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圣焰审判与凛冬之蛇（中）
“巴德叔叔，格林表哥？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带着久别重逢之喜悦的玛尔艾兰特似乎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不对劲，下意识地问道。
“玛尔，你先坐下吧。另外这位是来自教会的圣骑士格林·纳尔维亚大人，我想你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巴德神情复杂地说道。
我转动着人偶的双眼看向那位坐在宾客席上的佩剑男子。
——格林·纳尔维亚。
凯塞斯塔临终前对我的嘱咐中有重点提到过这位人物。
格林是凯塞斯塔亲侄子的孙子，玛尔艾兰特的表哥，教会有史以来最为年轻（25岁）的圣骑士（15阶神圣斗气巅峰），剑术出神入化，人生的前20年都跟随在凯塞斯塔的左右修炼斗气并进行生死历练。
如果不是因为性别上的限制，圣剑·克伦西丝与圣剑天使·琳恩妮娅之力的继承者，本该是他才对。
他在斯帕罗那村最先度过了15年，其中有一段时间与玛尔艾兰特的童年重合，玛尔艾兰特今年则是18岁。
他们两个之间，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只是，那个男人的双眼中除了明亮的白色光晕以外再看不到其他，从身上传来的诡异气息更是给人以傀儡般的既视感。
但他分明是个活人，说到底在场的人偶只有我一个而已。
——总之还是提防一点吧。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玛尔的背后。
“你身边的那个...我刚才听下人说过了。是人偶对吗？”
利奥波德商会之主巴德·利奥波德男爵，也就是玛尔艾兰特的叔叔说道。
“是的，我现在是人偶魔法师。”
“哦？已经是魔法师了啊！看来我的侄女还是有一些天赋的...”
巴德颇为赞赏地捋着胡须。
“哪里哪里。”
听到夸奖声的玛尔艾兰特矜持地摆了摆手。
“我听说凯塞斯塔已经去世了。”
坐在一旁的格林用无比冷漠的声音插入话题，而就在这时巴德的神情再度剧变。
“格林！她才刚刚到城里...就不能过一会再谈那个话题吗？！你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表哥——”
巴德从靠椅上霍地站起，露出一副心痛的神色。
“你说表哥？”
格林忽然用嘲弄般的语气笑了笑。
“如果玛尔是我的表妹，那么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成为光明教会的一份子。而不是现在在这里玩弄一个什么破人偶。”
“......”
玛尔艾兰特低下头咬紧了嘴唇，双手的指甲也慢慢陷进肉里。
破人偶？
隐藏在杜桑人偶中的我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杜桑·劳摩是跟随在斯罗佩顿开国大帝高尔身边的无双勇士、开国元老，即便是他的人偶，也继承了杜桑永不服输、誓死不屈的精神。
同为斯帕罗那村中走出来的一系列人物中，我——艾温·法兰，光之圣女——凯塞斯塔·纳尔维亚，或许都在各自领域上取得了不凡的成就。
但直到现在我也不敢断言自己已经彻底超越了杜桑，凯塞斯塔对杜桑也持有着崇高的敬意。
每一个斯帕罗那人甚至于斯罗佩顿人都尊敬的传奇勇士，即便在逝去万年后也不该被人如此数落，更何况格林自身也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那就更不应该了。
他没有对于先人的尊敬与最起码的荣誉感，同样也就不值得我去尊重。
不知是否是错觉，明明没有我的控制，人偶却动了一下。
注意到我细微动作的玛尔艾兰特偷偷瞪了我一眼。
这有什么办法。
又不是我自己要乱动的...
“格林大人，我想请你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板着脸的玛尔艾兰特站了起来，神态严肃地说道。
“看来你对自己的这个人偶还挺上心的？不知道凯塞斯塔若泉下有知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她悉心照料了18年的孙女最后竟然跑去当了一个下三滥的魔法师——”
格林·纳尔维亚神色轻浮地继续说道。
气的浑身发抖的玛尔艾兰特握紧双拳，一步步走到格林面前。
“嗯？”
格林不以为然地看着她。
啪——！
玛尔艾兰特的巴掌接踵而至。
脸上出现一个通红掌印的格林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
“玛尔！”
巴德和其他一众侍女都陷入了屏息的状态。
眼角有泪光涌动的玛尔艾兰特，失望透顶地注视着格林那双被圣光完全占据的瞳孔。
“换做是我从前的那位表哥，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请不要侮辱奶奶，这是我最后的劝告。”
摸着通红掌印部位的格林嘴角逐渐勾起一丝反常且扭曲的笑容。
白色的披风脱离座椅。
他缓缓站了起来，并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柄晶莹剔透的血红长剑，其中涌动着狂暴的火元素气息。
那是...？！
生前接触过大量魔物素材的我对那把长剑的材质再熟悉不过了。
火系巨龙身上最坚硬的脊骨，继承了魔物生前的一部分特性，即便放在能工巧匠众多的斯罗佩顿帝国，也很难有匠人能够将其成功打造为完美的兵器。
而且，就在刚才...
