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考
小镇竹屋内
随着齐修文几次开门而无法打开后，他再次看向了崔巉。深深的吐气一口，径直走到一旁开始打坐。如今看来，对方明显不准备让自己离开。
见此，崔瀺没有在意，而是下地，来到了大厅，在画像面前双手负后，自言自语道：“照理说，齐静春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会垂死挣扎一番，那么有四个人就不得不注意，一起在骊珠洞天陪他吃苦的师弟马瞻，手把手传授学问的书童赵繇，看似关系一般的宋集薪，以及身为他养子的你，因为这四个人，最有可能让齐静春寄托希望。”
“想着让马瞻延续山崖书院的香火，哪怕只有一名弟子，也无所谓。”
“想着让赵繇将师门学问发扬光大，至于是不是在大骊王朝，甚至是不是在东宝瓶洲，也无所谓。”
“想要让你在文脉延续，那怕这种延续只能存在于小镇之中也无妨，只要师门的学问一直存在，总会有人来此将其传承。”
“我一开始，得知齐静春将所有书本留给宋集薪后，我以为宋集薪会是他的香火传承之一，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个障眼法。”
齐修文没有说话，仿佛此时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一丝动静，见此崔巉走到对方身边，一掌落下将其惊醒。“长辈说话，要好好听，别在哪里摆谱。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表现。”
有些愤恨的瞪了对方一眼。
崔巉见其不服气也不由的回瞪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齐修文无奈收回视线。
“马瞻，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比起齐静春来说差的太远了。”
“我让崔明皇去骗马瞻，骗他可以顶替齐静春担任山崖书院下一任山主。虽然七十二书院之一的名头没了，但是书院本身还在，书院在，就需要山主。如此一来，对齐静春这一支文脉，对咱们大骊的皇帝陛下，其实面子上都说得过去，这也是一开始各方势力默认的一个结局。”
“但是我不喜欢啊，这么团团圆圆的结局，太无趣了。反正儒家内部本来就有一些声音，要求文圣、齐静春和山崖书院，三者一起消失，省得人心反复，死灰复燃。”
“所以我提议在披云山新起一座书院，而儒教三座学宫也答应在五十年内，会提拔这座书院为七十二书院之一，咱们皇帝陛下一听，好像不错嘛，比起齐静春这么个鸡肋，换上一个能够完全听从大骊的傀儡，当然更适合大骊的南下霸业？”
“于是崔明皇再骗马瞻，告诉他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退而求其次，干脆改换门庭，跟山崖书院撇清关系，回到小镇后就能够担任新书院的山主，而且是新书院的第一位山主，比起在山崖书院拾人牙慧，仰人鼻息，不是更好？”崔巉说着看向了齐修文，仿佛再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齐修文没有说话，只是原本结缔手掌又有鲜血低落在地。他似乎把陈平安给送入狼口了。
“不过，你可以高兴一下，马瞻这人虽然蠢，但还算是有点底线，不知道是齐静春说了什么，还是自己领悟到了什么。知道要是真的按崔明皇说的做了，估计文圣一脉最后的香火就算彻底断了，为此竟然还开了窍。一边把我哄住，一边领着人从小路跑路。不过没关系，大路小路，我都有人手安排，所以他给你们送来的信确实是冲破重重困难送来的真东西。”崔巉说着，不由感慨几分。“人心就是这么难把握，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人心，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变卦。”
听此，齐修文没有一丝高兴。马瞻死了，那个一直在学塾中扫地的老人如今....
