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秘密
“最开始发现弥广死的……是小冉……”
卓吉继续给虞子离说着事情的经过，但不知怎的，他脸色也很不好，带着几分愤恨与愠怒。
“弥广帮小冉家里处理了一些杂事，小冉很是感激，去拜访致谢的时候，看到他倒在门口屋前，死状和杨明轩一样……”
他先简单地说了李小冉如何发现弥广之死的经过，最后像是发泄一样跺了跺脚：“子离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小冉一边要我远离你们这些洛都旧人，一边自己却又和那个弥广关系不错……我去和她理论，她还和我发火，实在是，实在是……”
卓吉愤愤不平地说了几句，却见虞子离沉默得有些不正常。
他勉强迎合了两句，茫然地走向前方，那身影从后面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孤独。
卓吉初时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同为洛都旧人，虞子离想必和杨明轩、弥广有不错的旧日交情，他们如今暴亡，心中愁闷，也是可以理解的。
卓吉叹息一声，随即又想：居住在橘林馆里的青要公，号称山海三百年来最强武士，沦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又失去了这么多旧日的学生，或许也是无限凄凉吧？
他这样想着，心里面却难免意动起来：青要公一身绝学举世无双，如果就这样埋没于世，未免太过可惜。
自己也不奢求能如虞子离一样得到青要公的悉心传授，但此时过去，恳请他点拨一些基本的体魄强健之法，大概也是没问题的吧？
只是青要公一向不近外人，就这样冒昧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唐突……
卓吉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又紧锁，他眼前闪过李小冉对弥广的特殊态度，还有包括杨明轩在内的诸多洛都旧人都具备一身超凡绝俗的战力，却依旧免不了横死的结局。
莫名的，他心中想要变强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卓吉咬了咬牙，看着虞子离已经远去的身影，转身朝橘林馆奔去。
虞子离忽然站住脚步，却没有去看他。
北边的谷口方向传来一阵阵颤动的巨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沉重而具有压迫力，那是人群组成有序的队列后才能造成的景象。
于是在他的面前，一队队军士出现在视野里，黑色的应龙纹战袍与军旗，汇聚成深沉的流水，士兵们兜鍪上的翎羽交织成一片摇晃的白影。
这是龙胤国在葛山郡的驻军，分为三类兵种：穿着精铁鳞甲、配备燕尾矛的长矛军士，穿着厚重板甲、配备大盾与军刀的盾卫军士，还有穿着轻便革甲、配备火器的铁炮军士。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支极尽神秘的秘修者部队，却没有出现。
龙胤国的军制：十人为一个小队，三十人为一个中队，一百人为一个大队，三个大队编组成一个旗队，配置一面队旗，以此三百人作为单兵种编组规模上限。
再往上就是三个不同兵种的旗队与一支百人左右的秘修者部队灵活编组成一个近千人旗团，配置一面团旗；五个旗团为一校，校的长官就是将军。
龙胤国举国尚武，闻战则喜，一支兵种齐全的千人旗团，可以击败列国任何同等规模的军队，即便是北辰国独有的荒兽骑兵与圣山的圣武士军团，也不能当其锋芒。
葛山郡驻军就是这样一支主战精锐旗团，他们正朝郡城的方向而去，虽然此时开拔的人数还不到整个旗团的半数，但那股百战余威的血勇气息如潮如浪，扑面而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窒息。
他们行经之处，田野里的禽鸟被惊地腾空飞起，鼠兽们跳窜不已，孩童们更是哭哭啼啼，连上了年纪的人也露出惊惶之色。
虞子离神色凝重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虞玖号称山海三百年最强武士，最终也难以保全锟铻朝最后基业、乃至于自身沦为囚徒、幽禁橘林馆的原因了。
秘修者纵然能以一己之力借用天地威能，但毕竟只是一个人，他或许能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或许能以一敌百，纵横转战、天下无双。
但在这样威势煊赫如山的铁血军团之前，及其背后所代表的深厚底蕴之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徒然沦为时代洪流里的一片尘埃罢了！
而在更远处的地方，也有几人占据高处，远远看着这令人动容的一幕。
公石黄穿戴着厚重的黑色甲胄，盔上的雉羽随着他躬身行礼而摇晃着：“长矛督朱成桓，盾卫督鲍恩七，铁炮督王南玄，秘督朱磊，都已齐备，随时待命。”
