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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西凉韩遂授首,益州张松献图

    时韩遂欲请马超共起事,遂遣使携两份书信至汉中,一封交于张鲁,一封私信于马超。汉中太守张鲁好五斗米道,自称“师君”,来学道者,初称“鬼卒”,受本道已信,则号称“祭酒”,各领部众;领众多者为“治头大祭酒”。不置长吏,以祭酒管理地方政务。马超至汉中,张鲁深敬之,遂封督讲祭酒,位次于“师君”。韩遂私信于马超,备言往事,请马超引兵为援,马超乃与使者同往请于张鲁。张鲁久恐曹操来犯,遂欲发兵同韩遂结盟。

    谋士阎圃密谓鲁道:“马孟起兼资文武,勇烈过人,羌胡之族无不敬服,皆呼其为‘神威天将军’。如使彼携大军北去,则不复为师君之下,所率之师皆不能归矣。彼时,师君徒交恶于曹操,而不得寸利也。不若留其西凉人马在此,而遣汉中兵与之同往,并着一副将督之,则可保万全也。”

    张鲁乃从其计,既命马超为大将,杨昂为副将,率兵两万往会韩遂,另以防刘璋来犯为由,将马岱、庞德等西凉旧部尽皆留于汉中。

    韩遂率众往围冀城,凉州刺史韦康急派阎温秘密出城,往长安求援,夏侯渊遂使张郃守城,自点兵三万往救之。夏侯渊善奔袭,六日行军千里,以雷霆之势进至上邦城。时韩遂令杨秋守上邦,杨秋于城中劫掠百姓,更强令百姓守城,城中百姓皆深恨之。夏侯渊既至,上邦百姓遂偷开城门,先锋徐晃当先突入城中,杨秋夺路而逃,被徐晃纵马赶上,一斧劈死于马下。时马超所部已出木门,入天水郡,距离上邦不足三十里,有杨秋旧部逃出城外,于路望见马超旗号,遂往归之,并尽言上邦之事。马超乃令大军攻上邦。夏侯渊与徐晃出城列阵,及近,用箭射住阵脚,两阵对圆。徐晃立于阵前,单邀马超迎战,马超大怒,拍马来战,四十余合后,夏侯渊眼见徐晃落于下风,提枪来助,杨昂亦拍马迎住夏侯渊,不足十合,杨昂落荒而逃,渊挥军掩杀,汉中军丢盔弃甲而跑,渊军直追三十余里方止。马超与杨昂收拢残军,杨昂尚心有余悸,超观汉中军非曹军敌手,料之不能成事,径又引军原路而退。

    是后,夏侯渊率军强袭韩遂,韩遂军大乱。凉州刺史韦康亦遣部将杨岳、庞恭从城中杀出,韩遂大败,逃入氐王杨千万部落,据住显亲。夏侯渊又进袭之,韩遂逃走,获韩遂粮草辎重,进追至略阳城。氐王杨千万、氐王阿贵纠合羌兵七万与韩遂合力拒之,曹军诸部将长途来袭,见敌军甚众,皆劝扎营挖堑以为持久计。夏侯渊不听,击鼓奋进,徐晃阵斩阿贵,大破羌族,韩遂于乱军之中被夏侯渊缠住,挣脱不得。韩遂时已年逾七十,人老力衰,不能敌,副将成公英舞枪来助,夏侯渊奋威迎之,数十回合,刺死韩遂,擒成公英而还,余众降者无数。西凉遂定。

