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

    小时候，去我奶奶家的小路有一棵特别大的桐树，几个人合抱粗。

    每次从桐树下过，都要特别的留意下它，它的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洞，伤口已经愈合，变得圆滑了。桐树看起来不是很健康，只有几个树枝有一些树叶，其他地方光秃秃的。桐树很粗，据说如果把它锯开，会有鲜血流出来。至于有没有已经不知道了，知道的是它在某一天不知道被谁锯开了，只留下一个很多年轮的树根，后来树根也消失了。

    我在树下或兴奋或慢悠悠走过，跑去奶奶家。我也从它旁边跑过，呼喊着找我家丢了的狗。

    我在它身旁摸过自己新扎的耳洞。

    那时候流行耳洞，我就去奶奶家让一个邻居奶奶帮我扎耳洞。扎耳洞是用缝衣针扎的。先用黄豆把耳垂的肉擀开，只剩两层薄薄的皮，用穿上红线的针快速通过，耳洞就扎好了。扎好后要用酒抹一下，防止发炎。过两天拉动一下，防止长上了。如果有银耳环，过个几天换上，洞眼就不会长住了。我奶奶倒有一对银耳环。那时候我家哪有银耳环，所以没带过。疼不疼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回家走过大桐树，时不时抹抹耳孔的红绳，后来里面还是长住了，外边留一个“洞”在。上小学时，有个打耳洞的去小学门口打耳孔，我让他顺着原来的“洞”打，耳垂前面对了，后边歪了，肿了好几天，最后一个长住了，一个没有。

    那时候家家户户家里都种桐树。我家也种了十几棵桐树。每到季节，可能是春末夏季时候，桐树会开一枝枝花，每朵花是像小喇叭一样。桐树开的花是可以吃。它的花上面的朵是淡紫色的，花朵最下边是白色的，能吃的是白色部分。我们会捡掉下的桐花，去掉深黄色的根部，把花揪下来，舔白色部分，很甜。花朵根部像铃铛形状，不好吃，很涩，但可以用来玩“子”时做“子”。地上挖八个或十个小坑，每排四个或五个平行对齐，每个坑里放五个“子”，两个人，一人一边，轮换丢“子”，可以任选任何一个坑的“子”丢，每个坑一个“子”，“子”丢完的那个坑隔一个坑的“子”就算是你的，谁得的多谁赢，没有空坑的话不得“子”。小学时流行了很多年，我们五年级时还在玩。当然，圆形，个头不大是最合适的。桐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子”的。“练枣子”也可以做“子”。

    家里种了很多桐树，就很吸引“马嘎子”，可能因为它“嘎嘎”叫才叫这个名字。“马嘎子”整天在我家“嘎嘎”叫，我爸说“马嘎子”在家叫不好，会驱赶它。后来的一个夏天刮了特别大的风，下了很大的雨，把家里的很多桐树都吹倒了，有的甚至砸到了房子上。院子里，路上都是掉下的树枝和倒下的桐树。桐树木质不好，不适合做家具，后来家里就不种桐树了，村里也很少看到它的影子。“马嘎子”的叫声也稀少了，倒是麻雀多了很多很多。

    有一年的冬天。我还很小，有从树上掉下的幼鸟（可能是“马嘎子”）冻得瑟瑟发抖，我们担心它死掉，把它装在袋子里，找一个雪厚的地方把它“捂”了起来。善意造成了恶果！野鸟即使养应该也养不活吧。

    长大了，不再干涉任何野生的小生灵。

    再长大些，有一次我妈从菜棚逮了一只浑身漆黑的鸟，把它拴在柿子树上让猫抓。当时，我内心搏斗了一番，是放了小鸟，还是让瘦骨嶙峋的猫吃一顿难得的美味呢？最后，应该是我把鸟放跑了，我不记得了。后来我妈告诉我她出来时只有一根绳在，后来，家里来很多鸟到压井边喝水，一点也不怕我家的人。

    之后，去其他城市也极少看到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