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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走一走

    刘羡阳走了,跟随着那个外乡的女子,听阮铁匠所说要去颍阴陈氏二十年。

    陈平安摇身一变,成了铁匠铺的临时学徒,按照阮师傅的说法,需要有人顶替刘羡阳的活计,挖井、盖房、凿渠,都需要人手。

    宁姚仍然住在泥瓶巷的宅子,那个被她称呼为阮师的男人,出人意料地答应为她铸剑,更意外的是阮师还说此次铸剑,运气好的话,半年就能出炉,运气不好的,等上十年也未必成功。宁姚对此倒是心宽的很,笑着说自己运气一向不坏,等上半年便是。

    宁姚虽然每天住在陈平安的祖宅,但是药罐子什么的,都搬来了铺子这边,省得陈平安来回跑。

    陈平安则住在刘羡阳家,主要还是怕宅子遭贼。陈平安之前大半夜又去溪里摸石头,结果到最后颗粒无收,就是青牛背那边的深坑也摸不上蛇胆石,用宁姚的说法就是蛇胆石这玩意儿,跟人差不多,得有精气神,没有,就是寻常富贵门庭的清供雅玩,也就只能当做一方砚台,可有了精气神,就跟人穿上了龙袍差不多,两者差距,一个天一个地。

    宁姚给陈平安带了一串老旧钥匙回来,说是有人丢在院子里的,然后她试了试,果然是隔壁宋集薪家的钥匙,从院门到屋门到房门,全都能开。陈平安猜不出宋集薪想做什么,照理说就他那种大手大脚的作风,应该不会想到让自己去帮忙打扫屋子,毕竟以宋集薪的脾气,估计屋子塌了,也不愿意让外人进入他家的地盘。

    至于宋集薪似乎是跟着那个白衫男人宋长镜走了,随行离开的还有稚圭。

    马苦玄也来过一次铺子,似乎是有外乡人又在小镇动手了,那一次杨老头罕见的竟然让自己起床临摹了一道什么镇身符,说是可以镇定肉身灵魂。虽然不知道杨老头有什么打算,不过齐修文也将那符箓全部记在了脑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齐修文看着自己面前写好的欠条又看了看一旁被刘羡阳拿来抵债的剑经气的脸都绿了!那狗东西临走的时候还要坑自己一下,用着这破书抵了三袋金精铜钱,而且要是他能看懂这书也就算了,问题就在于他完全不懂这书上写的东西。亏了!亏了啊!

    药铺后院

    脸色略显病态惨白的少年此时正和杨老头坐在台阶上,雨点大如黄豆,天色昏暗如深夜,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大一场暴雨,打入屋檐下的雨点反而不多,老人坐了很久,衣衫上也不过是有些许水气而已,陈平安十指交错,安静望向院子里积水而成的小水塘。

    老人抽着旱烟,大团大团的烟雾弥漫四周,只是檐下烟雾与檐外雨幕,井水犯河水。

    好像天地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线。

    老人不讨厌这个孩子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孩子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胡乱嚷嚷,不会吵到自己。能不说话烦人,就绝不开口。

    孩子这一点,跟徒弟李二很像。

    郑大风就差太远了。

    陈平安轻声道:“杨爷爷,这么多年,谢谢你。”

    老人皱眉道:“谢我?如果没有记错,我可从来没有白白帮过你,哪次缺了报酬?”

    陈平安笑了笑。

    就像杨老头当年答应自己给杨家铺子上山采药,然后低价购买的同时,药铺里许多草药也低价卖给陈平安。看似公平,其实陈平安心知肚明,这就是最实实在在的帮忙。

    再还有,一支自制的竹烟杆子,值得了几个钱?

    但是陈平安能够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一年到头无病无灾,很大程度上,靠的都是杨老头当年传授的那套呼吸法子。

    老人抬起头,望向天空,讥笑道:“别人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恨不得当做救苦救难的菩萨,尤其是大人物从牙缝里抠出一点渣滓,就格外感恩戴德,甚至自己都能被自己的赤子之心感动,觉得自己这是知恩图报,所以是醇儒忠臣、是某某某的得意门生,美其名曰士为知己者死,一群忘本的混账王八蛋,当初就不该从他们娘胎里爬出来……”

    陈平安挠挠头,有些忐忑,不知道杨老头是不是在说自己。

    老人收回视线后,漠然道:“不是说你。”

    陈平安突然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于是有些发愣。

    正堂后门有回廊屋檐,一位双鬓霜白的中年儒士撑伞而至,一手持伞,一手拎着长凳,穿过侧门后,将长凳放在廊中,坐下后把油纸伞斜靠在凳子旁,然后双手拍了拍膝盖,端正坐姿,最后笑望向后院正屋檐下的老人和少年,温声道:“山崖书院齐静春,拜见杨老先生。”

    儒士脚上的靴子被雨水浸透,沾染淤泥,袍子下摆也是如此。

    老人意态闲适,用烟杆指向那位此方圣人,“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是个不得志的,不过这么多年处下来,没听到你半句牢骚,也是怪事,你齐静春可不像是唾面自干的人物,所以这次你失心疯,估计外边有些懵,我倒是半点也不奇怪。”

    齐静春伸手拍了拍肚子,微笑道:“牢骚有啊,满肚子都是,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杨老头想了想,“你的本事我不清楚,不过你家先生,就凭他敢说出那四个字,在我眼中就能算这个。”

    老人伸出大拇指。

    齐静春苦笑道:“先生其实学问更大。”

    老人讥笑道:“我又不是读书人,你先生学问就算已经大过了至圣先师,我也不会说他半句好。”

    齐静春正色问道:“杨老先生,你是觉得我们先生那四个字,才是对的?”

    老人哈哈笑道:“我没觉得对,只是之前世间所有衣冠之辈,皆信奉之前四字,看得我心烦,所以有人出来唱反调,我便觉得解气,仅此而已。你们读书人自己打擂台,打得斯文扫地,满地鸡毛,我高兴得很!”

    齐静春失声而笑。

    齐静春刚要说话,已经会意的老人摆手道:“客套话莫要说,我不爱听,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一代代都是如此,别坏了规矩。再说了,你齐静春如今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可不敢跟你攀上交情。”

    齐静春点点头,起身跟陈平安招手道:“用你送去的蛇胆石,刻了两方私章,一隶书一小篆,送给你。”

    陈平安冒雨跑过水塘似的院子,站在齐静春身前,接过一只白布袋子。

    齐静春微笑道:“记得收好。以后看到了心仪字画,例如一些觉得气象不俗的山河形势图,可以拿出印章往上一押。”

    陈平安迷迷糊糊点头道:“好的。”

    杨老头瞥了眼少年手中的袋子,问道:“那个春字呢?”

    齐静春笑道:“早先刻了一方印章,送给赵家一个孩子。”

    老人笑道:“你齐静春是善财童子啊?”

    齐静春对于老人的调侃,不以为意,告辞走向了另一旁的小屋。

    这里便是齐修文的暂住之所。

    进入房屋,一眼便看到少年此时正在黄纸上绘制着符箓,不过虽然已经有了成功经验,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太熟练,少年前方已经有了一堆绘制失败的黄纸。

    听到有人开门,少年也不曾抬头,全神贯注做事这是他自小便明白的事情。

    齐静春漫步来到少年身后,观看着对方的动作。终于伸手抓住少年的右手,手中毛笔在中年儒士的携带下在纸上绘画出一道道的痕迹。随着最后一笔的画下,桌案上的符箓已经凝结符胆。

    符箓绘制完成。

    齐静春看向少年。

    “和我出去走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