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宴会
葛山郡，日将暮。
虞子离随着虞玖离开了橘林馆。
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或许这将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虞玖走在前面，晚间风大，他穿上了一身宽大的披风，将有些瘦弱佝偻的身形隐藏在下面。
虞子离仍然还是那身朴素的武者劲装，腰间佩着长刀，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晚风拂面，气流中传递出隐藏在周围的人影，那是葛山郡监察的密探。
“一，二，三，四……十。”虞子离在心里默数着。
十个密探，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想必今夜是最后的终结，郡长方羽成不想出什么意外，将他们都派出来了。
他忽然心里很恼火，想要跟着风气的流动而去，将他们逐一斩杀。
但这股愤懑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不见。
虞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在前面站住：“怎么了？”
虞子离深深呼吸，平复心情：“没事。”
虞玖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远远地，却有一个身影跑过来。
虞子离皱起了眉，他认出那是卓吉的世交李小冉，一向对自己这些洛都旧人敬而远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来。
等到李小冉走到近前，他看见这少女脸上满是急切与焦虑：“虞……虞公子，你见到卓吉了吗？”
“我早间见过他。”虞子离回想了一下。
李小冉追问：“那你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吗？”
“不清楚。”虞子离摇摇头，那个时候他正因弥广之死而心情烦乱，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人，“他怎么了？”
李小冉眼睛微红：“我，我找不到他了……”
她说起了事情的缘由：“我和他因为弥广大哥的事情吵了几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我真的担心他。虞公子，你能帮我去找找他吗？”
虞子离露出歉然之色：“郡长邀请我们去郡城赴宴，我实在没有空。”
李小冉露出失望之色，呆呆地看着他跟上虞玖的脚步，朝郡城的方向而去。
葛山郡的郡城修筑在一座山丘上，砖石砌成高墙环绕，四周崛有沟壑，以栅栏鹿角围护。
墙上四角都修有高塔楼，城中央的正上方更有一座巨大的钟楼，虞玖来到这里的时候，钟声被敲响，悠扬回荡。
与此同时，蒸汽轨道车的轰鸣之声也随之响起，自南向北，转瞬即逝。
正是酉时。
虞玖默然地站在那里没有动，陷入了沉思，虞子离闭上眼睛，静听气流里传递的信息——
监察的密探已经退去，但郡城里到处都是怀有敌意的人群。
呼吸沉重的盾卫，行走轻快的铁炮军士，彼此小声交谈的长矛军士，还有一些人行动时是近乎无声的敏捷，想必就是那最神秘的秘修者部队……
以及，朝这里而来的一群人！
虞子离豁然睁开眼睛，郡城于此时大开，里面的灯火之光照射出灿烂的景象，再然后是一群穿着华贵而耀眼的贵族高官。
其中葛山郡长方羽成是虞玖和虞子离最熟悉不过的人，他穿着纹有黑色应龙的官服，戴长冠，腰间系着白色的绶带。
巴东府守护薛文是和他差不多的装束，唯独腰间的绶带是黑色的，意味着在龙胤国的官爵体系里，他作为“卿”级的身份还要高过方羽成的“大夫”身份。
这两人之外，是几个身形健壮、行动有力的人物，年纪从二三十岁到四五十岁不等，虽然他们都穿着简练的军服，于是他身份也都呼之欲出了：是龙胤国留在葛山郡驻军的军官。
但人群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他们。
当一束清冷的光流淌而过，就像是天河星辉洒落人间，即使寡默如虞子离，也难免为这绚丽的华彩而动容。
秦思远换下了那身黑白色的剑士袍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明艳流彩的丝裙，墨色为底、银线为缀，柳腰束带，将那高挑而窈窕的身姿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将云鬓高高挽起，以一枚玉簪箍住，往下是端庄而典雅的妆容，风姿绰约，极尽妩媚。
她的颈上挂着一枚十字形的洁白玉坠，几缕长发垂落下来，划过雪白的玉颊，自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风情。
