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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妖兽人

    夜色已深。

    几人在荒海里找到一处避风的矮丘背面设下营地,点起篝火。

    锅炉都是直不炜让直不建从洞庭城市集里买了带着的,慢慢地熬煮着南方独有的小米和鱼鲜,热气腾腾。

    如果换成虞子离一个人,他不会想到这些东西,只会一个人带着清水和干粮走地图上最近的那条路,一如他来时的孤独。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适应跟着队伍踏上旅程的氛围,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直到锅炉里传出勾人的香气,直不炜给每个人都送上了一碗小米鱼粥。

    夜间静谧的时刻也最容易使人放松,几个人围坐在篝火边喝着粥,难免闲谈起来。

    “铁壁流确实是工匠行会独有的一个兵道流派,但如今专门学习这个流派武术的人已经很少了。更有许多贵族子弟自身就具备深厚的底蕴,看不上这个流派……”

    南宫无非和其他三人说起了工匠行会的一些事情。

    工匠行会这个组织是虞子离从未深入了解过的,相比之下,他对铁壁流这个兵道流派反而更有一定认知。

    那是一个极具防御之能的流派,据守时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常有此流派剑士抵御战力远胜于己的强敌狂攻数百招而不落败的情况发生。

    但与强大防御力相对的是,这个流派的攻击能力极其有限,因此并没有被列为当世十大武术流派,青要公虞玖也就没有在书里详细介绍他们。

    这也导致虞子离对这个流派的了解程度并不是很深,在与南宫无非这样典型的工匠行会剑士交战时,竟也难以找到他防御中的弱点,最后还是选择以狂暴的攻击强行击破。

    这对虞子离一个技艺精湛的兵道大师来说几乎是极其罕见的。

    于是此时南宫无非亲自解说,从工匠行会最初的来源、信念与理想,开始阐述这个组织的相关渊源。

    “工匠行会是我们这个组织的统称,往下根据山海十三庭分出十三个分会,各自由一位工首执掌工匠令作为分会长,践行仁爱的道义。”

    十三位工首就是工匠行会的最高首领,彼此地位上平等,各自在年老时寻找符合理念的弟子传承工匠令。

    其中工匠令是一个工首最重要的标识,一旦失去,则名不正言不顺,因此铁淼盗取工匠令逃走后,招致了师下东几近疯狂的追杀。

    “我听说工匠行会最早的创始人是锟铻始帝陛下,是这样吗?”直不炜忽然问。

    “……并非如此。”南宫无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辟谣,“但始帝陛下在工匠行会创立过程中大力支持,这是不争的事实。”

    “哦……”但如此一来,工匠行会真正的创始人是谁,就显得扑朔迷离了,甚至于他们内部也没有定论。

    “是一位极其神秘的人物,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来自何处,典籍明文里都没有记载,他传下铁壁流‘固守成规’的核心兵道与诸多铭文、器械、铸造的技术作为我们的传承……”

    虞子离忽然问:“那个雕无學大师,也是你们工匠行会的人?”

    “……是。”南宫无非说,“非但如此,他还是大荒庭那一支分会的现任首领。”

    “大荒庭与昆仑庭这样的险恶之地,工匠行会竟然也设立了分会么?”

    南宫无非颔首说:“在我们的典籍资料里,这两处地域原先不是这样的,尤其是昆仑庭,早年是人类繁衍生息的祖地……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

    于是连带着工匠行会在这两庭的分会驻地也充满了随意性。

    像是那位雕无學,在南宫无非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鹊南隐士,也没什么收录成员的记录,不知道他的工匠令以后会传给谁。

    “这么说……工匠行会的历史源流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虞子离沉吟。

    直不炜兄弟二人似乎对工匠行会更有兴趣,他们又问了南宫无非几个问题后,表达了想要加入行会的意愿。

    “唉……”南宫无非叹息道,“行会并没有准入限制,只需由行会之人将意愿加入者引荐于工首即可……可惜,江汉庭工首师下东受到孟氏家族重利相诱,背弃了我们千百年来的理想!”

    他说:时至如今,不妨跟着虞子离去鹊南拜会另一位工首雕无學先生,这样或许有机会得到他的同意加入大荒庭分会。

    大荒庭虽然是山海十三庭里最险恶之地,但仅作为行会分部的名头,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加入分会后受哪一位首领的统属不同而已。

    直家兄弟恍然大悟,南宫无非却心情低落,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工匠行会的势力已经败落很久了,这个组织也从最初遍及山海、一呼百应的威势沦落到如今的零落局面。

    作为江汉分会的重要人物,南宫无非还知道一些事情:譬如在中州的那几个分会或多或少都有与当地王国贵族势力相互连结合作的迹象,却早已失去了原先深入底层民间、反映百姓疾苦的理念。

    但即使如此,像师下东这样堂而皇之地带着整个分会彻底倒向显贵卿族的情况,还是自工匠行会创立以来的第一次!