神色平稳间，齐修文开始想着如何才能将眼前之人一剑穿肺腑，杀死对方他是不指望的，但能重创也是好的，即便他可能会死。也总比一直顺着对方的路走要好很多。
“当然了，齐静春所做的那些都只是障眼法，这我也知道，他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藏着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崔巉仿佛在询问。
不待齐修文回答，又摇摇头。“陈平安，那个泥瓶巷中的孤儿。很普通的出生背景，年少时还被人遭人算计甩了本命瓷，原本的福运被迫散去，一生或许只能碌碌无为。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齐静春文脉的延续者，继承者。”
“为此我精心安排了一场大考，考生只有一人，就是那个泥瓶巷叫陈平安的孤儿。对了，被想着用你那柄本命剑杀我，虽然说拿东西确实有点小强，但我这具宝躯可不是一名连修士都不是的人握剑就可重创的。”房门打开，崔巉没有在阻拦对方离开。
见齐修文不走，崔巉极为和善的提醒一句。
“受教了。”齐修文微微躬身，但却没有离开，只是返回了屋内。蹲坐在了床边，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帮助陈平安的不是告诉对方这一切的算计，也是想办法找人帮忙，而是少说少做。
“文脉一事，讲究薪火相传，甚至信奉一种学说的门生弟子可以死绝，但是香火未必就会断绝，所以香火和文运到底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院中崔瀺做到了一旁的板凳上：“大道之争，何其残酷。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错。齐静春，我已落子，可惜如今你只能看我落子。”
“一个贫贱至极的陋巷孤儿，吃尽苦头，内心深处无比希望有一份安稳，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一下子成为小镇最阔绰的有钱人，又突然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福地之上的五座山头，全部收入囊中，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细水长流的富贵，都属于他了。”
“除了这些雪中送炭，我又帮他锦上添花了两次，第一次是帮他选中那座落魄山，而这座山头，我会让大骊敕封一位山神坐镇，你说少年会不会觉得很惊喜？第二次，则是草头铺子和压岁铺子，很快都会以低价出售，然后不出意外，就会由他陈平安‘顺理成章’地买下来。试想一下，小镇之外日入斗金的五座山头，小镇之内两座老字号铺子，以后山下有县令吴鸢与之一见如故，山上会有书院副山主崔先生，对其青眼相加。你们觉得这个少年，是不是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
“但是。”崔瀺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笑意玩味，自言自语道：“世间事，真是最怕这两个字了。”
“......”听着屋外的高谈阔论，齐修文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老爹画像。“大，现在我还能做什么？”
迟去的春风吹过少年脸颊。
半响，齐修文走到了屋内的书架上抽出最底层，最边缘的一本书籍。读书声响起。
“恶人闻善，故来挠乱者；汝自禁息，当无嗔责。彼来恶者，而自恶之.......”
“无聊。”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崔巉只觉无趣。
随着齐修文几次开门而无法打开后，他再次看向了崔巉。深深的吐气一口，径直走到一旁开始打坐。如今看来，对方明显不准备让自己离开。
见此，崔瀺没有在意，而是下地，来到了大厅，在画像面前双手负后，自言自语道：“照理说，齐静春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会垂死挣扎一番，那么有四个人就不得不注意，一起在骊珠洞天陪他吃苦的师弟马瞻，手把手传授学问的书童赵繇，看似关系一般的宋集薪，以及身为他养子的你，因为这四个人，最有可能让齐静春寄托希望。”
“想着让马瞻延续山崖书院的香火，哪怕只有一名弟子，也无所谓。”
“想着让赵繇将师门学问发扬光大，至于是不是在大骊王朝，甚至是不是在东宝瓶洲，也无所谓。”
“想要让你在文脉延续，那怕这种延续只能存在于小镇之中也无妨，只要师门的学问一直存在，总会有人来此将其传承。”
“我一开始，得知齐静春将所有书本留给宋集薪后，我以为宋集薪会是他的香火传承之一，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个障眼法。”
齐修文没有说话，仿佛此时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一丝动静，见此崔巉走到对方身边，一掌落下将其惊醒。“长辈说话，要好好听，别在哪里摆谱。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表现。”
有些愤恨的瞪了对方一眼。
崔巉见其不服气也不由的回瞪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齐修文无奈收回视线。
“马瞻，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比起齐静春来说差的太远了。”
“我让崔明皇去骗马瞻，骗他可以顶替齐静春担任山崖书院下一任山主。虽然七十二书院之一的名头没了，但是书院本身还在，书院在，就需要山主。如此一来，对齐静春这一支文脉，对咱们大骊的皇帝陛下，其实面子上都说得过去，这也是一开始各方势力默认的一个结局。”