格林对玛尔艾兰特动了杀意——！
并未想到他会痛下杀手的玛尔艾兰特，根本没有召唤出圣剑克伦西丝进行格挡，只是六神无主地任由长剑挥下。
而且在这个瞬间，再去控制杜桑人偶进行移动也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
本来不想动用这招的...
很好...小子...
——你成功把我激怒了！
就在巴德与侍女们以为玛尔艾兰特就要被那柄长剑开膛破肚，因此捂住双眼之时...
——血红的剑刃却被一只纤细的小麦色手臂摁住了。
金色的斗气完全包裹着少女柔弱的手掌，使其变得坚不可摧。
格林手中的长剑始终无法再寸进一步。
“竟然在我面前使用神圣斗气，你是在找死吗...臭小子——！？”
短发全部由黑色变为白银色的玛尔艾兰特（我）将格林全力挥舞的利刃缓缓移开，以神圣的金色瞳孔漠然地凝视着他震撼的脸庞。
“你...你是、不对，天使应该已经全部都陨落了！为什么还会...？！”
汗毛倒竖的格林一个箭步向后跃去，神情恐惧地看着我。
“巴德阁下，请你带着所有人立刻离开这座宅邸，如若之后有任何损坏之处，我会全部按照行情照价赔偿。”
从虚空中召唤出一柄白金长剑并握住的玛尔艾兰特（我）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两枚魔晶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你是...玛尔对吧？”
巴德迟疑了一下，问道。
“嗯，我是玛尔艾兰特没错。所以请您快点离开吧。”
“——巴德叔叔。”
这次我让玛尔艾兰特以自己的意志说出了这句话。
混乱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了。
终于都走了吗...
暂时接管了玛尔艾兰特身体的我松了口气。
“喂，那边的那位？格林的身体好玩吗？要不我先把你暴揍一顿如何？”
手握圣剑克伦西丝的玛尔艾兰特（我）扭过头看向格林，不...
——如今应该说是教皇辛赛西斯更加合适。
“你是怎么发现的？”
格林将身上的纯白长袍与披风全部扔到一边，绷紧剑柄做出突刺的预备式，严阵以待地问道。
“因为你是个不会伪装的蠢货。哪有一个表哥会对自己的表妹说出那种话的啊——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哼，原来如此。是我失策了吗...”
格林一只手托住额头，耻笑着地说道。
“无名的亡者，我知道圣之四天使的传承如今就在你的体内。”
“只要你将传承全部交出我便就此离去，玛尔艾兰特犯下的错误我也会既往不咎，如何？”
“我拒绝。”
玛尔艾兰特和我同时一脸厌恶地说道。
“这笔交易难道还不够令你满意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是至高无上的光之教皇辛赛西斯，无论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力、力量，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
格林（教皇）解除了突刺预备式，耐心地向我劝诱道。
“很抱歉，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辛萨西桑教皇陛下。”
拿着圣剑的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顺便还把教皇的名字故意读错了。
教皇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下去。
“你这卑微可憎的家伙——！”
气急败坏的教皇手持火龙长剑，化作一道赤色闪光向我冲了过来。
“这不是根本过不来嘛。”
一道由荆棘与蔷薇构成的金色光之盾牌挡在了教皇的面前。
长剑的剑锋划过盾牌的表面激起无数火星，却未能造成更进一步的破坏。
——圣盾天使·蕾娜的防御之力。
以天使姿态接管玛尔艾兰特身体的我，如今能够施展全部四天使的传承之力（已觉醒）。
而且由于种族特性，在我手上四天使之力能够发挥出200％的性能。
出于害怕传承气息会因此流失的考量，我本来不想动用任何一位天使的力量。
她们并不属于我，而属于未来的三位光之圣女，我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形势所迫。
希望凯塞斯塔泉下有知的话可以原谅我吧。
“你不是至高无上的光之教皇吗？怎么会那么弱。”
解除了圣盾之力后，我随手一剑将辛赛西斯拍进了宴会厅的墙壁里。
尽管对面是教皇，但身体仍属于格林，所以我留手了。
“咳啊...！”
深陷土石之中的教皇吐出了一口鲜血。
依据刚才教皇辛赛西斯的表现，恐怕他能控制格林身体的原因，应该是将一部分意识而非灵魂留在了身体之中。
也就是说目前的他根本无法使出属于教皇原本的力量。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好办了。
只要使用圣洁天使·安洁尔的净化之力，将格林体内的教皇意识全部驱散，那么格林就能够彻底恢复正常。
就当我正要这么做的时候。
人偶。
动了...
