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烛龙
当虞子离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整个黑白的世界，都已经被一重重的灰色诡异雾气笼罩。
这一刻像是所有的光都消失了，但他又分明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破碎的刀剑与铠甲，形形色色的秘修者和军士，都像是在水面倒映出来的影子。
甚至连秦思远那一头闪烁着明亮银光的长发，也在此时凝滞在了半空，她花容月貌的娇颜美得张扬，却又像是失去了活力的蜡像，一动也不能再动。
“真是一个上天赐予的美人，不是吗？”
低沉而中性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虞子离默然不语，任凭那重重帷幕般的灰雾席卷过来，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模糊，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他静静地看着人们的面貌在灰色雾气里时隐时现，从后面缓缓地走出一个苗条低矮的身影，来到秦思远面前，伸手勾起她精致的下颔，又抚过她光滑的锁骨，然后慢慢地下移到那纤细的腰肢。
冷艳高贵的龙胤国公主一无所知，任由这个神秘身影肆意妄为，然后发出夸张的惊叹，最后化作了轻轻的反问：“你……不喜欢吗？”
神秘身影、或者说自称为“秋”的女子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这里，无声无息、无形无质，像是古老传说中的神明，固定了这片时空。
“你想做什么？”虞子离不为所动，用平静的语气这样问道。
他没有被限制动作，却也没有做出什么敌对的行为，这样神秘莫测的境界与人物，远远超出了兵道武术能对付的范畴。
“我来帮你呀。”秋轻声说，看到虞子离的目光始终没有向秦思远那姣好的容颜看上一眼，悻悻地打消了某个念头。
“你看起来像是想把她推到我怀里来一样。”虞子离说，“但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只是纯粹以捉弄他人来取乐？”
“心动了吗？”秋促狭地笑，搂着秦思远雪腻光滑的香肩，笑嘻嘻地问，“这样一个大美人摆在你面前，任你予取予求，想做什么都可以，事后她也不会记起相关的任何事情，这不好吗？”
“你有什么目的？”虞子离皱起了眉。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相比较上一回初见时感慨忧伤的神秘故人，这一次名为“秋”的女子展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特点。
就好像是一个戏谑着想看自己笑话、却又不失亲切的……姐姐？
虞子离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按下去，而这时候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子离……嗯，你现在应该叫这个名字是吧？”她轻轻地说，“我已经说过了呀，我是来帮你的。”
虞子离抬眼去看，秋的面容依旧笼罩在一团灰雾之中，迷蒙如水，但又分明能感觉到亲切温和的目光，随她来到身边。
虞子离站在原地没有动，远处的铁炮军士们还保持着举火器齐射的姿势，再往后，少年面前的数十道流光之中，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火药在尾端燃烧爆炸、震荡出巨大的冲击力推动铅制燧弹飞射而来的路线。
“真是可怕的武器。”秋感慨着说，“无需成年累月的锻炼体魄、苦练技艺，只要短时间的熟悉训练，哪怕一个老弱也能用它轻易杀死一位剑术大师，不是么？”
虞子离默然，没有反驳。
当王南玄下令朝他开火的瞬间，他确实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了，身为一个没有激活精神力的普通武士，哪怕再精湛的刀术、再高深的兵道境界，他也没有把握能躲过铁炮的一轮集火。
秋又走到王南玄面前，年轻的铁炮督满眼嫉恨与妒火，身上的魔铠呈现出半废的残损状态，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黑色军刀刃口光滑平整，锋利依旧。
秋凝视着他的魔铠与断刀，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就是这样的废物，竟也让你无可奈何吗？”
虞子离依旧沉默。
虞玖在衰弱状态下随手一击就能斩碎的魔铠，对普通武士的寻常金属武器而言，堪称坚不可摧的壁垒。
但他不会去辩解什么，在这样的乱世里，没有人会去听失败者的理由。
“那么，你还记得久别重逢时、我给你的见面赠礼吗？”秋忽然又问。
说话间，周围的雾气骤然发生变化，急剧地流动起来，而虞子离的视野里，一切也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猩红的、诡异的血色火焰，一点一点地再次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明暗幻灭，闪烁着、跳动着，展现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虞玖身上的血色火焰最多，密密麻麻、纷繁如天上星河，聚集在一个人体内时，几乎将他整个人变成燃烧的血色火炬。