    天下纷纷,战火燃便天下,但有一州尚算安宁,那便是益州。益州牧刘璋,字季玉,即刘焉之子,汉鲁恭王之后。中平五年,时有益州刺史郤俭在益州大肆聚敛,贪婪成风。汉灵帝命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刘焉单骑入益州,收拢军队,招降纳叛,斩郤俭,平黄巾,益州遂平。兴平元年,焉患病疽而死,州大吏赵韪等,共保璋为益州牧。璋以张鲁不听号令,杀张鲁母及弟,因此有仇。璋使庞羲为巴西太守,侵犯汉中,皆被张鲁所破,除此之外,十余年间,益州境内未有大战。前马超兵败,西凉之民,从子午谷奔入汉中者,不下数万,由是汉中益强,稍侵边境。后会张鲁调西凉兵马南进,庞羲遂急报知刘璋,璋平生懦弱,闻得此信,心中大忧,急聚众官商议对策。

    忽一人昂然而出道:“主公放心。某虽不才,凭三寸不烂之舌,使张鲁不敢正眼来觑西川。”

    进言者乃益州别驾,姓张,名松,字子乔。额䦆头尖,鼻偃齿露,身短不满五尺,放荡不治节操。

    刘璋问道:“别驾有何高见,可解张鲁之危?”

    张松道:“许都曹操,扫荡中原,吕布、二袁皆为所灭,近又破马超,天下无敌矣。主公可备进献之物,松亲往许都,说曹操兴兵取汉中,以图张鲁。则鲁拒敌不暇,何敢复窥蜀中耶?”

    刘璋大喜,收拾金珠锦绮,为进献之物,遣张松为使,翌日起行。至夜,门童忽报有好友登门,张松慌忙收拾停当,请之入内。来人乃是法正,字孝直,东汉名士法真之孙,现为军议校尉。

    法正请张松摒去左右,暗喝道:“尔今日做得好大事!”

    张松愕然道:“不知孝直所言何事?”

    法正怒道:“蜀中之地易守难攻,张鲁不过疥癞之疾,尔却引虎狼之师,非欲卖益州而何耶?某当上报刘益州,先斩尔头。”

    张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过片刻,心中狐疑,遂上下打量法正,俄而笑道,

    “然也,孝直既深夜来此,必有指教,何需诈也。”

    法正破怒为喜,乃言道:“某素闻刘皇叔仁德,礼贤下士,现坐拥荆州,又新破曹操,势不可谓不盛也。君此往许都,必经由彼处,可深查之也。”

    张松从之,遂暗画西川地理图本藏之于身,次日,带从人数骑,迤逦而行,取路赴许都。早有人报入江陵,诸葛亮既遣人至许都打探消息。

    张松到了许都馆驿中住定,日日去丞相府伺候,十余日方得通名,十余日放得入堂,因貌丑不足半炷香便被赶出相府,张松深恨之。时有太尉杨彪之子杨修,字德祖,为丞相门下掌库主簿。此人博学能言,智识过人。见是益州使者,遂上前与之攀谈。张松博闻强记,能言善辩,杨修甚加敬服,遂入荐于操,操不用。探子回报张松在许昌并不如意,不日便返。刘备命赵云率五百骑士前往护卫,又率众文武出城三十里相迎,以上宾之礼待之。刘备留张松在荆州盘桓十余日,日日设宴,陪于左右,不言政事。张松深为感动。

    及至将行,张松泣道:“某非卖主求荣,今遇明公,不敢不披沥肝胆。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加之张鲁在北,时思侵犯;人心离散,思得明主。松此一行,专欲纳款于操;何期逆贼恣逞奸雄,傲贤慢士,故特来见明公。明公可先取西川,然后北图汉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内应。未知钧意若何?”

    刘备道:“前刘琮贤侄受蔡瑁所挟,兄弟相残,北联曹贼,害备军师祢正平,备不得已,方与刘琦贤侄并兵来取荆州。即逆贼已除,荆州已定,二位贤侄固辞不受,备方觍颜为荆州牧,心犹惴惴不安,恐天下人唾骂也。备深感君之厚意,若再攻同宗,备实不敢为也。”

    张松道:“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著鞭在先。今若不取,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

    刘备不从。张松不得已乃行,刘备使关羽、陈宫相送,陈宫已是知天命之年,乘于马车之中,乃邀张松共乘。

    陈宫乃暗谓张松道:“永年所言,实属肺腑之言,刘皇叔固守仁义,非一日也。某随之日久,或可劝之。只是那蜀道崎岖,千山万水,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联辔;虽欲取之,用何良策?”