自从我的灵魂离开杜桑人偶的体内，它便一直处于静止状态安分地坐在地上，而今却莫名其妙站了起来。
为何自己会突然行动？
我走到人偶面前拍了拍它的肩膀。
“喂，你是什么状...”
一个由漆黑木材制作的拳头突然毫无预兆地对准我的脸砸了过来，恐怖的拳速甚至连空气也一并撕裂。
！！
这是什么力量——？！！
“况...！？”
受到巨力一击的我像炮弹一般猛地飞了出去。
没等我把话说完，浑身冒着黑气的杜桑人偶便瞬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拳将我打飞了。
即便有着圣剑克伦西丝的卸力，我还是一直向外滑行了百米远才停下。
我用手掌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以凝重的目光看向宴会厅内暴走的人偶。
如今我体内有着两倍于四天使觉醒之力总和的力量，再加上圣剑克伦西丝，按理来说不该那么轻易被打飞才对啊——！
杜桑的人偶，究竟是什么来历...？！
总之不能让这样的东西接近格林的身体。
“破...人偶！”
双眼闪烁着红光的杜桑人偶浑身包裹于漆黑的气流之中，一步步向墙壁中的教皇走去。
“哼，如果是圣之四天使也就算了，区区一个魔法人偶，也敢...”
重新站定的教皇以轻蔑的眼神说道。
不过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以15阶火系巨龙的脊骨打造而成的长剑，被人偶一拳砸断成了两截，孤零零地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断了...？”
教皇难以置信地从地上拾起断剑，迷惑地反问。
“破——人——偶！”
杜桑的人偶气势汹汹地逼近，而后握紧教皇的脖子将其拎了起来。
“不...没关系，我还有神术...”
身为光之教皇，长年研究经典的辛赛西斯也拥有咏唱豁免的神术造诣。
伟大的光明女神啊，请为我照耀前方的道路吧...
为什么？
感受不到任何信仰之力...
此时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脖子连接处逐渐增加的压力。
辛赛西斯决定另辟蹊径。
既然如此，那就使用光系魔法——！
“破...！”
然而，其结果便是。
“人...！”
与光元素精灵的链接。
“偶...！”
也被切断了。
人偶眼中的猩红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法人偶！
“这是炼金...！”
喉咙被扼制住的辛赛西斯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最接近神的杰作”，“巅峰之作”，炼金造物——杜桑·劳摩的人偶。
终于想起人偶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教皇瞬间放弃了抵抗。
“你突然发什么疯！”
重新进入宴会厅的我用神圣斗气将人偶一拳打倒在地。
“你...？”
“我？你究竟想说什么。”
虽然此时的我仍停留在玛尔艾兰特的体内，但杜桑人偶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副亲切的表情。
它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以渴望的眼神看着我。
“他...破...人偶...！”
杜桑的人偶指了指已经失去意识的格林的身体。
我向后看了一眼。
......