随后是周围的各个秘修者，他们呆滞在那里，全身散发出或浓郁、或浅薄的猩红血火，煞是可怖。
除此之外的诸多普通军士就有些不同，他们身上的血色之光更多呈现出一团团散乱无章的影像，就像是一滴墨水落入清水里的晕染一样，几乎稀薄到不存在。
但最让虞子离意外的还是秦思远，这位容貌精致的公主全身是一片澄澈的白光，只有在中间心口的地方，摇曳着一朵血火。
“我曾无数次想过，所看到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虞子离皱着眉，“但我始终不能确定。”
“虚妄破灭之眼。”秋微微一笑，“能看到一个人在生涯中逐渐堆积的‘煞’，当然你们现在应该叫作‘积微之毒’。”
“……不对。”虞子离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秦思远身上，目不转睛，几乎让人以为他对这位漂亮的公主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我的……父亲身上的煞最多，这不足为奇……”他只说了这一句，但秋知道他的意思。
虞玖此前的经历与行为，注定了他与煞之间割舍不断的密切关系，而如今他的最后疯狂举措更是毫不掩饰自己过往的秘密。
而其他的秘修者，一旦开始修炼精神力，也或多或少牵扯到负面情绪的增长与扭曲，各自了产生多寡不一的煞。
至于普通人，则因为天生不能修炼的缘故，这种产生于精神力的负面扭曲之力对他们的作用并不显著，反而没什么异化畸变的风险。
但秦思远……她分明是在场之人里面除了虞玖之外的境界最高者，身上却只有这样微弱的一束血色火焰，实在令人费解。
此外……
“还有卓吉，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虞子离低低地说，紧锁眉头。
“那你就慢慢想吧。”秋却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人生苦短，若是急着把什么都了解透彻了，哪里还会再有求知求索的乐趣呢？”
“善用我的赠礼，我的故人。”秋说着，又忍不住叹息起来，“唔……你现在的精神之力太过浅薄，每天只能发动一次‘虚妄破灭之眼’么？”
这回虞子离终于露出错愕的表情：“精神之力！”
……我么？
他分明记得，在过往的三年里，虞玖用了无数办法，将自己收藏的当世无数珍贵典籍，连同青要虞氏的传世秘术，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虞子离，也难以让他产生最初的精神之“一”，成为一个秘修者。
有那么一个瞬间，虞子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秋微微一叹，反问道：“所以，是否重新考虑我上次的提议，取回独属于你的力量与权柄呢？”
虞子离沉默良久，终于出声：“你所说的力量，就是让我成为强大的秘修者？”
“如何，心动了么？”秋伸出双手，灰白雾气迅速地流动着，游离着，在她的袖子之间翻涌波动，一时竟似有种搅弄风云的感觉。
她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长吟着：“大争之世再度来临，过往之人、过往之事，终不至于湮没于世。英雄的葬歌尚未终结，古老的传说不过历史的循环……那么，去面对吧，你所珍视的一切！”
虞子离猛然间一阵恍惚，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是各色的流彩，刹那交融在一起，在虚空之中融合成一团诡异的黑白雾气，又倏地破碎开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原本就已经是停滞的世界，在这时候更折射出扭曲的光影，旋转着流动着，虞子离想出声呼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挥拳反抗，却怎么也动不了。
最终是一片虚无的意识，只能听到秋悠扬的声音：“秘术《烛龙》，这是独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它不属于当下八大秘术体系里的任何一类，如果一定要有个归属的话，应当被称作‘时空系’。”
“收好你的东西，用它去战斗、去厮杀吧，这可是自古以来最接近神灵的力量呢。”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神么？
虞子离的脑海里乱做一团，这个时候他竟冒出了这样可笑的念头。
“当然有呀！”秋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戏谑地说，“当你能轻而易举做到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不是神灵、还能是什么呢？”
秋轻轻笑着，伴随着她苍凉玄奥的歌声，渐行渐远，正如上一次的离别——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未扬，若华何光……”
