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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当是有情却无情

    月升起,白的不是特别分明,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冷,陆羽借着这月光,在月下翩翩起,肆意地挥腿打拳,十八路擒拿手被一一施展,不曾有过停滞,他越打,心中便越是兴奋,招式之间就越是浑然一体,陆羽心中通明,使出来就如意如同天成。

    他一口气打完,又使出秋风落来,剑落清辉,映地他一张脸苍白而执着,他想起阿毛那一招一式的美好姿势,不禁心下微笑,闭上眼,更是随心所欲,毫不拘束,剑式便是疾风快雨,顷刻间施展完毕,空中犹自影影绰绰,叫人眼花。

    于这寂静的晚上,于这无人的偏院,陆羽缓缓地停住,似乎陷入了一种不能言说的境界,在他的大脑里,二十八路秋风落,一招接着一招的快速演化着,随意排合,招招发生了变化,不再按照阿毛教的那样,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展现出来。发挥出威力十足的效果。

    “原来如此,这一招青萍落微,竟还可以这样变化,以出人不意的方向杀向敌人的侧部,再接上一招俯首称臣,用剑削去他的头顶,妙妙妙,剑法百般变化,教人不能阻挡!”陆羽闭着眼,重新用起那秋风落,这一次,再生变化,他不再拘束于招式间的衔接,而是各种怪招奇招频出,二十八路剑法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模样,教人怎么也认不出来。

    “不对不对,这一招朝天启明,剑式向上,那便如何转变,使之向下,这样一来,岂不是停顿不动,授机于他人?”陆羽停下来,闭着眼冥思苦想。

    风一阵阵地吹来,吹得陆羽汗浸湿的衣服紧紧地贴着后背,突然陆羽张开嘴哈哈大笑,他剑使朝天启明,剑式便是朝上,而后反身使出一招幽云落岫,剑端压向下,如他所意,一时之间,思路一齐迸发,随意施展,二十八路剑法便有了不下数十上百种无法想象的组合,陆羽越使便越是兴奋,招招变化,甚至于不再是秋风落里的招式,他剑心通明,一发不可收拾,脚在地上反复移动,他从始至终闭着眼,以随性泄意的态度使着剑法,他微笑着,手一指,那树枝却“啪”的一声,从中间断了。

    陆羽累地没有一丝力气,然而心中却极度兴奋,他躺在地上,道:“剑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哈哈哈。”他看着天空,突然想到,这秋风落单单二十八路,就可以有这么多的变化,教人受益无穷,看来的确是奥妙非凡的剑术,不由得再在心中细细揣测起各种变化,似乎一点疲倦也没有。

    他如是想到:如果我剑剑发生了变化,倘若他人见了,学了去,再以应对的招式对付,我该怎么办?

    他突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我每一招都不停变化,没有尽头,他便如何抵挡我?”不过他低沉地摇头,以他如今的能力,最多也只能让每招发生两种变化,如果与他人久斗,被别人仔细研究,终究还是能够找到破绽,毕竟,陆羽再怎么变化,还是在秋风落里变化,厉害的人便能够有迹可寻,倘若掌握了先机,自己就落了下风,十分的不利。

    陆羽想到了这里,长长地叹气。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地在秋风落中找寻突破。

    陆羽打了个冷颤,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准备回去,听到了几声鸟叫,紧接着,传来脚踏地之声,由远及近,往这边走来,陆羽心中惊慌,连忙蹿到假山边蹲下,向外打探着。

    不一会儿,阵阵幽香传来,醺得陆羽要打喷嚏,还好忍住了,他一眼看去,竟是那月儿小姐,莲步轻移,穿着绣花绿衣,略施薄粉,更是娇嫩欲滴,真真是个妙女子。

    便看她走近了,学着鸟儿叫了几声,稍后一会儿,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正是仇奎,看他穿戴整齐,看来等待多时。

    “月儿姑娘,你来了,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仇奎温声细语。

    “仇公子,我的祖母从外地带回来了一些糖酥,我吃了一些,想到了你,给公子带了些。”月儿姑娘还是斯文的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仇奎手里。

    仇奎颤抖着打开盒子,顿时一股极香的味道弥漫在四周,仇奎从中拿起一粒糖,塞在嘴里,还没有咽下去,就说:“好吃,月儿,真好吃。”

    月儿姑娘道:“听说黄江以北,有个叫花骨村的地方,那里的村人收集起花骨朵,碾碎了和在糖膏里,让人吃了,回味无穷,每每下肚,便有股奇香,萦纡嘴中,长久不能消散。这是件美好的事物,让人回想起美好的东西,给人美好的念想。”她说这话时,倒像是真的有所感触,有所念想,不过却没有看向仇奎。