哦，这下连安洁尔的净化之力都用不到了。
因为就在刚才，教皇残存的意识硬生生地被人偶用拳头，或者说是暴力物理消除了。
“你是觉得他说的话冒犯到你了？”
人偶竟然会诞生自我意识...说实话我突然有点不想回去，干脆一辈子待在玛尔艾兰特体内吧。
“我...嗯。”
人偶挠了挠头。
我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你先坐着等一会吧，我马上就回来。”
当务之急是治愈格林身体上的伤势。
我闭上了双眼，不断加深着与天使传承之间的联系。
——圣愈天使·依兰的治愈之力。
一朵散发着白光的鸢尾花现身于宴会厅之下，从无数花蕊之上诞生的光元素精灵彼此在喧闹中飞向重伤垂死的格林并将他包围。
不久后，有几只光精灵梨花带雨地飞到我的面前向我哭诉着格林体内的伤势，由于实在难以治疗，它们有很多同伴最后以生命为代价才成功助其苏醒。
“辛苦了，回来吧。”
虽然对它们感到有所亏欠，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幸存的光精灵们向我点了点头，随着圣愈之力一同虚化消失。
格林颤抖着睁开双眼。
那么现在就是我该回归杜桑人偶体内的时刻了。
玛尔艾兰特的银发逐渐褪去色彩，瞳孔中的金色光辉也慢慢熄灭。
“玛尔...是你吗？”
靠坐在断壁残垣旁的格林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询问。
“......”
重新获得身体支配权的玛尔艾兰特抱住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单薄身体，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看来在我的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大脑之中突然多出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逐一整理好信息脉络的格林深感愧疚地将玛尔艾兰特紧紧抱住，用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玛尔艾兰特的哭声随着雨水落下的声音不断回响于庄园之中。
利奥波德家主巴德，老管家文森特以及一众侍女全都安静地撑着雨伞等在宴会厅残骸的外面，看到这一幕后松了口气。
辛赛西斯教皇...是吗。
——我记住你了。
重新取得人偶支配权的我现在又多了一项任务。
巴德庄园一处布置奢华的卧室内。
躺在雕花大床上的褐发少女呼吸节奏十分平稳。
由于身体强度还无法完全承受天使降临带来的力量，虽然玛尔艾兰特身上的伤势比起格林来说简直可以用乐观来形容，但恐怕她要连续睡上好几天才能够醒来了。
灰白长发的年轻男子神色黯然坐在玛尔艾兰特的床边，露出一副自责的表情。
格林现在已经摆脱了教皇的精神控制。
考虑到他之前还对着自己的表妹刀刃相向的行为，保险起见还是随时盯着他比较好。
“你不是玛尔的人偶对吧？无名的亡灵阁下。”
格林略带磁性的声音背对着我突兀地在卧室中响起。
“那又如何？”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谢谢你替我守护玛尔。”
“...你倒是挺坦率的。不过我可不会因此原谅你，有些话你还是等她醒来后自己去对她说吧。”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当玛尔艾兰特的表哥了。”
格林低下头，痛心疾首地说道。
哼...知道就好。
“但是，我愿意用接下来的余生守护她。让玛尔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神态虔诚的格林托起玛尔艾兰特的手臂，在手背处以嘴唇轻轻一点。
“......”
喂喂，这话不对吧？
什么叫“用余生守护”啊——！
难不成...
藏在人偶中的我渐渐对格林萌生出了杀意。
“罪孽深重的我，如今只有与玛尔结婚才能消除我犯下的错误。多生几个也没关系...”
哈？多生几个？
我被气笑了。
“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快步冲上前揪住格林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呃，不、不行吗？”
不久前才被人偶和我揍得遍体鳞伤的格林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尽管就从格林的容貌来说的确无可挑剔，但他比玛尔艾兰特整整大了7岁！
7岁——！
我是不会让这种有特殊癖好的家伙接近玛尔艾兰特的，想都别想！
“竟然说要和玛尔艾兰特结婚...你的脑子是被打傻了吗？”
我慢慢松开了格林的衣衫，准备好好听他接下来会以什么理由来搪塞。
“我不是出于愧疚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才想这么做的。”
“——我喜欢她。”
说着说着格林的脸颊竟然也染上了一丝红晕。
......
