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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死活

    一举击伤虞子离,南宫无非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太过得意的地方,甚至显得过分忧虑纠结了。

    他迟疑地站在那里,没有继续抢攻,黑色的抹额下,暴露出一条条的青筋。

    黑色……抹额……

    虞子离稍稍一顿,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念头电光火石一样闪过,但怒火很快又充斥了胸腔。

    时空的流沙,无声无息地倾泻,落在这个世界。

    在这个一切都近乎停滞的时刻,虞子离挥刀迎面斩切出一道道血色锋芒,落在他人眼里就是血与火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席卷四方的旋风!

    但他惊异地看见南宫无非从容地做出了应对的动作,像是有无形的、呼啸的风裹挟住他的全身,以至于他的钝剑刺出,也带着风一样迅烈的速度。

    刀与剑再次斫击,但这回是虞子离占据了上风。

    在这个时空的领域里,他强大的力量和速度得到了极致的发挥。

    南宫无非难免受到了影响,他很难再使出那卸力的技巧,只正面招架了一式挥砍,整个人就被打得摇摇晃晃,退让不已。

    时空领域被虞子离收起,以他此时的精神力总量,还没有到可以肆无忌惮使用这种神秘力量的程度,只能在重要的几个回合里使用,辅助自己占据优势。

    虞子离冷冷地看着南宫无非,相貌平凡的剑士好不容易在水里稳住了身形,虎口却流出了血。

    虞子离同样没有趁机抢攻,这是为了回报南宫无非先前的行为。

    “退开,我只杀那人!”虞子离下了最后通牒,他肩头被钝击的伤势还火辣辣地产生痛感,头脑却慢慢地清醒起来。

    他说的是那个华服武士,很显然那人是这次袭击事件的主谋与首领。

    作为直接凶手的铁炮手已经在刚才的屠戮中无一幸免,那些被砍杀的游士与眼前这个实力不弱的剑士别无不同,都是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人。

    但南宫无非却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行!他曾与我有恩……”

    虞子离脸色阴沉了下来。

    只听南宫无非想了想,说:“阁下既然与我同为风系秘修者,应当知晓此系秘术的难缠之处。不如就此退去,你我罢手。”

    虞子离眼神冷漠,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在时空领域里击伤自己了。

    风系秘修者原本就以极致的速度著称,即使位于时空的领域里,他们也能展现出超过常人的速度与反应。

    早在葛山郡城那个血夜,虞子离初得时空之力大肆屠戮时,只有一位风系秘修者是唯一作出有效应对反击的人。

    而眼前这个南宫无非的精神力境界,还要在葛山郡那个风系秘修者之上。

    但虞子离的精神力却只有起源级,比起那夜里连续斩杀十几位秘修者的状态,还差了许多。

    如果双方展开生死搏杀,虞子离自问不会输给对方,但也会是一件麻烦事。

    至于对方错把自己的时空力量当成同样的风系秘术……虞子离并不觉得意外。

    两种力量虽然有本质的区别,但在外人眼里都是一样的如风如电、鬼神莫测,快到了极致,就只剩下了流光与残影。

    南宫无非看着虞子离始终没有变化的脸色,叹了口气,横起钝剑置于胸前。

    再之后,虞子离飞驰冲出。

    这一回两个人都没有再用秘术,不论是诡异难测的时空流沙,还是迅捷轻盈的风,对于精神之力都是沉重的负担,强大犀利但难以持久。

    然而即使如此,这场战斗也是精彩绝伦。

    虞子离将沉寂下来的怒火重新点燃,却没有盲目地发动攻击,转而凝聚成炼徹牙的血色锋芒,进而斩击、退而蓄势,一进一退,如海潮起落,势不可挡。

    这正是最典型、最标准的潮汐流武术!

    而正面硬撼他绝世锋芒的南宫无非也不是易于之辈,他把方正长直的钝剑挥动,卸力、格挡、招架、闪避,如同飓风狂潮里岿然不动的堤坝,坚实而稳固地接下了虞子离的每一式攻击。

    他们且战且腾挪,不断在周围变换战场,他们踏过水草横生的浅水,踏过步履艰难的淤泥,踏过坚硬厚实的河岸,各自展现出不同的兵道风采,最后却依旧无果。

    等到虞子离再次发出迅烈的一式雷火击被格挡住,抽身拉开距离,没有再次急着攻上去。

    两个人身上都是涔涔的汗水,从额头上一直流淌下来,沾湿了衣服。

    虞子离将短刀交给左手,右手伸掌,随后虚握,缓解因为刀身与钝剑急剧交击导致的震颤。

    南宫无非更不好受,他的体魄素质原本就不及虞子离,经过这连番交锋,此时已几乎趴倒在地,气喘吁吁,浑身伤痕密布。

    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握着那把钝剑,没有松开。

    周围二十步之内,草丛稀疏,被刀剑锋锐之气所及,一片支离破碎的狼藉,尸体与鲜血在夕阳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彩。