    仇奎听了,从盒子里拿出一粒糖,道:“那月儿也吃一个,这样咱们就可以有个一起的美好回忆,以后吃糖的时候,就能想起咱们的相处了。”

    “不不不,公子。”月儿姑娘急忙说道,她指着自己的牙,说:“小女子我贪嘴,下午的时候吃了不少,吃多了,牙齿要坏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月儿姑娘就离开了,仇奎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嘴里咬着糖酥,脸上满是回味的笑容。

    新的一天,陆羽照旧是去挑水,他走在小道上时,听到风声簌簌,知道这是有人在练剑,他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男子拿着长剑,在空地上操练着一套剑法,陆羽心道:好精妙的剑法,只是可惜此人不算精于此道,若是他再多练几招,我便能学了去。

    刚这么想着,那男子却停了剑,倒立在背后,正眼看着陆羽。

    陆羽这才发现,他便是上次下雅楼时,远远地看到的那个英俊少年,记得好像跟平安王关系不浅,于是敬了一个礼。

    那男子开口道:“小孩,你刚才是在偷看我练剑么?”

    陆羽道:“对不起,俺刚好路过。”

    陆羽没有拜入宗门,自然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这头一等,忌讳的便是偷学他人武功,若是被性情刚烈的人发现了,直接击杀的也不在少数。不过男子看陆羽这么一个小孩,哪里想到会是练武的人呢?只当他是路过被他的奇妙剑法给吸引到了。

    男子心中想:不过是个未经开化的小东西罢了。不过他成心想逗弄一下。

    他道:“小子,你觉得我这剑法怎么样?”

    陆羽想了想,道:“舞的好,就像是江湖上的大侠那样,好厉害!”他当然不会说你的剑法虚浮,只是流于表面,完全上不了场面。

    男子被别人这么一夸,心中自满,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碎银,扔给了陆羽,道:“滚吧,傻东西。”

    陆羽得了便宜自然不敢停留,拿了银子,提起水桶走了。

    那样的一套剑法,究竟有多少招,男子没有用完,陆羽也不知道,他在脑子里盘算一阵,自己大概只记得八招,立刻找来树枝,一个人在院子里演练,不由得暗自惊讶,初时看那男子用剑,只以为单是技法精妙,没想到自己如今亲身品味,竟发现这剑法招招狠毒,剑剑欲图致命敌人,阴狠险辣,招式繁杂,远在秋风落之上。

    陆羽细想,若是教深谙此术的人使出来,不知道比那男子厉害多少,自己若是以秋风落对之,走不了十招,就会落败,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陆羽把这八招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仔细琢磨,竟发现秋风落没有一招可以将之破解,每一招都被压住,就连最基础的变通也无法可施,因为稍一变化,就被别人找到破绽,被削去一只手,或被斩断一只脚。

    陆羽越想,越是心惊,如果他对上此剑术,不仅处处落在下风,而且对方还会逼着他变招,一旦变招,便即狠招频出,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办,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行不通吗?难道这剑法就如此厉害吗?”陆羽思不得其解,冷汗出个不停,他暗自思忖:这男子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如此高明的剑术?

    到了晚上,陆羽总是想到那剑法,思绪万千,辗转难眠,于是一个人走出去,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才稍稍平静一些,他沿着假山往上爬,一刻也不停息,直到最高处,他望着周围的景色,忍住了长声叫喊的冲动,他低头看,却又看到了月儿和仇奎在一起说话,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池塘边,离得太远,陆羽听不太清。

    陆羽顺着往下走,却看到一个黑影从墙上落下,跌到地上,脸上的黑布脱落,陆羽本想要一走了之,不经意的回头,正看到那黑影的面庞,吃了一惊。

    “阿毛,怎么是你?”陆羽跑到他跟旁,一把抱起阿毛,轻的好像没有重量,看他昏迷不醒,于是抱到自己房里,也不晓得怎么办,只能盖好被子,焦急地走来走去。

    外面又传来人喊人叫声,陆羽贴到窗户边上,好像来了一大批人。举着火把,照得影子映到窗户纸上。

    寒老爷子穿着短衣,从床上起来,看着这么一大群人,面色瘟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当头的抱拳道:“打搅老前辈了,实在是晚上有刺客夜入王爷府,意图不轨,被抓了个现行,咱们追之至此,不见了踪影,还请前辈见谅。”

    寒老爷子摆了摆手,道:“行了,老夫睡的正好,叫你们这群狗东西叫醒了,你们滚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却没有动,一齐看向那领头的。

    “嗯?”寒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那人道:“实在抱歉,只是有刺客入府,实在是大事一件,还请前辈允许,让咱们看看,也好给上面的交差,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寒老爷子当即发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怀疑老夫窝藏刺客?你知道老夫是谁吗?明天到王爷那里去告你们一通,叫你们一个个地都滚蛋,还敢搜老子的住处谁给你们的胆?谁给的?”