没救了！这个臭小子彻底没救了！
我捏了捏人偶的指关节。
就在我准备用拳头帮助格林进行大智力修复术之时，玛尔艾兰特突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艾温大人？请问你在做什么？”
玛尔艾兰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猛地将拳头藏到背后，别过头去。
“没...没什么。”
“格林表哥，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哦？”
“真，真的吗？！”
格林神情激动地注视着玛尔艾兰特的双眼，等待着回复。
“嗯，而且我拒绝。”
玛尔艾兰特以无比灿烂的笑容说道。
我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遭受强烈精神打击的格林瞬间石化。
恐怕他并没有想到，一直以来玛尔艾兰特都只是将他视作亲哥哥来看待，除了纯粹的亲情之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带着久别重逢之喜悦的玛尔艾兰特似乎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不对劲，下意识地问道。
“玛尔，你先坐下吧。另外这位是来自教会的圣骑士格林·纳尔维亚大人，我想你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巴德神情复杂地说道。
我转动着人偶的双眼看向那位坐在宾客席上的佩剑男子。
——格林·纳尔维亚。
凯塞斯塔临终前对我的嘱咐中有重点提到过这位人物。
格林是凯塞斯塔亲侄子的孙子，玛尔艾兰特的表哥，教会有史以来最为年轻（25岁）的圣骑士（15阶神圣斗气巅峰），剑术出神入化，人生的前20年都跟随在凯塞斯塔的左右修炼斗气并进行生死历练。
如果不是因为性别上的限制，圣剑·克伦西丝与圣剑天使·琳恩妮娅之力的继承者，本该是他才对。
他在斯帕罗那村最先度过了15年，其中有一段时间与玛尔艾兰特的童年重合，玛尔艾兰特今年则是18岁。
他们两个之间，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只是，那个男人的双眼中除了明亮的白色光晕以外再看不到其他，从身上传来的诡异气息更是给人以傀儡般的既视感。
但他分明是个活人，说到底在场的人偶只有我一个而已。
——总之还是提防一点吧。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玛尔的背后。
“你身边的那个...我刚才听下人说过了。是人偶对吗？”
利奥波德商会之主巴德·利奥波德男爵，也就是玛尔艾兰特的叔叔说道。
“是的，我现在是人偶魔法师。”
“哦？已经是魔法师了啊！看来我的侄女还是有一些天赋的...”
巴德颇为赞赏地捋着胡须。
“哪里哪里。”
听到夸奖声的玛尔艾兰特矜持地摆了摆手。
“我听说凯塞斯塔已经去世了。”
坐在一旁的格林用无比冷漠的声音插入话题，而就在这时巴德的神情再度剧变。
“格林！她才刚刚到城里...就不能过一会再谈那个话题吗？！你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表哥——”
巴德从靠椅上霍地站起，露出一副心痛的神色。
“你说表哥？”
格林忽然用嘲弄般的语气笑了笑。
“如果玛尔是我的表妹，那么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成为光明教会的一份子。而不是现在在这里玩弄一个什么破人偶。”
“......”
玛尔艾兰特低下头咬紧了嘴唇，双手的指甲也慢慢陷进肉里。
破人偶？
隐藏在杜桑人偶中的我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杜桑·劳摩是跟随在斯罗佩顿开国大帝高尔身边的无双勇士、开国元老，即便是他的人偶，也继承了杜桑永不服输、誓死不屈的精神。
同为斯帕罗那村中走出来的一系列人物中，我——艾温·法兰，光之圣女——凯塞斯塔·纳尔维亚，或许都在各自领域上取得了不凡的成就。
但直到现在我也不敢断言自己已经彻底超越了杜桑，凯塞斯塔对杜桑也持有着崇高的敬意。
每一个斯帕罗那人甚至于斯罗佩顿人都尊敬的传奇勇士，即便在逝去万年后也不该被人如此数落，更何况格林自身也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那就更不应该了。
他没有对于先人的尊敬与最起码的荣誉感，同样也就不值得我去尊重。
不知是否是错觉，明明没有我的控制，人偶却动了一下。
注意到我细微动作的玛尔艾兰特偷偷瞪了我一眼。
这有什么办法。
又不是我自己要乱动的...
“格林大人，我想请你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板着脸的玛尔艾兰特站了起来，神态严肃地说道。
“看来你对自己的这个人偶还挺上心的？不知道凯塞斯塔若泉下有知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她悉心照料了18年的孙女最后竟然跑去当了一个下三滥的魔法师——”
格林·纳尔维亚神色轻浮地继续说道。
气的浑身发抖的玛尔艾兰特握紧双拳，一步步走到格林面前。
“嗯？”
格林不以为然地看着她。
啪——！
玛尔艾兰特的巴掌接踵而至。
脸上出现一个通红掌印的格林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
“玛尔！”
巴德和其他一众侍女都陷入了屏息的状态。
眼角有泪光涌动的玛尔艾兰特，失望透顶地注视着格林那双被圣光完全占据的瞳孔。
“换做是我从前的那位表哥，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请不要侮辱奶奶，这是我最后的劝告。”
摸着通红掌印部位的格林嘴角逐渐勾起一丝反常且扭曲的笑容。
白色的披风脱离座椅。
他缓缓站了起来，并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柄晶莹剔透的血红长剑，其中涌动着狂暴的火元素气息。
那是...？！
生前接触过大量魔物素材的我对那把长剑的材质再熟悉不过了。
火系巨龙身上最坚硬的脊骨，继承了魔物生前的一部分特性，即便放在能工巧匠众多的斯罗佩顿帝国，也很难有匠人能够将其成功打造为完美的兵器。
而且，就在刚才...