这一刻像是所有的光都消失了，但他又分明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破碎的刀剑与铠甲，形形色色的秘修者和军士，都像是在水面倒映出来的影子。
甚至连秦思远那一头闪烁着明亮银光的长发，也在此时凝滞在了半空，她花容月貌的娇颜美得张扬，却又像是失去了活力的蜡像，一动也不能再动。
“真是一个上天赐予的美人，不是吗？”
低沉而中性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虞子离默然不语，任凭那重重帷幕般的灰雾席卷过来，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模糊，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他静静地看着人们的面貌在灰色雾气里时隐时现，从后面缓缓地走出一个苗条低矮的身影，来到秦思远面前，伸手勾起她精致的下颔，又抚过她光滑的锁骨，然后慢慢地下移到那纤细的腰肢。
冷艳高贵的龙胤国公主一无所知，任由这个神秘身影肆意妄为，然后发出夸张的惊叹，最后化作了轻轻的反问：“你……不喜欢吗？”
神秘身影、或者说自称为“秋”的女子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这里，无声无息、无形无质，像是古老传说中的神明，固定了这片时空。
“你想做什么？”虞子离不为所动，用平静的语气这样问道。
他没有被限制动作，却也没有做出什么敌对的行为，这样神秘莫测的境界与人物，远远超出了兵道武术能对付的范畴。
“我来帮你呀。”秋轻声说，看到虞子离的目光始终没有向秦思远那姣好的容颜看上一眼，悻悻地打消了某个念头。
“你看起来像是想把她推到我怀里来一样。”虞子离说，“但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只是纯粹以捉弄他人来取乐？”
“心动了吗？”秋促狭地笑，搂着秦思远雪腻光滑的香肩，笑嘻嘻地问，“这样一个大美人摆在你面前，任你予取予求，想做什么都可以，事后她也不会记起相关的任何事情，这不好吗？”
“你有什么目的？”虞子离皱起了眉。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相比较上一回初见时感慨忧伤的神秘故人，这一次名为“秋”的女子展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特点。
就好像是一个戏谑着想看自己笑话、却又不失亲切的……姐姐？
虞子离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按下去，而这时候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子离……嗯，你现在应该叫这个名字是吧？”她轻轻地说，“我已经说过了呀，我是来帮你的。”
虞子离抬眼去看，秋的面容依旧笼罩在一团灰雾之中，迷蒙如水，但又分明能感觉到亲切温和的目光，随她来到身边。
虞子离站在原地没有动，远处的铁炮军士们还保持着举火器齐射的姿势，再往后，少年面前的数十道流光之中，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火药在尾端燃烧爆炸、震荡出巨大的冲击力推动铅制燧弹飞射而来的路线。
“真是可怕的武器。”秋感慨着说，“无需成年累月的锻炼体魄、苦练技艺，只要短时间的熟悉训练，哪怕一个老弱也能用它轻易杀死一位剑术大师，不是么？”
虞子离默然，没有反驳。
当王南玄下令朝他开火的瞬间，他确实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了，身为一个没有激活精神力的普通武士，哪怕再精湛的刀术、再高深的兵道境界，他也没有把握能躲过铁炮的一轮集火。
秋又走到王南玄面前，年轻的铁炮督满眼嫉恨与妒火，身上的魔铠呈现出半废的残损状态，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黑色军刀刃口光滑平整，锋利依旧。
秋凝视着他的魔铠与断刀，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就是这样的废物，竟也让你无可奈何吗？”
虞子离依旧沉默。
虞玖在衰弱状态下随手一击就能斩碎的魔铠，对普通武士的寻常金属武器而言，堪称坚不可摧的壁垒。
但他不会去辩解什么，在这样的乱世里，没有人会去听失败者的理由。
“那么，你还记得久别重逢时、我给你的见面赠礼吗？”秋忽然又问。
说话间，周围的雾气骤然发生变化，急剧地流动起来，而虞子离的视野里，一切也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猩红的、诡异的血色火焰，一点一点地再次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明暗幻灭，闪烁着、跳动着，展现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虞玖身上的血色火焰最多，密密麻麻、纷繁如天上星河，聚集在一个人体内时，几乎将他整个人变成燃烧的血色火炬。