    侍卫很想说是王爷给的,可是他不敢那么说,脸上被喷了一脸口水,仍然一动不动,开口道:“你看,老前辈,咱们也是奉命办事,何必把事情弄的那么僵呢?咱们……”正欲说着,却听得外面传来高呼,有人喊道:“抓刺客啊,抓刺客,有刺客,他往绣湖那边跑了,快捉住他……”

    寒老爷子也不说话,喝着冷茶,那群人面露尴尬,连说抱歉,纷纷地跑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仇奎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走进来,一下子看到寒老爷子站在堂中央,吓得浑身发抖,道:“师……师父,你……咋在这啊?”

    寒老爷子看着他,道:“说吧,干什么去了。”

    仇奎吓的站不住,一声“咚”跪在了地上,道:“师父,我……我出去撒尿,撒尿!”

    “畜牲,这个时候了,还骗老子!”寒老爷子气正在头上,又看到徒弟这么一个样子,愤怒至极,三步作两步跃,走到仇奎边上,一把把他拎起来,道:“你再说,畜牲!”

    仇奎支支吾吾地道:“师父,我真是撒尿去了。”

    “还敢撒谎!”寒老爷子扬起那蒲扇大小的巴掌,狠狠地拍到仇奎脸上,左右各一下,“啪啪”声异常的清脆,松开手,仇奎落在地上,脸颊肿的通红,连忙跪着,磕着头道:“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骗师父了。”

    寒老爷子道:“说吧,干什么去了?”

    仇奎颤声道:“月儿小姐要跟我说说话,我就去了,没成想遇上了这事,就这了。”

    “说话?说什么话?”寒老爷子眯着眼问。

    仇奎道:“是……是……我……她……”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寒老爷子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叫仇奎回房睡去了。他知道陆羽肯定醒了,不过他也没有叫陆羽,就这么坐着,时不时地叹气,又过了好一会儿,也回房睡去了。

    陆羽看的津津有味,虽然觉得仇奎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寒老爷子的手段也十分令陆羽不喜,他刚准备回头,就感到自己颈子下抵着把尖尖的东西,知道阿毛醒了,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小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啥也没看到啊!”

    身后传来噗嗤的笑声,陆羽回头看到阿毛卧躺在床上,帽子也脱落,长长的秀发盘在枕头上,乌黑发亮。陆羽蹲在他身边,道:“你怎么样了?为什么刚才晕迷不醒,吓死我了!”

    阿毛好笑地看着陆羽,道:“哼,要不是我大意了,没有料到那个该死的老头子,被他的游水掌劈中了肩膀,不然的话,哪会这样啊!真丢我师父的脸!”

    陆羽不知道什么是游水掌,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扑到阿毛的身边,就要去扯他的衣服。

    “喂喂,你干什么呢?”阿毛拍开陆羽的手,一把推开陆羽。

    陆羽委屈地道:“你不是说什么游水掌吗?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伤口……”

    阿毛笑道:“哼哼,如果他那一掌劈实了,我估计就活不了了,不过还好当时他一掌袭来,掌风激到我的头发,我知道情况不妙,就用了一个轻身移步,他那掌先是击中了一副画,又是击碎了一个花瓶,然后才贴到了我肩膀的边上,被我以游气诀给卸掉了大多数劲力,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过他那一掌蕴有几分真气,我卸得了力,却散不了气,被击得体内真气涣散,头脑浑浑,只能凭着本能跑到这偏院来,还好你在,不然的话……”话没有说完,阿毛抱住了陆羽,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羽摸着阿毛小小的后背,道:“那个老头的真气这么厉害的吗?你现在怎么样?”

    阿毛轻声道:“没事,我睡一觉就行了,你不介意我睡在这里吧?”

    陆羽道:“呵呵,你永远睡在这里都没问题。”

    阿毛道:“你没问题,你那个打铁的老爷子就有问题了,我可不想被他打巴掌,那么疼,非把我打得飞起来不可……”

    陆羽让阿毛躺好,自己睡在一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马车上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刚刚相遇,阿毛就会使些性子,陆羽也不恼,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看到他不好意思的时候,他也就不闹了,就会狠狠地推开陆羽。

    感到身边的人还没有睡,阿毛说道:“你怎么不睡?这可不像你。”

    陆羽道:“我想到了咱们在马车上的时候,好怀念啊!”

    突然阿毛翻身对着陆羽,盯着陆羽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晚上干什么来了?”

    陆羽闭着眼,道:“我不需要问,每个人都有秘密,阿毛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让阿毛为难,所以我不会问,反正阿毛不会害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毛看着陆羽,听他说完那些话,恍惚了好久,然后又躺了下来,不过在睡着之前,他又把自己的小胳膊搭在了陆羽身上,他笑着睡着了。