格林对玛尔艾兰特动了杀意——！
并未想到他会痛下杀手的玛尔艾兰特，根本没有召唤出圣剑克伦西丝进行格挡，只是六神无主地任由长剑挥下。
而且在这个瞬间，再去控制杜桑人偶进行移动也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
本来不想动用这招的...
很好...小子...
——你成功把我激怒了！
就在巴德与侍女们以为玛尔艾兰特就要被那柄长剑开膛破肚，因此捂住双眼之时...
——血红的剑刃却被一只纤细的小麦色手臂摁住了。
金色的斗气完全包裹着少女柔弱的手掌，使其变得坚不可摧。
格林手中的长剑始终无法再寸进一步。
“竟然在我面前使用神圣斗气，你是在找死吗...臭小子——！？”
短发全部由黑色变为白银色的玛尔艾兰特（我）将格林全力挥舞的利刃缓缓移开，以神圣的金色瞳孔漠然地凝视着他震撼的脸庞。
“你...你是、不对，天使应该已经全部都陨落了！为什么还会...？！”
汗毛倒竖的格林一个箭步向后跃去，神情恐惧地看着我。
“巴德阁下，请你带着所有人立刻离开这座宅邸，如若之后有任何损坏之处，我会全部按照行情照价赔偿。”
从虚空中召唤出一柄白金长剑并握住的玛尔艾兰特（我）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两枚魔晶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你是...玛尔对吧？”
巴德迟疑了一下，问道。
“嗯，我是玛尔艾兰特没错。所以请您快点离开吧。”
“——巴德叔叔。”
这次我让玛尔艾兰特以自己的意志说出了这句话。
混乱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了。
终于都走了吗...
暂时接管了玛尔艾兰特身体的我松了口气。
“喂，那边的那位？格林的身体好玩吗？要不我先把你暴揍一顿如何？”
手握圣剑克伦西丝的玛尔艾兰特（我）扭过头看向格林，不...
——如今应该说是教皇辛赛西斯更加合适。
“你是怎么发现的？”
格林将身上的纯白长袍与披风全部扔到一边，绷紧剑柄做出突刺的预备式，严阵以待地问道。
“因为你是个不会伪装的蠢货。哪有一个表哥会对自己的表妹说出那种话的啊——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哼，原来如此。是我失策了吗...”
格林一只手托住额头，耻笑着地说道。
“无名的亡者，我知道圣之四天使的传承如今就在你的体内。”
“只要你将传承全部交出我便就此离去，玛尔艾兰特犯下的错误我也会既往不咎，如何？”
“我拒绝。”
玛尔艾兰特和我同时一脸厌恶地说道。
“这笔交易难道还不够令你满意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是至高无上的光之教皇辛赛西斯，无论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力、力量，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
格林（教皇）解除了突刺预备式，耐心地向我劝诱道。
“很抱歉，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辛萨西桑教皇陛下。”
拿着圣剑的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顺便还把教皇的名字故意读错了。
教皇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下去。
“你这卑微可憎的家伙——！”
气急败坏的教皇手持火龙长剑，化作一道赤色闪光向我冲了过来。
“这不是根本过不来嘛。”
一道由荆棘与蔷薇构成的金色光之盾牌挡在了教皇的面前。
长剑的剑锋划过盾牌的表面激起无数火星，却未能造成更进一步的破坏。
——圣盾天使·蕾娜的防御之力。
以天使姿态接管玛尔艾兰特身体的我，如今能够施展全部四天使的传承之力（已觉醒）。
而且由于种族特性，在我手上四天使之力能够发挥出200％的性能。
出于害怕传承气息会因此流失的考量，我本来不想动用任何一位天使的力量。
她们并不属于我，而属于未来的三位光之圣女，我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形势所迫。
希望凯塞斯塔泉下有知的话可以原谅我吧。
“你不是至高无上的光之教皇吗？怎么会那么弱。”
解除了圣盾之力后，我随手一剑将辛赛西斯拍进了宴会厅的墙壁里。
尽管对面是教皇，但身体仍属于格林，所以我留手了。
“咳啊...！”
深陷土石之中的教皇吐出了一口鲜血。
依据刚才教皇辛赛西斯的表现，恐怕他能控制格林身体的原因，应该是将一部分意识而非灵魂留在了身体之中。
也就是说目前的他根本无法使出属于教皇原本的力量。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好办了。
只要使用圣洁天使·安洁尔的净化之力，将格林体内的教皇意识全部驱散，那么格林就能够彻底恢复正常。
就当我正要这么做的时候。
人偶。
动了...