    张松道:“公台先生自谦也。世人皆知刘皇叔以师侍君,君若肯言,皇叔必从之也。如此则是蜀中百姓之幸,天下百姓之福也。至于蜀中道路,某自有计较。”

    松于袖中取出一图,递于陈宫道:“公台先生可将此图付于皇叔,但看此图,便知蜀中道路矣。”

    陈宫略展视之,正是西川地理图,上面尽写着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一一俱载明白,心潮澎湃。陈宫又与张松寒暄多时,相送数十里方回。

    张松回益州,先见法正,备言曹操轻贤傲士,只可同忧,不可同乐,又盛赞刘备为人,果如法正前之所言,遂将益州许刘皇叔矣。法正闻言甚喜。遂商议回禀事宜。次日,张松入见刘璋,刘璋召文武会于正厅。

    刘璋问:“干事若何?”

    张松道:“操乃汉贼,欲篡天下,不可与言。彼已有取川之心。”

    璋道:“似此如之奈何?”

    松道;“松有一谋,使张鲁、曹操必不敢轻犯西川。”

    璋道:“何计?”

    松道:“荆州刘皇叔,与主公同宗,仁慈宽厚,有长者风。雄踞荆州,水淹樊城,操闻之而胆裂,何况张鲁乎?主公何不遣使结好,使为外援,可以拒曹操、张鲁矣。”

    璋道:“吾亦有此心久矣。谁可为使?”

    松道:“非法正不可往也。”

    忽一人高声谏道:“刘备勇力过人,彼入益州必为祸也,请使君勿从之。”

    松大惊,视其人,乃荆州零陵人,姓刘,名巴,字子初。初刘备初破襄阳,巴嫌刘备草莽出身,不欲与刘备为舞,遂远行至交趾,与交趾太守士燮政见不合,又经由牂柯入益州,归刘璋,现为刘璋谋士。

    主薄黄权,字公衡,巴西阆中人,亦谏道:“左将军有骁勇之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也。可但闭境,以待时清也。”

    松道:“公等只言刘皇叔骁勇,却对其仁义之名遍布天下充耳不闻,是何意耶?”

    权道:“彼依陶谦而诈徐州,降曹操而袭汝南,寄身刘表而窃荆襄。今若召来,则四十一州郡,不复为主公所有也。”

    松道:“曹操起兵屠徐州,陶谦不能御,诸侯不能救,刘备不过三千义士而解其围,岂为不仁?陶谦惧曹操而强留刘备,因孺子不可驭而让徐州,三让方受之,岂为不义?曹操者,汉贼也,许田射鹿之事天下皆知,彼为汉室子民而反贼,岂为不仁?为汉室而起兵,岂为不义?至于荆州,刘表再三让之而不受,刘琮先毒杀其父表,残害其兄琦,又结交曹贼,谋图皇叔,皇叔为百姓计犹不忍与为敌,岂为不仁?刘琮得寸进尺,纵兵击之,杀其谋主,而即荆州定,皇叔犹欲以琦、琮为主,琦、琮长跪辞之,彼方领受,犹惴惴不安,岂为不义?君如此谬言,岂不使天下笑我蜀中浅薄耶?”

    璋以为然,道:“贼有马超为助,吾避得一时,岂避得一世耶?且张鲁者,吾之门吏也。昔不听号令,今又侵吾州境,倘若避之,岂不示弱于贼耶?”

    遂不听黄权、刘巴之言。黄权强谏,刘璋怒,乃外放黄权为广汉县长。璋遂召法正入,修书一封,令其为使,先通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