他说：“按照君上的安排，每个旗队各抽调最精锐的一个大队集结于郡城，秘督分出五十人保护各位贵人，以策万全。”
“很好。”莱山君微微颔首。
他是身形伟岸的男子，这时候玉冠华服，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剽悍的感觉：“方郡长，你呢？”
方羽成应声而道：“和晚宴有关的一切准备，均已妥当。”
莱山君露出满意的神色，但转瞬之间，又化作一声叹息：“薛守护还没有死心？”
方羽成神色一动，说：“君上见谅，薛守护与青要公有昔日恩义、深重如山，因此屡屡前去游说，但这未必不是坏处。”
“或许如此。”莱山君微微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薛守护既然看重与青要公的旧交，足见真挚，想来也感怀于我那太子长兄的知遇之恩，日后必尽心竭力为龙胤效劳，这是好事。”
方羽成讷讷不敢接话，公石黄更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龙胤国君王年事已高，太子秦皓与莱山君秦子懿之间的龃龉纷争，随时可能变成一场席卷王都的风暴狂潮，这个时候若非亡命之徒，谁也不敢轻易表态。
莱山君见二人如此反应，心中既失望且愠怒，面上却不露分毫：“对了……思远去哪里了？”
“公主好像又去找青要公那个养子了。”方羽成说。
一旁的公石黄忽然失笑：“公主莫不是看上那个小子了？”
“这倒不至于。”莱山君哈哈一笑，目光闪烁，“我这个小妹一向眼高于顶，从小天赋出众、资质惊艳，连圣山的人都尊之为‘圣女’，极尽尊崇。恐怕举国上下，也只有大哥可以折服她了……”
日上中天，将要午时。
秦思远在一处田野里找到了虞子离。
他正仰头躺在一处苍翠的草地上，整个人的气质却不复前日的深沉漠然，反倒有些阴郁与冷淡。
“又是你？”他看到秦思远过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虞子离连续三天见到她了，但每一次见到，都似乎没有好事发生。
这个出身尊贵、容貌冷艳的少女与方羽成、杨明轩、弥广，甚至包括那个人在内的洛都旧人别无二致，都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始终在隐藏什么谋划一样。
而他也始终都没有看透他们罢了。
“我又怎么了？”秦思远巧笑嫣然，款款而来。
虞子离没有说话，他心里有更烦乱的事情要思忖，没有余暇理会她。
但秦思远却主动地凑了过来：“我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
虞子离摇头：“没空。”
秦思远挑了挑眉，看出他的抗拒，心里并不觉得意外。
少女轻轻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冷艳的俏脸上流露出一丝狡黠的意味，如果只看她妩媚丽色，难免使人心摇神驰。
但当她低下头，那轻柔的银灰色长发垂落在肩侧，从红唇中吐出的言语又令人心惊胆战：“你替我杀一个人，今晚……我就保你一条命。”
虞子离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是邀请虞玖去郡城参与宴会的约定之期，只看这沿途甲胄森森、兵刃肃杀的景象，足以见得王都来人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了——
图穷匕见，就在今夜！
但这样的事情由秦思远这样的冷艳美人吐气如兰、毫不掩饰地缓缓道出，竟是当成了交易的内容，难免让虞子离心中不悦。
“你可不要不知好歹。”秦思远收起笑容，恢复了那副骄傲矜持的模样，“我的七哥，龙胤国莱山君携带兵符而来，是奉了父王的命令，决意要把和青要公有关的一切事情彻底做个了断……老师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我救不了他，不过你并不是非死不可，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的了。”
“无所谓。”虞子离听完她这番话，却淡淡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秦思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嫣然一笑，如春水破冰，明媚无比。
“随便你了。”她姣好的眸子里倒映出一道奇异的光，“不过我总觉得……你会按照我的计划做呢。”
“莫名其妙。”虞子离起身，扬长而去。
秦思远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慢慢地摩挲着一个纸团，舒展开来，上面是自己看了好几遍，几乎能背下来的一段话——
“青要公于洛水之战后所收养之子，已遍查洛都宫人、遗民、奴隶等相关人物，无人知晓其来历。或曰：疑似从不可名状之地而出焉……”
“不可名状之地么……”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笑意，“老师，看来你似乎还隐瞒了很多秘密呢？”