虞子离一时怔住，就在这时，他清楚地感知到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远远射来。
他下意识地看去，却见那几个军官气质的人里面，一个年纪最轻的人狠狠地瞪了过来。
虞子离初时不解，等看到他去看秦思远的目光，炽烈而充满渴求，顿时了然，心中却只是觉得无趣。
身份高贵、姿容精致的龙胤国公主在夜色与灯火交汇的地方款款而来，到了虞玖身前，盈盈一礼：“老师。”
虞玖没有去看她，他的目光似乎穿过长长的道路，一直到了郡城深处，然后收回。
“思远，久违了。”他说，“带路吧。”
方羽成和薛文也都致以学生参拜老师的礼节，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秦思远轻声应诺下来，转身的一瞬间，她似是不经意地朝虞子离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虞子离能够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敌意更重了几分。
“真是……麻烦！”他想，忍不住又烦躁起来。
秦思远在前引路，很快就到了郡城的会客厅，主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慢慢地走出来迎接。
他身形伟岸，步伐沉稳，穿着黑色华服，作为龙胤国象征的应龙图案却没有如方羽成他们一样绣在衣侧，而是在胸口正中，昭示着他作为王室贵族的特权。
“龙胤国秦子懿，久闻青要公大名，今日得以相逢，幸会。”
他行礼的时候，并不显得过于谦卑，同时也不显得过分骄傲，展现出一种风采。
虞玖无声地回礼，秦思远裙裾翩翩，从后介绍道：“这是我的七哥，封号莱山君，老师，他可是亲自统兵参与过洛水之战的呢。”
虞玖眉头一挑，莱山君摇头苦笑：“思远何必嘲笑我？当初我不自量力，随王将军驻军在共水之畔的长石城，试图对青要公发动奇袭，然而……”
虞玖想起来了，那是在洛水之战的前期，他在西向迎击龙胤国主力军团的途中机缘巧合发现了北侧伏兵，当即转向而对。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双方都没有做好绝对的准备，但有虞玖这位当世最强秘修者身先士卒，部属们莫不奋勇，信心百倍，一击之下，龙胤军顿时七零八落，连将军王涉也被斩杀，生还者十不存一。
这是洛水之战里锟铻朝的军队为数不多的光辉战绩，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子身为王室贵胄竟然亲自参与了这一战，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这个生死大敌交流。
然而……时过境迁，当年之事毕竟只是当年了……
虞玖在心里长长叹息，只见莱山君伸手相邀：“请入席吧。”
于是人都到齐，该来的都已在这里了，除了莱山君、秦思远、薛文、方羽成之外，秦思远又语声柔和地介绍了剩下的几位人物，果然不出所料，都是驻军的军官——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人是驻军旗团的最高长官公石黄，他的爵位是“庶长”，这是龙胤国独有的一个爵位，意为庶民之官长，介于大夫和卿之间，已是军队的中高层人物了。
之后的三人分别是各自统帅盾卫、长矛、铁炮部队的三位旗队长，年纪依次往下，分别是鲍恩七、朱成桓、王南玄，秘督部队的长官一如既往地隐藏暗中，并未现于人前。
而那个始终以敌意的目光看着虞子离的年轻军官，正是统管铁炮部队的王南玄，而在这个旗团的三个兵种之中，也正以铁炮的重要性最高。
当世军备繁复多样，普遍都以秘修者作为最高战力，但普通武士并非没有对付秘修者的手段。
秘修者中最常见的是天、地两系秘术，这两系秘术分别强化攻与守的能力，因为常见，因此大多平庸，境界也普遍止步在最低的起源级，比普通武士强得有限。
而列国军队中最多的也是这两系秘修者，他们也会被刀剑砍杀、枪矛刺穿，会被战场上的流矢夺去性命，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无疑是铁炮。
铁炮以火药燃烧的爆发力激发铅制的“燧弹”，速度还要胜过箭矢与强弩，快过了常人目力所及的极致，在三十步内铁炮军士的一轮齐射，可以将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秘修者轻易击毙。
只有风系的秘修者可以凭借超绝的速度躲过燧弹的激射，又或是达到浮生级的地系防御大师，可以无伤地挡下铁炮的轰击。
所以列国之中，同等军职之下，都默认秘修者部队为最高，其次就是铁炮部队，其余都远不及这二者地位超然。
所以这个王南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统管三百人旗队的铁炮长官，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虞子离这样想着，慢慢地举起酒樽，喝了一口。
虞子离随着虞玖离开了橘林馆。