随后是周围的各个秘修者，他们呆滞在那里，全身散发出或浓郁、或浅薄的猩红血火，煞是可怖。
除此之外的诸多普通军士就有些不同，他们身上的血色之光更多呈现出一团团散乱无章的影像，就像是一滴墨水落入清水里的晕染一样，几乎稀薄到不存在。
但最让虞子离意外的还是秦思远，这位容貌精致的公主全身是一片澄澈的白光，只有在中间心口的地方，摇曳着一朵血火。
“我曾无数次想过，所看到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虞子离皱着眉，“但我始终不能确定。”
“虚妄破灭之眼。”秋微微一笑，“能看到一个人在生涯中逐渐堆积的‘煞’，当然你们现在应该叫作‘积微之毒’。”
“……不对。”虞子离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秦思远身上，目不转睛，几乎让人以为他对这位漂亮的公主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我的……父亲身上的煞最多，这不足为奇……”他只说了这一句，但秋知道他的意思。
虞玖此前的经历与行为，注定了他与煞之间割舍不断的密切关系，而如今他的最后疯狂举措更是毫不掩饰自己过往的秘密。
而其他的秘修者，一旦开始修炼精神力，也或多或少牵扯到负面情绪的增长与扭曲，各自了产生多寡不一的煞。
至于普通人，则因为天生不能修炼的缘故，这种产生于精神力的负面扭曲之力对他们的作用并不显著，反而没什么异化畸变的风险。
但秦思远……她分明是在场之人里面除了虞玖之外的境界最高者，身上却只有这样微弱的一束血色火焰，实在令人费解。
此外……
“还有卓吉，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虞子离低低地说，紧锁眉头。
“那你就慢慢想吧。”秋却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人生苦短，若是急着把什么都了解透彻了，哪里还会再有求知求索的乐趣呢？”
“善用我的赠礼，我的故人。”秋说着，又忍不住叹息起来，“唔……你现在的精神之力太过浅薄，每天只能发动一次‘虚妄破灭之眼’么？”
这回虞子离终于露出错愕的表情：“精神之力！”
……我么？
他分明记得，在过往的三年里，虞玖用了无数办法，将自己收藏的当世无数珍贵典籍，连同青要虞氏的传世秘术，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虞子离，也难以让他产生最初的精神之“一”，成为一个秘修者。
有那么一个瞬间，虞子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秋微微一叹，反问道：“所以，是否重新考虑我上次的提议，取回独属于你的力量与权柄呢？”
虞子离沉默良久，终于出声：“你所说的力量，就是让我成为强大的秘修者？”
“如何，心动了么？”秋伸出双手，灰白雾气迅速地流动着，游离着，在她的袖子之间翻涌波动，一时竟似有种搅弄风云的感觉。
她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长吟着：“大争之世再度来临，过往之人、过往之事，终不至于湮没于世。英雄的葬歌尚未终结，古老的传说不过历史的循环……那么，去面对吧，你所珍视的一切！”
虞子离猛然间一阵恍惚，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是各色的流彩，刹那交融在一起，在虚空之中融合成一团诡异的黑白雾气，又倏地破碎开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原本就已经是停滞的世界，在这时候更折射出扭曲的光影，旋转着流动着，虞子离想出声呼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挥拳反抗，却怎么也动不了。
最终是一片虚无的意识，只能听到秋悠扬的声音：“秘术《烛龙》，这是独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它不属于当下八大秘术体系里的任何一类，如果一定要有个归属的话，应当被称作‘时空系’。”
“收好你的东西，用它去战斗、去厮杀吧，这可是自古以来最接近神灵的力量呢。”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神么？
虞子离的脑海里乱做一团，这个时候他竟冒出了这样可笑的念头。
“当然有呀！”秋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戏谑地说，“当你能轻而易举做到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不是神灵、还能是什么呢？”
秋轻轻笑着，伴随着她苍凉玄奥的歌声，渐行渐远，正如上一次的离别——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未扬，若华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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