卓吉继续给虞子离说着事情的经过，但不知怎的，他脸色也很不好，带着几分愤恨与愠怒。
“弥广帮小冉家里处理了一些杂事，小冉很是感激，去拜访致谢的时候，看到他倒在门口屋前，死状和杨明轩一样……”
他先简单地说了李小冉如何发现弥广之死的经过，最后像是发泄一样跺了跺脚：“子离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小冉一边要我远离你们这些洛都旧人，一边自己却又和那个弥广关系不错……我去和她理论，她还和我发火，实在是，实在是……”
卓吉愤愤不平地说了几句，却见虞子离沉默得有些不正常。
他勉强迎合了两句，茫然地走向前方，那身影从后面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孤独。
卓吉初时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同为洛都旧人，虞子离想必和杨明轩、弥广有不错的旧日交情，他们如今暴亡，心中愁闷，也是可以理解的。
卓吉叹息一声，随即又想：居住在橘林馆里的青要公，号称山海三百年来最强武士，沦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又失去了这么多旧日的学生，或许也是无限凄凉吧？
他这样想着，心里面却难免意动起来：青要公一身绝学举世无双，如果就这样埋没于世，未免太过可惜。
自己也不奢求能如虞子离一样得到青要公的悉心传授，但此时过去，恳请他点拨一些基本的体魄强健之法，大概也是没问题的吧？
只是青要公一向不近外人，就这样冒昧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唐突……
卓吉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又紧锁，他眼前闪过李小冉对弥广的特殊态度，还有包括杨明轩在内的诸多洛都旧人都具备一身超凡绝俗的战力，却依旧免不了横死的结局。
莫名的，他心中想要变强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卓吉咬了咬牙，看着虞子离已经远去的身影，转身朝橘林馆奔去。
虞子离忽然站住脚步，却没有去看他。
北边的谷口方向传来一阵阵颤动的巨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沉重而具有压迫力，那是人群组成有序的队列后才能造成的景象。
于是在他的面前，一队队军士出现在视野里，黑色的应龙纹战袍与军旗，汇聚成深沉的流水，士兵们兜鍪上的翎羽交织成一片摇晃的白影。
这是龙胤国在葛山郡的驻军，分为三类兵种：穿着精铁鳞甲、配备燕尾矛的长矛军士，穿着厚重板甲、配备大盾与军刀的盾卫军士，还有穿着轻便革甲、配备火器的铁炮军士。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支极尽神秘的秘修者部队，却没有出现。
龙胤国的军制：十人为一个小队，三十人为一个中队，一百人为一个大队，三个大队编组成一个旗队，配置一面队旗，以此三百人作为单兵种编组规模上限。
再往上就是三个不同兵种的旗队与一支百人左右的秘修者部队灵活编组成一个近千人旗团，配置一面团旗；五个旗团为一校，校的长官就是将军。
龙胤国举国尚武，闻战则喜，一支兵种齐全的千人旗团，可以击败列国任何同等规模的军队，即便是北辰国独有的荒兽骑兵与圣山的圣武士军团，也不能当其锋芒。
葛山郡驻军就是这样一支主战精锐旗团，他们正朝郡城的方向而去，虽然此时开拔的人数还不到整个旗团的半数，但那股百战余威的血勇气息如潮如浪，扑面而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窒息。
他们行经之处，田野里的禽鸟被惊地腾空飞起，鼠兽们跳窜不已，孩童们更是哭哭啼啼，连上了年纪的人也露出惊惶之色。
虞子离神色凝重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虞玖号称山海三百年最强武士，最终也难以保全锟铻朝最后基业、乃至于自身沦为囚徒、幽禁橘林馆的原因了。
秘修者纵然能以一己之力借用天地威能，但毕竟只是一个人，他或许能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或许能以一敌百，纵横转战、天下无双。
但在这样威势煊赫如山的铁血军团之前，及其背后所代表的深厚底蕴之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徒然沦为时代洪流里的一片尘埃罢了！
而在更远处的地方，也有几人占据高处，远远看着这令人动容的一幕。
公石黄穿戴着厚重的黑色甲胄，盔上的雉羽随着他躬身行礼而摇晃着：“长矛督朱成桓，盾卫督鲍恩七，铁炮督王南玄，秘督朱磊，都已齐备，随时待命。”
他说：“按照君上的安排，每个旗队各抽调最精锐的一个大队集结于郡城，秘督分出五十人保护各位贵人，以策万全。”
“很好。”莱山君微微颔首。
他是身形伟岸的男子，这时候玉冠华服，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剽悍的感觉：“方郡长，你呢？”