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或许这将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虞玖走在前面，晚间风大，他穿上了一身宽大的披风，将有些瘦弱佝偻的身形隐藏在下面。
虞子离仍然还是那身朴素的武者劲装，腰间佩着长刀，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晚风拂面，气流中传递出隐藏在周围的人影，那是葛山郡监察的密探。
“一，二，三，四……十。”虞子离在心里默数着。
十个密探，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想必今夜是最后的终结，郡长方羽成不想出什么意外，将他们都派出来了。
他忽然心里很恼火，想要跟着风气的流动而去，将他们逐一斩杀。
但这股愤懑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不见。
虞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在前面站住：“怎么了？”
虞子离深深呼吸，平复心情：“没事。”
虞玖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远远地，却有一个身影跑过来。
虞子离皱起了眉，他认出那是卓吉的世交李小冉，一向对自己这些洛都旧人敬而远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来。
等到李小冉走到近前，他看见这少女脸上满是急切与焦虑：“虞……虞公子，你见到卓吉了吗？”
“我早间见过他。”虞子离回想了一下。
李小冉追问：“那你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吗？”
“不清楚。”虞子离摇摇头，那个时候他正因弥广之死而心情烦乱，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人，“他怎么了？”
李小冉眼睛微红：“我，我找不到他了……”
她说起了事情的缘由：“我和他因为弥广大哥的事情吵了几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我真的担心他。虞公子，你能帮我去找找他吗？”
虞子离露出歉然之色：“郡长邀请我们去郡城赴宴，我实在没有空。”
李小冉露出失望之色，呆呆地看着他跟上虞玖的脚步，朝郡城的方向而去。
葛山郡的郡城修筑在一座山丘上，砖石砌成高墙环绕，四周崛有沟壑，以栅栏鹿角围护。
墙上四角都修有高塔楼，城中央的正上方更有一座巨大的钟楼，虞玖来到这里的时候，钟声被敲响，悠扬回荡。
与此同时，蒸汽轨道车的轰鸣之声也随之响起，自南向北，转瞬即逝。
正是酉时。
虞玖默然地站在那里没有动，陷入了沉思，虞子离闭上眼睛，静听气流里传递的信息——
监察的密探已经退去，但郡城里到处都是怀有敌意的人群。
呼吸沉重的盾卫，行走轻快的铁炮军士，彼此小声交谈的长矛军士，还有一些人行动时是近乎无声的敏捷，想必就是那最神秘的秘修者部队……
以及，朝这里而来的一群人！
虞子离豁然睁开眼睛，郡城于此时大开，里面的灯火之光照射出灿烂的景象，再然后是一群穿着华贵而耀眼的贵族高官。
其中葛山郡长方羽成是虞玖和虞子离最熟悉不过的人，他穿着纹有黑色应龙的官服，戴长冠，腰间系着白色的绶带。
巴东府守护薛文是和他差不多的装束，唯独腰间的绶带是黑色的，意味着在龙胤国的官爵体系里，他作为“卿”级的身份还要高过方羽成的“大夫”身份。
这两人之外，是几个身形健壮、行动有力的人物，年纪从二三十岁到四五十岁不等，虽然他们都穿着简练的军服，于是他身份也都呼之欲出了：是龙胤国留在葛山郡驻军的军官。
但人群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他们。
当一束清冷的光流淌而过，就像是天河星辉洒落人间，即使寡默如虞子离，也难免为这绚丽的华彩而动容。
秦思远换下了那身黑白色的剑士袍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明艳流彩的丝裙，墨色为底、银线为缀，柳腰束带，将那高挑而窈窕的身姿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将云鬓高高挽起，以一枚玉簪箍住，往下是端庄而典雅的妆容，风姿绰约，极尽妩媚。
她的颈上挂着一枚十字形的洁白玉坠，几缕长发垂落下来，划过雪白的玉颊，自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风情。
虞子离一时怔住，就在这时，他清楚地感知到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远远射来。
他下意识地看去，却见那几个军官气质的人里面，一个年纪最轻的人狠狠地瞪了过来。