    那两个被华服武士仍在一边的弃子没有逃,依旧停留在原处颤抖不已,唯恐这两人一个失手将他们送走。

    但虞子离却没有再进攻了,他看着眼前的剑士,忽然说:“极致的守御技巧与几近于无的攻击性,你是‘铁壁流’的传人。”

    虞子离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因为这是可以明确肯定的事情。

    整个山海除了这个专精防守的流派之外,再没有人可以挡下他得自青要公传承的精妙剑术了。

    南宫无非默然不语,这是默认的表现。

    虞子离看着他额头上的黑色抹带,终于想了起来,他曾在铁淼和那个柢山覃氏首领的头上也见过一样的装束。

    于是他试探着,冷冷地说:“工匠行会的人果然背弃了理想,杀伤无辜的性命,只为一己私欲。”

    这话一出,南宫无非果然神色大变:“我没有!”

    他倒是并不奇怪虞子离认出自己的来历,毕竟工匠行会的黑色抹额始终是高辨识度的配饰。

    但南宫无非咬着牙反驳:“我正是不肯背弃过往,故而才离开了那些忘记初心的叛徒!”

    “杀戮无辜、助贼为虐,也是工匠行会的初心么?”虞子离这样反问。

    “不,不是,我……”南宫无非一时哑然。

    在离他们不过二三十步的水面上,老艄公的血迹已凝固,鱼汤犹温热。

    他忽然意兴阑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南宫无非努力地站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把那把钝剑扔在一边。

    剑的青色假刃上缺口密布,那是在和炼徹牙这种铭文武器对砍时留下的战损。

    一如此时萧索的内心。

    “你杀了我吧。”南宫无非说。

    虞子离没有如他所愿,冷声问:“你们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南宫无非闭目不语,一副心力交瘁、任凭发落的样子。

    虞子离冷笑着,转而看向了那两个被华服武士推倒的落魄男子。

    他们的容貌比较相近,看起来是一对亲兄弟,这时候见这个少年浑身血污、提刀而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求饶不已。

    “姓名。”少年手里的短刀锋刃已经指了过来。

    “我是直不炜,这是舍弟直不建。”那个年长一些的人立刻说,唯恐慢了。

    “主使者?”虞子离的问话依旧简单而直接。

    那个名叫直不炜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被那华服青年毫不犹豫地抛下当弃子,于是也咬着牙交待:“庄伯安!”

    “上三家,鹿吴庄氏?”虞子离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怔住。

    “算不上,不过是一介流浪列国的旁支庶子而已!”

    直不炜恨恨地说:“真要说起来,比起我们这些艰难求生于乱世的人,他也高贵不到哪里!”

    虞子离不置可否,他只关心:“为什么谋害我?”

    直不炜有问必答:“因为……因为公子拒绝了孟氏大小姐的招揽。”

    虞子离眼中冷光一闪:“所以,是孟菁菁派你们来的?”

    “……也算不上。”直不炜回忆道,“庄伯安……他想勾搭孟氏大小姐恢复自己上三家子弟的地位很久了,孟氏大小姐只是稍稍流露出对公子的不满,庄伯安就擅自来袭击公子,为她出气……”

    “擅自?”虞子离嗤之以鼻。

    他见过孟菁菁,那确实是一个美艳张扬的少女,但如果就此将她当作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子,未免太过小看他了。

    那是一个具备极高掌控欲的卿族贵女,城府、心机与手段都不可或缺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或许不会在言语上给出明示,但她的姿貌容色就是最强的武器,能够轻而易举迷惑庄伯安这种无能的蠢货,作出一时热血上头的愚蠢之举!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虞子离捏住了炼徹牙的刀柄,锋刃对着直不炜兄弟,照的他们脸色一片血色。

    “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放过你们?”

    直不炜咬咬牙,猛地将直不建推到一边:“庄伯安派发任务,是我在盯梢公子,和阿建无关,公子要杀,那就杀我一个。只求放过阿建!”

    直不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连叩首:“是我去报的信,杀我吧……放过我兄长……”

    “蠢货!”直不炜一掌扇了过去,满面绝望。

    “这样。”虞子离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尚算完好的剑,丢了过去,落在兄弟二人中间,“活一个,死一个。这是我给你们的选择。”

    他说:“谁活,谁死,你们自己决定。”

    兄弟二人怔怔地看着长剑半晌,忽然之间一起动了。

    直不建最先冲过去,把剑抢在手里。

    但直不炜紧接着拖拽住他的脚,把他掀翻在地,一连重重地打了他十几掌,怒骂:“你这个废物东西,我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直不建呜咽着,泪流满面,无力地看着直不炜把剑抢到手,他最后看了虞子离一眼,颤抖地将剑锋横置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