方羽成应声而道：“和晚宴有关的一切准备，均已妥当。”
莱山君露出满意的神色，但转瞬之间，又化作一声叹息：“薛守护还没有死心？”
方羽成神色一动，说：“君上见谅，薛守护与青要公有昔日恩义、深重如山，因此屡屡前去游说，但这未必不是坏处。”
“或许如此。”莱山君微微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薛守护既然看重与青要公的旧交，足见真挚，想来也感怀于我那太子长兄的知遇之恩，日后必尽心竭力为龙胤效劳，这是好事。”
方羽成讷讷不敢接话，公石黄更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龙胤国君王年事已高，太子秦皓与莱山君秦子懿之间的龃龉纷争，随时可能变成一场席卷王都的风暴狂潮，这个时候若非亡命之徒，谁也不敢轻易表态。
莱山君见二人如此反应，心中既失望且愠怒，面上却不露分毫：“对了……思远去哪里了？”
“公主好像又去找青要公那个养子了。”方羽成说。
一旁的公石黄忽然失笑：“公主莫不是看上那个小子了？”
“这倒不至于。”莱山君哈哈一笑，目光闪烁，“我这个小妹一向眼高于顶，从小天赋出众、资质惊艳，连圣山的人都尊之为‘圣女’，极尽尊崇。恐怕举国上下，也只有大哥可以折服她了……”
日上中天，将要午时。
秦思远在一处田野里找到了虞子离。
他正仰头躺在一处苍翠的草地上，整个人的气质却不复前日的深沉漠然，反倒有些阴郁与冷淡。
“又是你？”他看到秦思远过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虞子离连续三天见到她了，但每一次见到，都似乎没有好事发生。
这个出身尊贵、容貌冷艳的少女与方羽成、杨明轩、弥广，甚至包括那个人在内的洛都旧人别无二致，都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始终在隐藏什么谋划一样。
而他也始终都没有看透他们罢了。
“我又怎么了？”秦思远巧笑嫣然，款款而来。
虞子离没有说话，他心里有更烦乱的事情要思忖，没有余暇理会她。
但秦思远却主动地凑了过来：“我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
虞子离摇头：“没空。”
秦思远挑了挑眉，看出他的抗拒，心里并不觉得意外。
少女轻轻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冷艳的俏脸上流露出一丝狡黠的意味，如果只看她妩媚丽色，难免使人心摇神驰。
但当她低下头，那轻柔的银灰色长发垂落在肩侧，从红唇中吐出的言语又令人心惊胆战：“你替我杀一个人，今晚……我就保你一条命。”
虞子离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是邀请虞玖去郡城参与宴会的约定之期，只看这沿途甲胄森森、兵刃肃杀的景象，足以见得王都来人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了——
图穷匕见，就在今夜！
但这样的事情由秦思远这样的冷艳美人吐气如兰、毫不掩饰地缓缓道出，竟是当成了交易的内容，难免让虞子离心中不悦。
“你可不要不知好歹。”秦思远收起笑容，恢复了那副骄傲矜持的模样，“我的七哥，龙胤国莱山君携带兵符而来，是奉了父王的命令，决意要把和青要公有关的一切事情彻底做个了断……老师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我救不了他，不过你并不是非死不可，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的了。”
“无所谓。”虞子离听完她这番话，却淡淡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秦思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嫣然一笑，如春水破冰，明媚无比。
“随便你了。”她姣好的眸子里倒映出一道奇异的光，“不过我总觉得……你会按照我的计划做呢。”
“莫名其妙。”虞子离起身，扬长而去。
秦思远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慢慢地摩挲着一个纸团，舒展开来，上面是自己看了好几遍，几乎能背下来的一段话——
“青要公于洛水之战后所收养之子，已遍查洛都宫人、遗民、奴隶等相关人物，无人知晓其来历。或曰：疑似从不可名状之地而出焉……”
“不可名状之地么……”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笑意，“老师，看来你似乎还隐瞒了很多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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