虞子离初时不解，等看到他去看秦思远的目光，炽烈而充满渴求，顿时了然，心中却只是觉得无趣。
身份高贵、姿容精致的龙胤国公主在夜色与灯火交汇的地方款款而来，到了虞玖身前，盈盈一礼：“老师。”
虞玖没有去看她，他的目光似乎穿过长长的道路，一直到了郡城深处，然后收回。
“思远，久违了。”他说，“带路吧。”
方羽成和薛文也都致以学生参拜老师的礼节，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秦思远轻声应诺下来，转身的一瞬间，她似是不经意地朝虞子离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虞子离能够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敌意更重了几分。
“真是……麻烦！”他想，忍不住又烦躁起来。
秦思远在前引路，很快就到了郡城的会客厅，主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慢慢地走出来迎接。
他身形伟岸，步伐沉稳，穿着黑色华服，作为龙胤国象征的应龙图案却没有如方羽成他们一样绣在衣侧，而是在胸口正中，昭示着他作为王室贵族的特权。
“龙胤国秦子懿，久闻青要公大名，今日得以相逢，幸会。”
他行礼的时候，并不显得过于谦卑，同时也不显得过分骄傲，展现出一种风采。
虞玖无声地回礼，秦思远裙裾翩翩，从后介绍道：“这是我的七哥，封号莱山君，老师，他可是亲自统兵参与过洛水之战的呢。”
虞玖眉头一挑，莱山君摇头苦笑：“思远何必嘲笑我？当初我不自量力，随王将军驻军在共水之畔的长石城，试图对青要公发动奇袭，然而……”
虞玖想起来了，那是在洛水之战的前期，他在西向迎击龙胤国主力军团的途中机缘巧合发现了北侧伏兵，当即转向而对。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双方都没有做好绝对的准备，但有虞玖这位当世最强秘修者身先士卒，部属们莫不奋勇，信心百倍，一击之下，龙胤军顿时七零八落，连将军王涉也被斩杀，生还者十不存一。
这是洛水之战里锟铻朝的军队为数不多的光辉战绩，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子身为王室贵胄竟然亲自参与了这一战，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这个生死大敌交流。
然而……时过境迁，当年之事毕竟只是当年了……
虞玖在心里长长叹息，只见莱山君伸手相邀：“请入席吧。”
于是人都到齐，该来的都已在这里了，除了莱山君、秦思远、薛文、方羽成之外，秦思远又语声柔和地介绍了剩下的几位人物，果然不出所料，都是驻军的军官——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人是驻军旗团的最高长官公石黄，他的爵位是“庶长”，这是龙胤国独有的一个爵位，意为庶民之官长，介于大夫和卿之间，已是军队的中高层人物了。
之后的三人分别是各自统帅盾卫、长矛、铁炮部队的三位旗队长，年纪依次往下，分别是鲍恩七、朱成桓、王南玄，秘督部队的长官一如既往地隐藏暗中，并未现于人前。
而那个始终以敌意的目光看着虞子离的年轻军官，正是统管铁炮部队的王南玄，而在这个旗团的三个兵种之中，也正以铁炮的重要性最高。
当世军备繁复多样，普遍都以秘修者作为最高战力，但普通武士并非没有对付秘修者的手段。
秘修者中最常见的是天、地两系秘术，这两系秘术分别强化攻与守的能力，因为常见，因此大多平庸，境界也普遍止步在最低的起源级，比普通武士强得有限。
而列国军队中最多的也是这两系秘修者，他们也会被刀剑砍杀、枪矛刺穿，会被战场上的流矢夺去性命，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无疑是铁炮。
铁炮以火药燃烧的爆发力激发铅制的“燧弹”，速度还要胜过箭矢与强弩，快过了常人目力所及的极致，在三十步内铁炮军士的一轮齐射，可以将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秘修者轻易击毙。
只有风系的秘修者可以凭借超绝的速度躲过燧弹的激射，又或是达到浮生级的地系防御大师，可以无伤地挡下铁炮的轰击。
所以列国之中，同等军职之下，都默认秘修者部队为最高，其次就是铁炮部队，其余都远不及这二者地位超然。
所以这个王南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统管三百人旗队的铁炮长官，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虞子离这样想着，慢慢地举起酒樽，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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