    虞子离和直家兄弟都是外人,不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但南宫无非却深深的知道,这将会在整个山海之间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他心中郁闷,难以分说,这时候也到了休息的时候,直不炜将行囊里的毛毯取出,每个人分发一条,就靠着营地的驮马避着风头躺下。

    四个人每日轮流值岗,直不炜自告奋勇站第一天的班,他抱着铁炮坐在暗中,篝火的余烬星星点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子离最初翻来覆去睡不着,或许是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颇不习惯,又或者是与人同行,反而让他没有安全感的缘故。

    他辗转半晌,眼前迷迷糊糊的浮现出虞玖的影子,像是一觉醒来还在橘林馆,又仿佛被那个神秘的秋拉进了灰雾朦胧的镜像空间,出来时面对葛山郡城里一群挥舞刀剑的敌人。

    蓦地,脑海里又出现了秦思远的影子,那一头银灰的长发与冷艳的容颜依旧;转眼间又变幻成孟菁菁,骄傲美艳的少女蛮横而无礼,带着轻蔑的眼神。

    一时之间诸般念头、诸般过往的影像纷至沓来,错综复杂,虞子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但当一声铁炮的轰鸣炸响,将他从这种似梦非梦的境界惊醒过来时,他以最快的速度跳起,抓住了佩刀。

    而同样是这时候惊醒的南宫无非与直不建两个人,一个扶着头似乎有点痛,一个茫茫然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灰蒙蒙已经破晓的天光里,虞子离看见直不炜手忙脚乱地给铁炮弹仓里装填新的一发燧弹,随后看也不看地朝眼前的方向扣动悬机。

    如黑色潮水一样蔓延过来的阴影里应声跌倒一个健壮的身形,而这些突如其来的敌人也正是直不炜开火的原因。

    驮马们长嘶不止,发出凄厉的叫声,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惶恐不安,任凭怎么安抚都没有用,幸好它们的缰绳都被绑在木桩上,这才不至于落荒而逃。

    此刻南宫无非和直不建也都清醒了过来。

    南宫无非最先反应,惊问:“妖兽人?”

    直不炜点头:“妖兽人!”

    几人同时变色。

    在蒙蒙的天光里,他们依稀可以看到,黑绰绰的影子一个接一个,一伙接一伙,一群接一群,从远处连绵而来,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隐约从晨风里传来压抑的嘶吼之声,还有凶戾狂暴的气息。

    那些黑色影子离得近时,依稀可以看出他们扭曲的外形,还有那杂乱遍布的骨刺与爪牙,几乎就像是直立行走的野兽。

    但虞子离见此,一阵茫然恍惚:这些怪物的模样像极了在葛山郡的那个血色流亡之夜里见到的王南玄身穿魔铠时的情景;又与沦为荒兽武士状态下的卓吉相似。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那些怪物正是直不炜先前所说的,在经过荒海时极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那是自从上古时代以来,因畏惧于凶兽的可怕力量而投效其中的卑劣叛徒,扭曲成狰狞可怖、失去神智的怪物之流!

    也是在数百年前的那场动乱里,一度威胁人类存续的可怕种族!

    “妖兽人!”直不建大声惊叫。

    队伍的物资还有许多留在营地里,一旦遗失,之后的行程将会很麻烦,因此没有人提起逃走的事情。

    直不炜已经装填了第三发燧弹打出,慌乱不已的直不建才连忙取出他的铁炮装填第一发。

    当他们前后开火,燧弹陆续在空中划过两道炽烈的流光,竟无一落空。

    虞子离看的分明,五十步外又倒下了两个影子,这对于铁炮这种需要三十步齐射才能发挥威力的火器,可以说是神乎其技的成绩了。

    而想起这兄弟两人曾经参与孟氏铁炮手的训练、几乎成为铁炮队长的经历,才发现直不炜所说并非虚言。

    一时之间,连南宫无非也忍不住大声道:“打的好!”

    直不炜却摇头,严肃地说:“太多了!”

    他说的是妖兽人的数量,在晨曦微光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七八十,乃至于上百。

    而这样庞大的数量已经不是他们区区两把铁炮可以对付的。

    也许在射出五六十发燧弹后,铁炮过热的金属管就会爆开炸膛,将它的使用者连同逼近的妖兽人一起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