自从我的灵魂离开杜桑人偶的体内，它便一直处于静止状态安分地坐在地上，而今却莫名其妙站了起来。
为何自己会突然行动？
我走到人偶面前拍了拍它的肩膀。
“喂，你是什么状...”
一个由漆黑木材制作的拳头突然毫无预兆地对准我的脸砸了过来，恐怖的拳速甚至连空气也一并撕裂。
！！
这是什么力量——？！！
“况...！？”
受到巨力一击的我像炮弹一般猛地飞了出去。
没等我把话说完，浑身冒着黑气的杜桑人偶便瞬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拳将我打飞了。
即便有着圣剑克伦西丝的卸力，我还是一直向外滑行了百米远才停下。
我用手掌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以凝重的目光看向宴会厅内暴走的人偶。
如今我体内有着两倍于四天使觉醒之力总和的力量，再加上圣剑克伦西丝，按理来说不该那么轻易被打飞才对啊——！
杜桑的人偶，究竟是什么来历...？！
总之不能让这样的东西接近格林的身体。
“破...人偶！”
双眼闪烁着红光的杜桑人偶浑身包裹于漆黑的气流之中，一步步向墙壁中的教皇走去。
“哼，如果是圣之四天使也就算了，区区一个魔法人偶，也敢...”
重新站定的教皇以轻蔑的眼神说道。
不过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以15阶火系巨龙的脊骨打造而成的长剑，被人偶一拳砸断成了两截，孤零零地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断了...？”
教皇难以置信地从地上拾起断剑，迷惑地反问。
“破——人——偶！”
杜桑的人偶气势汹汹地逼近，而后握紧教皇的脖子将其拎了起来。
“不...没关系，我还有神术...”
身为光之教皇，长年研究经典的辛赛西斯也拥有咏唱豁免的神术造诣。
伟大的光明女神啊，请为我照耀前方的道路吧...
为什么？
感受不到任何信仰之力...
此时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脖子连接处逐渐增加的压力。
辛赛西斯决定另辟蹊径。
既然如此，那就使用光系魔法——！
“破...！”
然而，其结果便是。
“人...！”
与光元素精灵的链接。
“偶...！”
也被切断了。
人偶眼中的猩红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法人偶！
“这是炼金...！”
喉咙被扼制住的辛赛西斯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最接近神的杰作”，“巅峰之作”，炼金造物——杜桑·劳摩的人偶。
终于想起人偶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教皇瞬间放弃了抵抗。
“你突然发什么疯！”
重新进入宴会厅的我用神圣斗气将人偶一拳打倒在地。
“你...？”
“我？你究竟想说什么。”
虽然此时的我仍停留在玛尔艾兰特的体内，但杜桑人偶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副亲切的表情。
它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以渴望的眼神看着我。
“他...破...人偶...！”
杜桑的人偶指了指已经失去意识的格林的身体。
我向后看了一眼。
......
