，则是安陵城最热闹繁忙的地方，各种店铺酒肆、赌馆妓院都聚集于此，端的是夜夜笙歌，灯火通明。
再往南边，西域、北域的胡人以及晋人慢慢增多，西南边是一些贫民区，以及各国奴隶混居的所在；正南边是一些商贸集市，如毗罗最有名的城南马市便在那一块；而在东南边，则是安陵城的驻军兵营。
老汤控御马车一路往西，沿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粼粼而行，李弈牵着赤犼紧随其后，在他们的四周还有十多名侍卫随行，大约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便到了离安陵府衙不远的建陵驿馆。
经过昨晚一事，驿馆前后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有余。守卫们看到是侯史府的马车，赶紧打开大门把他们让进驿馆之内。
侯史倚盛从马车上下来时，早有一群人迎了过来。人群中有驿馆的主事，守卫的领班，礼部的几名官员，以及府衙的一些差役，显见得相关部门的人都已到齐。几名官员拥着侯史倚盛往会客大厅走，侯史建亦跟了过去。老汤和李弈则把马儿和马车拉到马厩歇息。
李弈再履危境，四周守卫虽有不少人见过他的身形，但没有人会把这一点和侯史府的小马倌联系在一起，是以他镇静如常，只是偶尔会往晋国使臣所住的小院瞄上一眼。
会客厅内侯史倚盛刚坐定，守卫领班便把昨夜的情况向侯史倚盛做了简要的汇报。侯史倚盛双眼射出阴鸷的目光，问守卫领班道：“刺客的行刺对象，是晋国的使臣？”
守卫领班恭然答道：“不错，那刺客行刺晋使张大人不成，被张大人叫破行藏后便仓皇外逃。张大人的侍卫还和那刺客交过手呢。”
“那刺客长什么样，知道是什么人吗？”
“这个……张大人的侍卫说刺客蒙着脸，看不清楚长相。”
“有几名刺客？”
“好像只有一名。”
“就一名刺客，你们都没有抓住？”侯史倚盛眼睛一瞪，“饭桶”两个字差点便要脱口而出。
“这……这……昨夜的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但……但主要还是属下办事不力。”守卫领班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刺客是从什么地方逃出？”
“唔，这个……我们也纳闷了，张大人示警后，围墙和大门都守得有人，不见有人逃出。那贼人在长廊暗影处一闪，后来就再没有踪影了，可真是怪事。”
“会不会是内贼干的？”侯史倚盛若有所思，低声道，“抑或者，是其他使臣的跟随？”
“这还无法确定，我们已在抓紧排查之中了。”
侯史倚盛所问，俱是关键的地方。守卫领班却是基本都答不上来，心里越发慌张，坐着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嗯，这抓贼的事按理我不该过问，但既然涉及外国的使臣，就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不仅丢了我毗罗国的脸面，说不准还会酿成大祸。”侯史倚盛看向守卫领班的目光如一把利刃，“你们是归府衙马大人管，你把我的话转告马大人，务必要尽早找出刺客。”
“是，是。”守卫领班不住地点头，只觉后襟已被汗水湿透。
侯史倚盛见问不出什么关键信息，懒得和守卫领班再多费唇舌，站起身道：“带我去见见晋使张大人。”
晋使住的院子在驿馆的西南角，驿馆的主事带着侯史倚盛等人走进院子时，晋使正和一名碧眼虬髯的武将在说话。
此刻李弈若是在场，一定会惊叹于假扮晋使之人的卓越演技，那一举一动竟都泰然自若，丝毫看不出一点破绽。
但侯史倚盛的注意力却不在晋使身上，而是盯着那碧眼虬髯的武将，侧过头低声对侯史建道：“这人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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