“但是我不喜欢啊，这么团团圆圆的结局，太无趣了。反正儒家内部本来就有一些声音，要求文圣、齐静春和山崖书院，三者一起消失，省得人心反复，死灰复燃。”
“所以我提议在披云山新起一座书院，而儒教三座学宫也答应在五十年内，会提拔这座书院为七十二书院之一，咱们皇帝陛下一听，好像不错嘛，比起齐静春这么个鸡肋，换上一个能够完全听从大骊的傀儡，当然更适合大骊的南下霸业？”
“于是崔明皇再骗马瞻，告诉他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退而求其次，干脆改换门庭，跟山崖书院撇清关系，回到小镇后就能够担任新书院的山主，而且是新书院的第一位山主，比起在山崖书院拾人牙慧，仰人鼻息，不是更好？”崔巉说着看向了齐修文，仿佛再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齐修文没有说话，只是原本结缔手掌又有鲜血低落在地。他似乎把陈平安给送入狼口了。
“不过，你可以高兴一下，马瞻这人虽然蠢，但还算是有点底线，不知道是齐静春说了什么，还是自己领悟到了什么。知道要是真的按崔明皇说的做了，估计文圣一脉最后的香火就算彻底断了，为此竟然还开了窍。一边把我哄住，一边领着人从小路跑路。不过没关系，大路小路，我都有人手安排，所以他给你们送来的信确实是冲破重重困难送来的真东西。”崔巉说着，不由感慨几分。“人心就是这么难把握，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人心，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变卦。”
听此，齐修文没有一丝高兴。马瞻死了，那个一直在学塾中扫地的老人如今....
神色平稳间，齐修文开始想着如何才能将眼前之人一剑穿肺腑，杀死对方他是不指望的，但能重创也是好的，即便他可能会死。也总比一直顺着对方的路走要好很多。
“当然了，齐静春所做的那些都只是障眼法，这我也知道，他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藏着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崔巉仿佛在询问。
不待齐修文回答，又摇摇头。“陈平安，那个泥瓶巷中的孤儿。很普通的出生背景，年少时还被人遭人算计甩了本命瓷，原本的福运被迫散去，一生或许只能碌碌无为。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齐静春文脉的延续者，继承者。”
“为此我精心安排了一场大考，考生只有一人，就是那个泥瓶巷叫陈平安的孤儿。对了，被想着用你那柄本命剑杀我，虽然说拿东西确实有点小强，但我这具宝躯可不是一名连修士都不是的人握剑就可重创的。”房门打开，崔巉没有在阻拦对方离开。
见齐修文不走，崔巉极为和善的提醒一句。
“受教了。”齐修文微微躬身，但却没有离开，只是返回了屋内。蹲坐在了床边，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帮助陈平安的不是告诉对方这一切的算计，也是想办法找人帮忙，而是少说少做。
“文脉一事，讲究薪火相传，甚至信奉一种学说的门生弟子可以死绝，但是香火未必就会断绝，所以香火和文运到底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院中崔瀺做到了一旁的板凳上：“大道之争，何其残酷。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错。齐静春，我已落子，可惜如今你只能看我落子。”
“一个贫贱至极的陋巷孤儿，吃尽苦头，内心深处无比希望有一份安稳，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一下子成为小镇最阔绰的有钱人，又突然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福地之上的五座山头，全部收入囊中，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细水长流的富贵，都属于他了。”
“除了这些雪中送炭，我又帮他锦上添花了两次，第一次是帮他选中那座落魄山，而这座山头，我会让大骊敕封一位山神坐镇，你说少年会不会觉得很惊喜？第二次，则是草头铺子和压岁铺子，很快都会以低价出售，然后不出意外，就会由他陈平安‘顺理成章’地买下来。试想一下，小镇之外日入斗金的五座山头，小镇之内两座老字号铺子，以后山下有县令吴鸢与之一见如故，山上会有书院副山主崔先生，对其青眼相加。你们觉得这个少年，是不是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
“但是。”崔瀺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笑意玩味，自言自语道：“世间事，真是最怕这两个字了。”
“......”听着屋外的高谈阔论，齐修文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老爹画像。“大，现在我还能做什么？”
迟去的春风吹过少年脸颊。
半响，齐修文走到了屋内的书架上抽出最底层，最边缘的一本书籍。读书声响起。
“恶人闻善，故来挠乱者；汝自禁息，当无嗔责。彼来恶者，而自恶之.......”
“无聊。”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崔巉只觉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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