哦，这下连安洁尔的净化之力都用不到了。
因为就在刚才，教皇残存的意识硬生生地被人偶用拳头，或者说是暴力物理消除了。
“你是觉得他说的话冒犯到你了？”
人偶竟然会诞生自我意识...说实话我突然有点不想回去，干脆一辈子待在玛尔艾兰特体内吧。
“我...嗯。”
人偶挠了挠头。
我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你先坐着等一会吧，我马上就回来。”
当务之急是治愈格林身体上的伤势。
我闭上了双眼，不断加深着与天使传承之间的联系。
——圣愈天使·依兰的治愈之力。
一朵散发着白光的鸢尾花现身于宴会厅之下，从无数花蕊之上诞生的光元素精灵彼此在喧闹中飞向重伤垂死的格林并将他包围。
不久后，有几只光精灵梨花带雨地飞到我的面前向我哭诉着格林体内的伤势，由于实在难以治疗，它们有很多同伴最后以生命为代价才成功助其苏醒。
“辛苦了，回来吧。”
虽然对它们感到有所亏欠，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幸存的光精灵们向我点了点头，随着圣愈之力一同虚化消失。
格林颤抖着睁开双眼。
那么现在就是我该回归杜桑人偶体内的时刻了。
玛尔艾兰特的银发逐渐褪去色彩，瞳孔中的金色光辉也慢慢熄灭。
“玛尔...是你吗？”
靠坐在断壁残垣旁的格林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询问。
“......”
重新获得身体支配权的玛尔艾兰特抱住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单薄身体，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看来在我的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大脑之中突然多出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逐一整理好信息脉络的格林深感愧疚地将玛尔艾兰特紧紧抱住，用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玛尔艾兰特的哭声随着雨水落下的声音不断回响于庄园之中。
利奥波德家主巴德，老管家文森特以及一众侍女全都安静地撑着雨伞等在宴会厅残骸的外面，看到这一幕后松了口气。
辛赛西斯教皇...是吗。
——我记住你了。
重新取得人偶支配权的我现在又多了一项任务。
巴德庄园一处布置奢华的卧室内。
躺在雕花大床上的褐发少女呼吸节奏十分平稳。
由于身体强度还无法完全承受天使降临带来的力量，虽然玛尔艾兰特身上的伤势比起格林来说简直可以用乐观来形容，但恐怕她要连续睡上好几天才能够醒来了。
灰白长发的年轻男子神色黯然坐在玛尔艾兰特的床边，露出一副自责的表情。
格林现在已经摆脱了教皇的精神控制。
考虑到他之前还对着自己的表妹刀刃相向的行为，保险起见还是随时盯着他比较好。
“你不是玛尔的人偶对吧？无名的亡灵阁下。”
格林略带磁性的声音背对着我突兀地在卧室中响起。
“那又如何？”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谢谢你替我守护玛尔。”
“...你倒是挺坦率的。不过我可不会因此原谅你，有些话你还是等她醒来后自己去对她说吧。”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当玛尔艾兰特的表哥了。”
格林低下头，痛心疾首地说道。
哼...知道就好。
“但是，我愿意用接下来的余生守护她。让玛尔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神态虔诚的格林托起玛尔艾兰特的手臂，在手背处以嘴唇轻轻一点。
“......”
喂喂，这话不对吧？
什么叫“用余生守护”啊——！
难不成...
藏在人偶中的我渐渐对格林萌生出了杀意。
“罪孽深重的我，如今只有与玛尔结婚才能消除我犯下的错误。多生几个也没关系...”
哈？多生几个？
我被气笑了。
“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快步冲上前揪住格林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呃，不、不行吗？”
不久前才被人偶和我揍得遍体鳞伤的格林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尽管就从格林的容貌来说的确无可挑剔，但他比玛尔艾兰特整整大了7岁！
7岁——！
我是不会让这种有特殊癖好的家伙接近玛尔艾兰特的，想都别想！
“竟然说要和玛尔艾兰特结婚...你的脑子是被打傻了吗？”
我慢慢松开了格林的衣衫，准备好好听他接下来会以什么理由来搪塞。
“我不是出于愧疚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才想这么做的。”
“——我喜欢她。”
说着说着格林的脸颊竟然也染上了一丝红晕。
......
没救了！这个臭小子彻底没救了！
我捏了捏人偶的指关节。
就在我准备用拳头帮助格林进行大智力修复术之时，玛尔艾兰特突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艾温大人？请问你在做什么？”
玛尔艾兰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猛地将拳头藏到背后，别过头去。
“没...没什么。”
“格林表哥，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哦？”
“真，真的吗？！”
格林神情激动地注视着玛尔艾兰特的双眼，等待着回复。
“嗯，而且我拒绝。”
玛尔艾兰特以无比灿烂的笑容说道。
我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遭受强烈精神打击的格林瞬间石化。
恐怕他并没有想到，一直以来玛尔艾兰特都只是将他视作亲哥哥来看待，除了纯粹的亲情之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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